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美丽的错误
尹芜的身上抱着一把吉他，只是随着主人意识的逐渐抽离，吉他呈现出了摇摇欲坠之态，随时预备和地面来个亲密撞击。
坐视不管并不困难，只是举手之劳也十分容易。何况尹芜手中的那把娜塔莎，还是他熟悉的太阳系土星系列。那个给他灵感写完《消失的星星》的人，用的也是这把琴。不过除了琴以外，印象中的侧影都是模糊的。
扶不扶呢？
陈雪错决定扶。
担心惊醒睡梦中的人，他选择先从右侧走出去，再绕到尹芜的那一排。
刚站在尹芜面前，广播声就突然响起：“节目录制即将开始，请各位学员尽快回到自己的座位。”
？！
休息间里瞬间鸦雀无声，此刻除了工作人员，几乎所有人都归位了。
一时之间，陈雪错卡已是进退维谷。
所幸尹芜旁边还有空位，他干脆坐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而为了逃避无意义社交假装睡觉，结果最后真的睡着了的尹芜，也被这阵突兀的广播声给吵醒了。
他将脸颊放在琴颈上蹭了蹭，似乎无比贪恋它冰凉的触感，睡得红扑扑的脸蛋透出几分慵懒。
睡觉都不肯撒手，看得出来十分宝贝了。
但是，面板上那个豁大的裂缝又是怎么回事？
陈雪错认为有必要告诉对方一下，于是他开口道：“你的吉他……”
你的宝贝吉他在你睡着的时候已经遭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了。
他指了指正在承宠的吉他，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那张才从睡梦中醒来还迷迷瞪瞪的小脸上，就像刚做好被捧在手心的粘糕，白花花的，隐约冒着点儿热气。
陈雪错难得的有了不好意思的情绪，将伸出去的指尖又缩了回来。
“怎么了？”尹芜放开吉他，侧头询问道。
“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是不是磕坏了……”不知道对方是没发现还是怎么地，琴身上的裂痕却实在无法忽略，“没关系吗？”
“没关系呀，它本来就是坏的。”尹芜语气轻松地说道，甚至还把琴立起来，拨弦给陈雪错看。
陈雪错的瞳孔猛烈收缩了一下，为自己这一趟莫名的关心感到羞耻。
尹芜却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曾有那样一个人，为了拯救他心爱的小吉他，‘跋山涉水’地来到了他的面前，他只注意到对方一时间变化莫测的表情，待要细究时，又变得云淡风轻了起来。
奇怪噢。他视线下移，看向对方的铭牌，决定缓和下氛围：“原来你叫陈雪错啊……”
？？？
“但是为什么是架子鼓呢？”为了确认清楚，尹芜将脸凑近了一点，“上次看你们演出，你不是贝斯吗？”
明明是轻飘飘的语句，却让陈雪错，在此刻，彻底的，破防了。
原来尹芜和‘小雪’之间，仅仅是，前者偶然看过后者演出的，那种关系……
即便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懊恼，他也并没打算忽略尹芜的问题：“我原本是鼓手的，上次临时弹的贝斯。”
尹芜托着腮，似乎想到了什么：“结束后我还去音乐网站上搜了你们的歌，但是没找到那首新歌。”
所以，尹芜可能看的还是他们最近在pogo演的那场。
前后一串联，陈雪错彻底回过神来。
他开始关注一些其他事情：“你是隔壁乐队的粉丝？”
“不是啊。”
“那是蒸汽机的？”
“也不是……”尹芜想了想解释道，“只是我朋友在他们乐队打架子鼓，那天邀我过去看。”
“哦。”
那尴尬却还是没能咽下去。
尹芜不是任何人的粉丝，更不是他的粉丝。
“为什么会觉得我是粉丝呢？”尹芜有点奇怪，好像对方就跟‘粉丝’杠上了似的，连着两个问题都是这样。
“没什么。”陈雪错说完埋下头，下意识地回避视线。
尹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对方不自然交叠的长腿，突然一个福至心灵：“一定要说的话……我应该是你们的粉丝，”为了更有说服力，他还补充道，“你们的歌，都很好听。”
陈雪错心头的那点儿云雾，神奇地被刺挠开了。
他努力想将翘起的唇角压下去，再压下去一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心态有点娘，既不体面，也拿不出手。
就又烦闷得想出去跑上个十圈。
好在此时工作人员已经根据现场情况，将各种摄录设备调试准备完毕，总导演提示学员们保持安静，《hey！乐队》节目录制即将开始。
“现在宣读初赛规则：”
“此次比赛为个人赛；”
“参赛学员共80人，分为abcd四组，每组20人；”
“分组情况和每组学员的表演顺序，由节目组决定；”
“按照组别，四组学员将先后进入待机室，准备初舞台录制。”
“五位评委将根据参赛学员的初舞台表现，进行客观评定；”
“以团队形式参与比赛的参赛选手，也只将成员的个人能力，作为评判的唯一标准；”
“全部学员表演完毕后，统一发布结果；”
“最终，拥有绝对实力的56名学员，将继续参与下一轮角逐；”
前面几乎都无异议，只是念到晋级人数的时候，讨论的声音明显增大。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初赛的这个淘汰率，晋级难度都是地狱级别的。
“现在公布每组成员名单。“
因为是个人赛，即使分组是由节目组直接决定，也并不影响节目的公平公正，只是录制顺序略有不同而已。
即便如此，被分在a组的人明显更欢欣雀跃，彷佛已经拿到了晋级下一场比赛的门票。
反观d组，则个个唉声叹气，如丧考妣。
分组公布完毕，陈雪错在c组，尹芜在b组，繁花乐队全员被分到了a组。
按照节目进度的安排，ab组的录制时间是今天，而c组和d组，则被排到了明天。
”请a组学员进入待机室，准备初舞台的录制；”
“请其余组别的学员，在休息室等候。”
“录制期间所有人不能因任何原因离开综艺大楼。”
a组里陈雪错唯一认识，也只有一个繁花乐队，简繁起来准备的时候，朝陈雪错的方向抬了个下巴，又戳了戳乐队的其他人，意思是：兄弟，我跟她们先行一步啦。
陈雪错笑了，用唇语回他：加油！
又冲他们捏了捏拳。
仔细想来，整个节目，他目前也只认识繁花和尹芜，并且相处时间都不足一个小时。
对于混迹摇滚圈近八年的乐手来说，参加一档乐队节目，却没见着一张熟面孔，不得不让陈雪错重新思考起这档节目的定位和内容，因为这关乎到他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一个心仪的队友。
换句话说，就是这趟旅程，是否具有意义。
休息室里四面的墙上都挂着电视，会实时转播演播室的情况。所以演播信号一输送进来，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几块屏幕上。
画面首先切给了评委席，节目组一共邀请了五位评委，中间的那位陈雪错很熟悉，90年代的摇滚巨星，冀东。
他的歌在当时几乎街头巷尾人人传唱。
另外有两个还算熟悉的，一位是创作型女歌手方心慈，早几年也组过乐队，风格多变独树一帜。另一个是最近大火的男歌手，木石一。他某张专辑的编曲是外包给童伟他们工作室做的，陈雪错跟着掺合过一些。
“方心慈，我很喜欢她。”尹芜小小声地对陈雪错说，却依旧有掩饰不住的语调上扬。
是那种见到真正喜欢的歌手才会出现的喜悦之情。
“你有很多喜欢的音乐人？”
潜台词就是：你咋又喜欢方心慈了？刚不还说是我粉丝吗？
尹芜蹙了下眉，隔壁乐队，蒸汽波乐队，还有现在的方心慈，他的小脑袋瓜子跟着转了一下，陈雪错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文人相轻，吧？
对于这种心态，尹芜个人还是非常能感同身受的，于是他解释说：“她就是……前辈嘛。”
陈雪错又再一次的，舒坦了。
尹芜吉他手非常好看这人能处
而另外两个评委是谁，对于陈雪错而言，完全属于知识盲区。
他也不打算了解，与其认识评委，不如多认识点学员。
毕竟评委是不可能给他的乐队当主唱的。专业猎头陈雪错先生的态度也十分务实。
因为是初舞台，旨在展示参赛选手的个人实力，甚至连cue流程的主持人都没有，节奏全靠评委把控。基本表演结束后，就直接进入点评，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东西，所以节目行进得飞快。
几个舞台过后，陈雪错也读懂了评委之间的分工，大概是既保证专业的同时，还需要有人抛梗接梗，做点节目效果。
尹芜看得专注，有时候还会情不自禁地鼓掌。陈雪错本来只关心主唱组的，但是尹芜每叨咕一次‘好棒’，他都会顺便研究下，那些被夸‘好棒’的选手，到底棒在了哪里。
跟着投入了一阵后，陈雪错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外形，还是个人实力，这个节目参赛选手的质量，都高于一般音乐类选秀。
但是大多数参赛选手，都还透着一股子学院派的味道，技巧有余，经验却不足。
说白了，就是没有个人风格，教人记不住。
对于乐队而言，没有特点，就等于是工具人。而这个圈子，向来不缺这类人。
但是，如果强到一定程度，个人风格就没那么重要了。比如你会倒弹琵琶，那估计全世界的人都愿意买票看你。
绝对的强者，天生具备被观看到的优势。
而目前出场的选手，显然还不拥有这个条件。
直到——
直到真的有人在这个节目上表演倒弹琵琶。
而这人，陈雪错刚好还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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