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软软美人 > 第28章 第28章

第28章 第28章


◎及笄◎

        因宝忆生母亡故,苏氏便全权主理及笄一事,邀周夫人为正宾,为宝忆加笄赐字。

        偌大的院中,清风徐徐,碧空如洗,早已摆放出来的时令花卉争相斗艳,池中红鲤时不时跃出水面。

        清早时候,各院便都准备好,如今都在席上等着观礼。

        久病初愈的栖香阁李姨娘,人清瘦许多,她其实天生不易长胖,故而瘦下来后脸颊有些突兀,便显得人刻薄。姜昭站在身后,右手边是长兄姜锦聪。

        下手位便是温婉绵软的顾姨娘,一双女儿姜晗和姜兰如数随她,生的娇柔可人,说话跟春日的水,轻风一吹,泛起层层涟漪。

        姜越与苏氏迎宾,请的都是平素关系好的官僚女眷,周夫人携三子进门后,院内引起不小波动。

        作为正宾,周夫人今日穿的格外隆重,赭红色对襟绣如意金线纹长褙子,配上梳理端正簪着凤簪的发髻,雍容不失华贵。

        姜昭问礼后,与李姨娘回到座位上,酸道:“当初我及笄,寒碜的要命,姜宝忆怎跟姜瑶一般摆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正经嫡小姐,苏氏做样子给谁看,装!”

        李姨娘觑了眼,小声道:“知道她做样子,你气什么!竟叫人看笑话,有这等心思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讨好你父亲,一个个待嫁闺中,难道都得等着姜瑶嫁出去才说亲?

        你可美貌才情哪里比姜瑶差,憋屈在咱们栖香阁还有脸说人,还有你哥哥,老大不小了,该收收心思娶妻了,整日混迹青楼,当我不知道是怎的!”

        姜锦聪撇嘴,不以为然:“母亲明明再说妹妹,别牵连无辜人。”

        气的李姨娘暗暗掐着手心。

        她的两个孩子,心气高,却没甚脑子,碎嘴又喜欢争强好胜,多年来什么便宜都没讨到,屡败屡战,从不反思自己缺漏。

        她歌姬出身,能哄得老爷高兴已经实属不容易,哪还有多余手段给儿女挑选好人家,被苏氏拿捏的死死,偏上面又倒了,战战兢兢不说,每回见了苏氏,就跟耗子见了猫,再嚣张不起来。

        李姨娘叹了口气,旁边顾姨娘素手剥着果子,抬头冲她柔柔笑着,那笑容看了便心烦。

        绵里藏针的东西!

        正生着气,姜越俯身冲着顾姨娘说了句什么,她笑的越发矫情,还伸手给姜越理了理衣领,一副贤妻良母的架势。

        当年的落魄户,仗着舞文弄墨的本领勾的老爷流连忘返,表面上乖顺,实则心思歹毒,比苏氏更难对付。

        李姨娘今日尤其不爽利,喝了口茶,抬头看见垂花门处,游廊尽头,有一嫣粉色身影翩迁而至。

        她蹙了蹙眉头,才发现,原来碧蘅院的小丫头,出落的如此俊俏好看了。

        及笄礼三加三拜,周夫人作为主宾,姜瑶为赞者,手托盛有木梳的匣子站在周夫人身侧。

        姜瑶眉眼生辉,走上前凑到姜宝忆耳边小声道:“妹妹长大了,明日也可议亲了。”

        姜宝忆小脸绯红,乖巧的低下头,任由姜瑶解开她的发髻,轻轻用梳子梳理,柔软乌黑的长发如浓密的水草一般,迎着光,碎碎生彩。

        周启所处位置,恰能看见她白净的小脸,垂下的睫毛,红唇微张,灵动而又妩媚。

        梳发后,由人引领与周夫人去往房间更换素衣襦裙。

        周夫人莞尔端详,朗声说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吟颂完祝辞,周夫人为姜宝忆梳头加笄,继而宝忆跪拜外祖母,舅舅姜越舅母苏氏,以谢养育之恩。

        老夫人彭氏虽年迈却精神康健,端坐在圈椅中望着下手跪拜的外孙女,脑中不由浮现出当年女儿姜雪加笄的场面,她眼眸昏花,抬袖状若无意的拭去眼泪。

        姜瑶重新捧来装有珠钗发簪的匣子,周夫人从中取出一枚白玉凤头簪,来到宝忆面前,女孩微弯下身,听见周夫人再送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

        言罢,取下宝忆发笄,整理发丝后,为宝忆簪上白玉凤头簪,姜瑶上前一步,帮忙整理簪容。

        周夫人与姜瑶向宝忆作揖,宝忆低头,折返东房,更换天青色曲裾深衣,缓缓走出后,面朝周夫人,行拜礼。

        周启在旁看着,看她眉眼如画,仿若稚嫩少女一夜之间成长绽放,一举一动皆是稳重端庄,不似素日里她无拘无束的模样。

        宝忆想着舅母嘱咐好的规矩,绕到一侧向东而坐,周夫人净手携钗冠上前,再颂“以岁之正,以月之令.....”拔下白玉凤头簪,为宝忆加钗冠,起身后,立于一旁。姜瑶为宝忆正冠后,宝忆随人去东房再度更换与钗冠相配之大袖长裙礼服。

        繁复华丽的衣裳勾出纤细的身影,她端着双手,面朝宾客,再次行礼。

        周临捣了下周启的胳膊:“大哥,我怎么觉得母亲笑的过于高兴了呢?你瞧瞧她,你行冠礼时她就这幅模样。”

        周启顺势瞥了眼,轻声道:“日后你自然明白。”

        经过置醴,醮子礼后,周夫人便要为宝忆赠字。

        昨夜母亲特意去书房询问过周启,借着为宝忆选字的名头,实则是想把机会送给儿子,周启提前一月便开始为她取字,故而周夫人过去时,他径直拿出选好的小字,托母亲赠与宝忆。

        “妙妙。”

        “多谢夫人赐字。”姜宝忆行礼后,聆训作揖答谢,礼成。

        宾客由姜越与苏氏指引去往前厅,男女不分席。

        虽是初夏,穿着如此复杂的衣裳难免浑身是汗,姜宝忆去碧蘅院换了一身清爽的天青色襦裙,外面罩了件对襟长褙子,余嬷嬷给她簪上重瓣海棠白玉簪,便与她一块儿去往前厅用膳。

        “宝仪妹妹,这是我送的礼,快打开看看。”周临支着脑袋,献宝一样。

        姜宝忆道谢,打开来,是一盒胭脂。

        姜瑶识货,当即瞪大了眼睛:“这胭脂我都买不到,掌柜的说要等,等了三个月也没给我信,这礼物着实珍贵。”

        姜宝忆弯起眉眼,笑盈盈谢道:“二哥哥费心了。”

        周澹扒着周临的胳膊凑头:“宝忆姐姐,还有我呢,。”周临把他抱到腿上,周澹拿出一支木蜻蜓,刚一放到桌上,就散出淡淡的木香味。

        “宝忆姐姐,这是紫檀木做的蜻蜓,转起来能飞好高,等你有时间咱们去比试比试,好不好。”

        “好,谢谢澹哥儿。”宝忆揉揉他的腮帮,周澹高兴的咧嘴笑着,然后与姜锦程一块儿去院里斗鱼去了。

        姜瑶捏着帕子,看向对面坐着的周启,愈看愈觉得英武矜贵,通身都与旁人不同,一样的衣裳,他穿着就是翩翩公子,玉树临风。

        周启看过来,姜瑶忙不迭拿帕子拭嘴。

        “宝忆,打开来看看,可喜欢。”

        他声音如冷玉,轻缓而带着一股温凉。

        小匣中躺着砚台和墨碇,饶是姜宝忆没甚见识,可入目的砚台做工精巧,纹理清晰,原先便有的石纹好似一只卧躺的猫儿,能工巧匠就着底色雕琢的愈发生工,她便知这砚台定然贵重。

        再看那一柄好墨,色泽黑润,香味浓郁。

        她还没开口道谢,便听旁边姜昭笑道:“郎君可是送错了礼,咱们五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不通笔墨,你送她这样好的玩意儿,岂不是浪费。”

        说罢,扭到跟前看着墨碇,轻巧说道:“这是徽墨,后主都说过,徽墨甲天下。五妹妹你看,这墨碇拈来轻,研无声,落纸如漆,久不褪色。这样好的墨碇,京城没几人能用到。”

        评完墨碇,她又开始品评砚台,姜昭为了讨好父亲,便将大部分精力用在写字上,她字写得极好,也经常得到姜越称赞,眼看着周启送了这样对胃口的礼物,她焉能不显摆一番。

        “极品歙砚,东坡居士曾评,此砚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用来研墨最是舒适,这一对佳宝,落在旁人手里也便罢了,送给五妹妹,着实有点暴殄天物。”

        话音刚落,周启附上轻笑,只将小匣子往宝忆面前一推,淡声说道:“宝忆若是喜欢,那这礼物也算物尽其用。宝忆若不喜欢,那这礼物便如废堆里的石头,一文不值。”

        字字珠玑,听得姜昭直磨牙根。

        姜瑶最喜欢姜昭吃堵,哼哼一笑嘲道:“宝忆人缘好,不像某人,整日醉心写字写诗,也没见有谁给她送墨碇砚台,想来是嫉妒看不下去,这才巴巴凑上前挑拨是非,有这力气,不如窝回屋里再写上百八十幅字解气,省的待会儿没吃几口就饱了。”

        “你..你,你又欺负我!”姜昭不成想被姜瑶当着众人面讥讽,一时间下不来台,双眼接着通红,抹泪哭道:“是我没人喜欢,可你是我姐姐,也不能这么作践我。”

        姜瑶笑,笑的姜昭后脊直冒冷汗。

        “吵不过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姐姐,你哪来的脸,哪来的身份?席面上都是正经人,你要是不想让我打你,就赶紧回栖香阁藏起来,若不然...”姜瑶活动了两下手肘,挑衅似的看着姜昭。

        没什么是姜瑶不敢做的,姜昭又气又憋,拂袖跑回了栖香阁。

        顾姨娘与姜晗姜兰远远看见,互相使了个眼色,顾姨娘压低嗓音嘱咐:“你们二姐就是不长记性,吃多少次亏了,还敢冒头。”

        “你们两个安生点,乖乖等着待嫁就好。”

        顾姨娘谁都靠不上,也知道这个家苏氏做主,便是日后给两个女儿议亲,只要别得罪苏氏,她能为了体面给姜晗姜兰好好相看一番。

        周启望着姜宝忆,帮她收起来礼物后,低声道:“往后你便不要叫我大哥哥了。”

        姜宝忆张开小嘴,疑惑:“那我叫你什么?”

        “令甫。”

        “为什么要这么称呼,我觉得好别扭。”姜宝忆摇头,深以为不如大哥哥来的简单。

        周启低下身去,只差双手握住她的手,细细解释:“我是不是你亲哥哥?”

        “不是,但是胜似。”

        “不是便不是,咱们没有血缘关系。”

        “可是...”

        “没有可是”周启沉了语气,郑重其事的看着她,小姑娘的脸上满是不解,鼓着腮颊似乎还有话说,周启本想揉揉她脑袋,可看着梳理端庄的发髻,簪着重瓣海棠的玉簪,便将大掌收回,温声说道:“叫令甫。”

        姜宝忆瞪着眼睛,望见他明净而又深沉的眸子,线条分明的下颌线几乎贴在她额头,她想往后躲开,周启双臂前撑,将人困在方椅之中。

        垂下的眼皮带着一丝威严,似乎定要逼她叫出这两个字来。

        “对了,我有礼物回赠给你。”姜宝忆脸红,被他这般正经对视,只看一小会儿便觉得呼吸急促,无法喘息,她从荷包里摸出瓷瓶,尽量不看他的眼睛,然后把他的手翻过来,手心朝上,瓷瓶放在他掌中,合拢。

        “辟毒丸,我让叶伯伯帮忙调制的。”

        周启翻来覆去看了遍,手往上一抬:“为何送我这个?”

        想着梦里的情形,姜宝忆寻思不到什么合理的借口,便直接坦白:“我做了个梦,梦里你的茶水被人动了手脚,你喝过后痛苦倒地,双目失明,大哥...

        我看梦里衣裳的穿着,应该就是酷夏之时,你要小心。”

        “又是梦?”周启眉心蹙拢,尽管不是那么相信,还是把药收起来,“谢谢宝忆。”

        姜宝忆不好意思的笑笑,小脸通红,唇瓣下的牙齿糯白可爱。

        周启喉咙动了下,还未有动作,听见月门处小厮急匆匆来报。

        “大人,夫人,宫里..宫里来人了!”

        姜越拂了拂常服,苏氏惊讶的跟上前去,热闹异常的席面瞬间静默下来。

        宫里的黄门太监捧着圣旨进来,环顾四下尖细的嗓音响起:“吆,府里在办席面,好生热闹。”

        姜越不明今日是何旨意,不卑不亢回:“是我外甥女的及笄礼,公公不嫌弃,可留下一同宴饮。”

        太监摆手笑:“咱们可不能不长眼色讨人嫌...”正说着,一扭头瞥见周夫人和周启,脸上立时换了副恭敬的神情,作揖问候:“夫人安好,周大人安好。”

        两张皮转换自如。

        太监清了清嗓音,开始念圣旨。

        “兹闻姜大人之外甥女姜宝忆温良贤淑,贞顺自然,今及笄之后,可许良人,朕与太后仔细斟酌,闻江南首富之孙吴旻人品贵重,宜室宜家,与姜宝忆乃天造地设,璧人一双,朕于今日为此二人赐婚,望两人日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姜大人,叫你外甥女接旨吧。”

        太监笑着,老道的眼睛别有深意的扫了眼。

        周启听闻,兀的朝他冷睨过去,陛下不会下此旨意,那便只有刘太后了,既是刘太后,就跟刘相脱不了干系。

        他缓步走上前,望着太监手里的圣旨,冷声问道:“公公是太后身边的人。”

        太监忙躬身低头:“周大人好眼力。”

        “陛下宣旨,缘何劳动您大驾前来。”

        太监讪笑:“晌午陛下在太后宫里用膳,陛下下旨后,奴才就顺道来姜府走一遭,一个奴才,哪里称得上劳动,这不都是命吗?”

        转头,冲着姜越道:“姜大人,敢问哪位是您外甥女?”

        众人相继看向宝忆,宝忆慢慢走出,咬着唇似乎在琢磨什么,周启挡在她面前,回身低声道:“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进宫去找陛下,他...”

        姜宝忆抬起头,弯弯的眉眼闪过一丝狡黠,转瞬即逝,然后她绕过周启,来到太监面前,福身后起来说道。

        “公公,恕民女不能接旨。”

        此话一出,连同周启在内的众人纷纷倒吸了口气,颇为担忧的看向姜宝忆。

        太监显然没料到一个小姑娘敢拒旨,当即冷了脸,斜眼觑着她问:“抗旨可是死罪,若说不出理由,别说是你的脑袋,整个姜家都要跟着你受连累。”

        苏氏紧紧攥着帕子,姜瑶扶着她,想上前,反而被苏氏拉住,摇头:“别去掺和。”

        太监寒凉的目光注视着姜宝忆,拔高了音调又问一遍:“嗯?!”

        姜宝忆蓄了口气,用众人皆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因为民女已经有婚约了。”

        周启掩下焦虑,垂在身侧的手却随着这句话而狠狠捏成拳头。

        他在心里思忖,定是宝忆想的两全之策。可若是编排出来的,那同她有婚约的人又能是谁?

        他很着急,转瞬间在脑海中想出无数个念头为她解围。

        太监呵了声,把拂尘往臂上一甩,太后可说了,这小姑娘压根没许人。

        “欺君可是大罪,你说你有婚约,那同你订婚的男子,是谁?”

        微风拂起,吹着柳条缓缓摇曳。

        就像一层细密的蚂蚁爬上心头啃噬,令人煎熬难耐,却又无法克制的疼痒。

        姜越,周启,周夫人以及苏氏姜瑶皆暗暗捏了把汗。

        周启深知,刘相此举是为何意,为了郑文曜失踪的财物,更为了笼络江南吴家,实在老奸巨猾,卑鄙至极。

        空气里每安静一秒,都像是在他心口凌迟一刀。

        他一闭眼,咬牙上前,“是....”

        “是我,同她有婚约的人是我。”清爽的声音自游廊处传来,只见一个身穿雪青色襕衫,头戴纶巾的男子阔步走来,他很干净,从头到脚都有种出尘脱俗的感觉。面容明朗,唇角沁着淡淡的笑,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卷纸。

        待走的再近些,便有人认了出来。

        是他!

        -完-


  (https://www.uuubqg.cc/97800_97800154/42893794.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