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囚叶兰
“少爷，您回来了，东西都置办好了，待会儿路过的时候去取就好了。”方伯说着接过宁苏手中递过来的早点。
“嗯，辛苦了，方伯。阿沅还没起吗，这懒丫头。”
“哼！哼哼……”宁沅正巧走拉开门来，气嘟嘟的看着自顾自给囚叶兰浇水的宁苏。
“死丫头，一大早阴阳怪气的，快点收拾收拾，待会儿去西郊。方伯，去准备马车吧。”
路过天味楼的时候，方伯下车去取早间订好的食盒，宁沅自告奋勇的要去帮忙，跳下马车，跟着方伯走了进去。宁苏也下了马车等着。
不经意打量着牌匾上“天味楼”三个字时，宁苏突然一阵恍惚，整个心神都好似被那三个字牢牢锁住，就在此时脑海中的万界云鼎通体一震，将宁苏从刚才的状态中唤醒出来。宁苏再看去时，那牌匾已是毫无异常。
宁沅提着食盒从里间走了出来。天味楼的大掌柜和方伯寒暄着，一同走了出来。好似不经意间看了宁苏一眼。
宁苏皱眉不再多想，转身上了马车。
……
车厢里，宁沅的情绪有些低落。
那时候，她几岁来着，她对父母的印象更多的是来自于小时候宁苏给她的描述，而非来自于她自己本身。但她仍然很想念他们。宁苏说，他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终有一天，他们一家人会再度重逢，再也不分开。
宁沅看着坐在对面闭目小憩的宁苏，有些欲言又止。她已经意识到了，她即将和哥哥分开。她不想，但更不能不如此。
因为在广榆府没有办法帮助普通人跨入灵门，所以她必须去南玄宗，如果南玄宗还是不行，那就去更远更远的地方。
她叫阿沅呢，阿沅不怕，她对自己说。
再没有一个人比宁沅更加知道宁苏有多努力有多渴望，也再没有人比她更心疼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相依为命许多年的哥哥了。
在宁沅的心中，宁苏向来是无所不能的，即便是三年前宁苏在广榆府启灵失败后，她仍然这样想。只是她要比以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了。
所谓西郊，其实并不在广云城的正西边。
在广云城地界，“西郊”更多的指代的是离去之地的意思。
前两日的雨留下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散，土地有些潮湿，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
宁苏看着面前小小的坟茔，弯下身来把四周的杂草一颗一颗的拔掉，动作无比细致又认真，方伯和青蕊想上前帮忙，被宁沅挥手拦住了。
方伯和青蕊走到马车那里等着，给宁家一家人单独相处的空间。青蕊顺手把阿白也带了过来。
宁苏捧了一抔土培上，用双手一点一点的压实。
他一丝不苟的做着这些。尽管他知道坟中的只是父母一抹性灵分身所化。
父母离开的那一年，宁苏恰好九岁，刚刚过完九岁的生辰，而宁沅五岁。
从空明界至此，尽管借用了万界云鼎之力，他们残存的性灵分身仍旧被磨灭殆尽，那时候他们每日间忍受着散灵之苦，面上从不显，直到再也无法强撑下去。
“小阿苏啊，娘亲多想再陪陪你，可是娘亲要走了”，那时候，他被娘亲搂在怀里，娘亲眼角流着泪，她说，“不哭了，娘的小阿苏不哭了，娘亲会伤心的，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也要自己照顾妹妹了……”
他们本想再陪着兄妹俩长大些，再长大些，可是再也来不及了。
人生最恨的，不过“来不及”。
那一天，母亲像往常一样給院里的囚叶兰浇了水，把兄妹俩的房间每一处都收拾了一遍。一切都像往常一样。
只是，宁沅蹦蹦跳跳的回到家再也没有见过父母一眼。
也就从那一天开始，那些尘封的记忆一点点的而来，隔了一世又一世。
……
宁沅帮着把吃食摆好，又取出了父亲最爱喝的酒。和哥哥一样，跪在坟前。听着哥哥的絮叨。
“爹，娘，阿沅要长成大姑娘了，昨天都启灵成功了呢。我们过得很好，阿沅比你们在的时候更贪吃了，但是一直都胖不了，小时候肉嘟嘟的小圆脸都不见了呢，爹、娘，呐，这不怪我啊，是这丫头自己不争气哈。”宁苏看着墓碑笑着的说道。
“灵雨不在，我下次再带她来看你们，爹，你们要是还在这儿，娘肯定会说自己的眼光多么多么好，打小就给我订了这桩娃娃亲。傅叔对我和阿沅也很好。”
“还有啊，方伯老了，夜间还总是咳嗽，青蕊也长成大姑娘了……”
“爹，这是吴岩巷子的酒，你最爱喝了，不过只能喝半壶，多了娘不许的啊，到时候娘扭你的耳朵可别怪我告状啊”，宁苏把酒倒在杯子里，“娘，其实你也爱喝的吧，阿沅小时候和我说你背着爹把他的酒都喝完了，他还以为是被你藏起来了呢，那时候阿沅整天嘟着嘴喊着‘笨爹爹’‘笨爹爹’，爹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我教的吧，哈……。”
宁沅跪在宁苏身后，听着哥哥的话，她第一次在心里想到了原来哥哥也是会流泪的。
“爹、娘，你们还好吗。娘，我以后不哭了，你别担心，小阿苏再也不哭了。”宁苏带着宁沅给父母磕头，起过身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爹、娘，小阿苏也要重新开始启灵了呢，你们再不用为我担心了。宁苏在心里默默说着。
“小阿沅啊，不哭了，走吧，该回去了。”宁苏笑道。
“哼，我才没哭呢。”说罢，宁沅就率先转过身去，一蹦一跳的往回走去了。
……
今夜的月亮很圆，月光明亮。
宁苏在院子里抬首看了看月亮，宁沅屋内的灯火刚刚熄灭。他转身走进屋内。
“阿白，你说的对，我应该高兴才对。娘知道了会比我这个做儿子的更加高兴，她再也不必担惊受怕了。”
宁苏看着识海内被万界云鼎所镇的青果，久久无言。
“汪。”
宁苏看了看懒洋洋趴在床脚处的土狗。
谁能想到，这就是战天不乞睥睨万道的寿光，可踏时光长河、窃光阴之寿，近乎不死不灭的存在呢。
宁苏静坐在床上，将心内纷乱的杂念一一摒去。
开始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启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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