第11章 第11章 二合一
夕阳半掩。
如秦英所猜测的一样，被大三生耽误时间之后，他们到达补给点已经临近黄昏。
根据地图显示，补给点设置在一座学校中，周围建筑高低不平且密集，好在路况并不复杂。
若是从五个区入口沿公路分别画一条直线，补给点就位于这五条直线相汇之处。
秦英背着被徽章填满的背包，活动活动快要僵直的腰背，抬头看向天空。
阴云渐渐聚集，子桑月捻着食指与拇指，说道：“空气中湿度高了好多。”
“人工降雨，”秦英指指天上最大的一块乌云，“我早就告诉你们了，教官是真的很狗。”
唯恐考核中的学生们的体验不够多，变着法折腾。
兰洛估算了一下：“两个小时内应该不会下雨，我们先去制高点看看。”
相较于其他地形，城市作战的环境异常复杂，于是三个人没有着急进入补给点，转而在周围建筑物中排查可能会出现的隐患。
用秦英的话说就是，教官们这么狗，不可能安安稳稳让新生和考生们拿到补给，肯定会有一些骚操作。
三个人并没有开车，把车放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一是灵活度不够，二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三是万一出什么状况，方便跑路。
临走时，兰洛特意卸了一个零件，就算被人发现，也无法启动。
补给点周围的最高点是对面的住房区，距离补给点只有一条宽阔的马路。
住房区某栋楼的天台上，一个身穿黑色作训服，带着眼镜的高年级生盘腿坐着，她左耳戴着小巧隐形的耳机，双手食指快速敲击虚拟键盘，外人看不见细密代码在她眼镜中浮现，良久，她停下敲击的动作，重重点下确认键。
“阿瑞斯号系统调试开始，进程1。”眼镜青年揉着手指关节，顿了一下，似乎在听耳机那边的人说话。
听了几句，眼镜青年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拜托，阿瑞斯号早就淘汰几百年了，你竟然还敢嫌慢？”
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不能想办法让它快一点吗？”
“请让我强调一遍，我只是区区一个大三学生而已，”她语气中充满了对这个问题的全方位鄙视，“而且，你上课都在睡觉吗，这种古董级别的硬件能带动系统就算不错了，快肯定是快不了，想要快的话，要么你跟教官打报告把阿瑞斯号换成蚩尤号，要么就安心等。”
耳机那边听完眼镜青年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无奈地说：“我只是说了一句而已，况且阿瑞斯号是教官指定，我怎么可能有权限换啊……”
说了一句？
等等，那刚才搭话的人是谁？
一只手忽然搭在眼镜青年的肩膀上，那只手缠绕着医用绷带，露出的半截手指修长白皙，指甲都剪成圆弧的干净形状，那只手分明没用什么力，却死死按住她的肩膀，不能令她动弹半分。
要命。
一滴冷汗从额头滑下，顺着她的脸部轮廓从下巴滴落。
她努力回想，对方到底什么时候上来的？关于她和同伴的对话到底听到了多少？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她甚至没有捕捉到对方的身影。
如同幽灵一般忽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太可怕了。
兰洛丝毫没有吓到人的觉悟，她一手按住肩膀，一手轻轻摘下对方的眼镜，单手架在自己的鼻梁上，说：“这里的风景真不错，微微俯瞰，便能看见整个补给点的全貌，任何行动都不会瞒过你的眼睛，对吗？”
左边镜片显示系统启动进程5，右边镜片自动对焦，兰洛眼睛停留在一个地方三秒，那里的景象会全部变得清晰，就像是人亲自到场了一样。
校门口的牌子已经锈化，看不清上面的字，保安室内，有新生组队在里面收集物资，两手空空地出来，看样子没有得到想要的收获。
教学楼坍塌了一半，高高的楼层斜倾下来，与地面形成一个三角形，提前来到补给点的新生们小心翼翼地从空隙中钻进去，贴着比较坚固的地方走。
不知道是谁触碰到建筑里的薄弱点，教学楼忽然晃动了几下，有的新生吓了一跳，赶忙跑出来，而有的新生不慌不忙，仿佛笃定中央军大再怎么变态也不会让学生受到伤害。
军用品真是神奇。
兰洛感叹。
“学妹自谦了，远不不说，你不是瞒过我的眼睛上来了吗？”没有了眼镜，她下意识揉揉鼻梁，语气非常诚恳，试图跟兰洛打好关系，“我叫阮飞飞，机械系，大三，专业是武器系统与工程，学妹哪个专业的？”
兰洛说：“志愿是机甲设计与制造。”
说的是志愿，而不是专业。
阮飞飞反应过来：“考生？”
没等兰洛说话，阮飞飞立刻支棱起来：“你该不会是打败机甲系大三生的机械系学妹吧？”
“一定是，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你了！”阮飞飞自问自答，格外兴奋，“咱们大机械系终于要崛起了吗！”
要知道，每年入学考核，都是机甲系大放光彩，尤其是特种方向，而机械系就是鲜花旁边的绿叶，辛辛苦苦考核完，机械系没有一点姓名。
高年级的光脑不受限制，可以访问校内论坛，只是身在考场，不方便观看视频，但热帖一个没落，阮飞飞还凑热闹求过文字版直播。
阮飞飞畅想完机械系的话题度即将屠论坛的盛大场面，直接把徽章摘下来送给兰洛：“学妹加油，你一定可以成功通过考核的！”
兰洛接过白银徽章，面带微笑，按着阮飞飞的肩膀没有松手。
阮飞飞：“……”
阮飞飞试探道：“学妹，徽章给你了，眼镜你也拿走了，不如去补给点休息一下？”
“不着急，我的队友已经进去了，”兰洛故作失望，“同为机械系，学姐一点都不真诚啊。”
阮飞飞：“……”
失去徽章以后，无论是考生、新生还是高年级生依旧可以在考场内行动，考核到现在，只有两种情况会有真正的淘汰，一是被高年级打败并夺取徽章，另外一种则是高年级受伤退场，比如用弩|箭的那个大三生。
像补给点这种地方，位于考核的中心，拥有资源，各个区的新生们齐聚一堂，从入口到补给点，新生们的团队已经固定，为了自身和团队利益，不打起来都对不起这天然的战场，高年级肯定不会放过这一点。
在发现制高点有人埋伏之后，兰洛三人决定分头行动，秦英和子桑月率先进入补给点寻找有用的资源，兰洛负责难搞的高年级生。
“阿瑞斯号啊，”跟其他新生比起来，秦英和子桑月称得上悠闲，他们不跟其他人起冲突，不去拿自己不需要的东西以免增加不必要的负担，“阿瑞斯号是联盟历史上第一台纯粹的战斗型机甲，它的系统和所用能源存在巨大缺陷，已经淘汰几百年了，为了消除隐患，联盟将所有阿瑞斯型号机甲在一颗无人星球上统一销毁。”
“这颗星球后来命名为阿瑞斯星。”
他们考核所在的星球。
阮飞飞没想到自己一通插科打诨没有混过去，感受着肩膀上越来越重的力量，果断说道：“在补给点启动阿瑞斯号是教官的决定，我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啊学妹！”
那副特殊的军用眼镜上，左镜片上的数字缓慢挪移到25，而补给点内，开始爆发小规模冲突。
对于肉|体凡胎来说，机甲属于降维打击，再厉害的人，都无法与钢铁机器正面对抗。
阿瑞斯号一旦完全启动，补给点会成为高年级生的猎场。
兰洛问：“有什么办法终止启动程序吗？”
“没有哦，”阮飞飞摆烂摆得很彻底，“阿瑞斯号的硬件设施太差了，就算安装了落后十几代的系统，调试过程中仍旧非常困难，如果突然终止，会令它本就不稳定的状态雪上加霜，也就是说，它会自爆的哦。”
阮飞飞摊摊手，笑嘻嘻地说：“再送给学妹一个情报，阿瑞斯号启动后十分钟后会启动自爆程序，不能取消，祝你们好运。”
她当然不能说自爆的威力并不强，因为中央军大不可能给学生们带来危险。
但是危机将临时，总能看出些什么东西的。
“明白了，”兰洛收起眼镜，按住耳机，问道，“秦英，你会驾驶机甲吗？”
秦英说：“我会玩机甲游戏，军训中摸过一个小时真机甲，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可不会驾驶阿瑞斯号啊！”
阮飞飞也问：“学妹，你明白什么了？”
兰洛放开阮飞飞往楼下走，她跑得飞快，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做不掉机甲，就做掉开机甲的人！”
补给点，隐藏在新生中的高年级生忽然打了个寒颤，他摸摸头，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刚刚阮飞飞告诉他，那个传说中一招制敌的机械系学妹即将来到补给点，不知道要做什么。
团队里的一个人问他：“你怎么了？”
“没事，”高年级生特意抢了一件迷彩服，无缝融入到新生的氛围中，并凭借较高的武力值成为团队中重要的一员，他不动声色地挑拨，“有些累，明明咱们主要诉求是合作共赢，但总有同学误会我们要抢他们的物资。”
团队里七嘴八舌的讨论。
“唉，你辛苦了。”
“咱们来得太晚，补给点内的资源都被其他人拿走了。”
“有的团队根本用不到那么多资源，我们用徽章交换都不行吗？”
“大概是怕交换后又回去抢吧？”
“世风日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因为根本没有信任呀。
高年级生忍不住唾弃自己的良心，天知道他根本没去寻求合作，他的目的之一就是让补给点动乱起来，越乱越好，越乱，监控那边的教官们可以观察新生们的表现。
所以说啊学弟学妹们，学长也不想的，要怨就怨教官吧！
高年级生眼睛一转，看到在角落处休息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生背了一个大大的背包，女生的迷彩服上有小小的红十字，代表她是医学生，两个人警惕性很强，喝着营养液的同时还在保持戒备。
看上去像是软柿子。
高年级生摩拳擦掌准备挑事：“你们看那边，只有两个人，不如我们……”
抢他一波！
团队中的其他人以为可以再试试交换物资，他们人多，怕吓到人家，于是派出了有“丰富交涉经验”的高年级生。
高年级：看我微操！
秦英跟子桑月正在等兰洛汇合，趁此机会多多休息一会儿，填饱肚子才有精力应对接下来的危机，他们两个通过耳机已经知道阿瑞斯号的事情，在商量怎么做掉驾驶机甲的人。
子桑月说：“两个方法，阿瑞斯号启动之前找到，让驾驶员失去行动能力，要么在阿瑞斯号启动之后，强行突破。”
秦英头疼：“那可是阿瑞斯号啊，怎么强行突破。”
只能试试第一个办法。
正在此时，高年级走了过来。
秦英坐在地上动都没动：“交换刷分吗？可以，你们有多少枚徽章？”
“并不是，我想你们的背包里应该有很多物资，为了和谐友好，希望你们可以把物资交出来，”高年级生让出半个身位，团队中人高马大的新生们展开热烈的笑容挥了挥手，力求表达自己的热情，高年级生说，“毕竟我们也不想你们受伤。”
秦英：“……”
秦英：“？？？”
哇靠，挑衅我？
秦英刚要站起来，子桑月拉了拉秦英的手，她问道：“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
高年级生随口胡诌：“信息工程。”
“我知道了，”子桑月点点头，“秦英。”
秦英心领神会，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已经喝完的营养液瓶子狠狠朝地上一贯，做足了气势：“小子，欺负医学系的同学，你良心不痛吗！”
高年级：“……”
高年级：“啊？”
我难道不是两个一起欺负吗？
子桑月按住耳机：“洛洛，阿瑞斯号的驾驶员送货上门了。”
夜已深沉，路灯自动亮起微光，聊胜于无地指引道路。
天空乌云密布，时不时能够看见在云中穿梭的电光。
雷声自远方传来，一阵风吹过，带来细细的雨丝。
下雨了。
兰洛到达补给点时，秦英被几个人拉扯着：“都别拦我，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对面那个人也被一群人拦着，跳得比秦英都高：“你来啊，你过来啊！”
劝架的人苦口婆心：“都下雨了，先别打了，躲躲雨成吗？”
这边的热闹吸引了已经打起来的新生，转瞬化敌为友凑一起看热闹，其中有人感叹：“欺负医学系的小姑娘，真不是个东西。”
医学系的小姑娘子桑月背着包，扛着狙，腰间挂了一个箭筒，一脸淡定地围观掐架现场。
兰洛拨开人群来到子桑月身边，顺手把箭筒和狙接过来，问道：“什么情况？”
子桑月指指高年级生，解释道：“那个人虎口处有茧，明显经过系统训练。”
新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半月的军训时间中磨出这么明显的茧子，子桑月都不用思考，盲猜对方老黄瓜刷绿漆。
“他说他自己是信息工程系的，明显撒谎，”信息工程系盛产阿宅，训练量仅次于青年政治院和医学系，“我让秦英帮忙牵制，你知道的，他真的很会拉仇恨。”
兰洛：“……懂了。”
秦英有多会拉仇恨，短短几句话让堂堂高年级瞬间破防，直到演变成现在这个场面。
那边秦英转换策略继续输出：“同学，真不是我挑拨离间，这种人你们真的不能再跟他同行了，咱们进了军校，就是军人，无论考核中怎么争抢，出了考场咱们以后都是战友，能互相交托后背，但是这种人真的不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说不定什么时候给你来一枪，防不胜防啊！”
高年级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你不要血口喷人！”
秦英理不直气也壮：“我哪里血口喷人了，你说，你摊开来说明白了！”
高年级：“……”
他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说他自己是大三生，不是来合作的，是来把他们一锅端的？
对面不说话，秦英气焰更高了：“你们看，他说不出来！”
高年级：“……”
他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人！
又一阵风吹过，雨势渐大。
围观群众们纷纷离开，找地方躲雨。
子桑月喊：“秦英，可以了，我没事。”
什么叫火上浇油，这就叫火上浇油。
高年级生感觉自己血压都要爆了。
你们本来就没事，有事的是我好吗？
想象中的大乱斗没斗起来，远程调试的搭档还被俘虏，调试中的阿瑞斯号是个已经淘汰的古董。
入学考核考得究竟是谁啊！
秦英心平气和下来，说：“既然如此，大家先找地方避避雨，考核还没结束，不要生病。”
看看，一个侠肝义胆的人设立得稳稳当当。
兰洛趁着秦英吸引注意力的功夫，悄悄混入人群，一抬手搭在高年级生的肩膀上，熟稔地说：“行了行了，有什么好吵的，等雨停了你们俩再打。”
高年级生听着声音耳熟，心说你谁啊我认识你吗，对方身高比他矮一点，手却死死扣在他的臂膀上，任凭他怎么也挣脱不开，恍惚间，高年级生甚至觉得这是个机器人。
人类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兰洛似笑非笑，故意对着高年级生的耳机说：“学姐，下雨了，记得躲雨。”
高年级生：“……”
正在刷论坛的阮飞飞：“……”
擦！
秦英手脚麻利，趁着高年级生被控制的时间，上上下下把他搜了个遍，只搜出一枚银白徽章，嘚嘚瑟瑟在高年级生面前显摆了一下，意犹未尽：“学长不太行啊，竟然一枚多余的徽章都没拿到吗？。”
高年级生心想，我那是为了伪装身份，要是把徽章拿走新生淘汰，我岂不是会暴露身份？
秦英溜溜哒哒把银白徽章放进背包外层，那一层都是没有刷过的徽章：“行叭，毕竟学长和学长也是有区别的。”
高年级生：“……”
高年级生气得彻底没脾气：“如果你们要找阿瑞斯号的话，我只能说对不起，在启动之前，我无法操控它现身。”
兰洛看了一眼镜片，上面的进程已经到86，眨眼间，变成了89，越来越快了。
兰洛收起眼镜：“阿瑞斯号放在哪里？”
高年级生向下一指：“地下，我其实无所谓你们能不能得到阿瑞斯号，阮飞飞跟你说了吧，无论是否有人驾驶，阿瑞斯号在十分钟后必会自爆，这是系统在安装时的初始设定，无法改变。”
秦英翻了个白眼：“别逗我了，完全形态的阿瑞斯号自爆能把整个考场夷为平地，中央军大疯了还是教官疯了？”
“自爆只是一种说法，神会一下，”高年级生有恃无恐，“这台阿瑞斯号是后期组装修整出来的，自爆直径只有两千米，一旦‘自爆’成功，监控会发出提示，在‘爆炸’范围内的所有新生，全部淘汰。”
子桑月提醒他：“自爆是无差别攻击，你也会淘汰。”
高年级笑了：“学妹，容我提醒你们一句，我不需要考核，你们才需要。”
话音未落，闪电张牙舞爪，映得漆黑的天空亮如白昼。
“轰隆——”
巨大的雷声响彻耳边。
教学楼忽然开始晃动，簌簌石子滚落下来，闷闷的声音从地底传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巨兽即将苏醒。
在教学楼休息的新生们手忙脚乱地跑出来。
“怎么回事？”
“地震了？”
下一刻，三角形状的教学楼轰然倒塌，滚滚烟尘融在雨水之中，推进器巨大的噪音越发强烈，直至推到定点，一台钢铁巨人冲破地面的束缚，飞到半空之中。
巨人头部红灯闪烁。
【系统启动成功。】
【正在扫描环境。】
【正在检查武器库。】
【正在检查能源库。】
【正在寻找驾驶员。】
【自毁程序开始倒计时。】
一道闪电在巨人背后无声炸开，带来更加强大的雷鸣。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身影。
粗犷、高大、野性、厚重，充满着最原始的压迫感，任何人只要看见它，就会明白什么叫力量、胜利与希望。
兰洛喃喃道：“这就是阿瑞斯号。”
战神阿瑞斯。
背包中，属于高年级生的银白徽章在阿瑞斯号启动时开始闪烁起红灯。
阿瑞斯号低下头，系统出现一个框框，准确显示出子桑月的位置。
【定位到驾驶员，正在录入。】
【录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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