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花里胡哨
对神明的存在，麻小萝有些将信将疑。
所谓实事求是，也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她见过百灵死而复生的境况之后，秉持着唯物主义的基本原则，她飞速地抛弃了无神论。
说不定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呢？
总之超自然力量是肯定存在的。
此外也是为了安抚民心，在真正有超自然力量存在的世界之中，神明崇拜绝对更甚于曾经麻小萝所生活的现代社会——那个世界中仍有几十亿人在信仰神明。
麻小萝这个村长的位置，只有在村民们都愿意听从她的时候才有效。
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违背民心。
于是祭神。
请了村子里岁数比较大和威望比较高的人前来商议。
百灵也被邀请来。
她是这个世界存在超自然力量的活体证明。
不过主要的原因倒不是这个。作为村子里未来可能是唯一一个老师，她虽然现在还在烧锅炉，但未来一定是一片光明的。
算是村子未来的核心人物之一，这种大事不能不来。
村子建设初期，条件简陋，这次开会人比较多，屋里桌子坐不下，麻小萝就让高义取了些草席，一干人等抱着个水瓢，锅炉房里就地坐下，距离炉灶不远处，摆个小火炉一边吃烤肉一边谈。
锅炉房这个地方因为灶火长明的缘故，可能保密性和防水性是整个营地里最棒的。
高义取完草席回来，又盘腿坐下，闷头给大家烧火。真说起来高义的职责范围不包括这些琐事，但是他是个好人，凡是别人对他提什么要求，他头一个想的不是为什么要做，而是为什么不做。
平日里村子里有什么事儿，叫他他都去。
是个社畜的好模子。
麻小萝让高义去叫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泛蓝，在炉火边坐定的时候，夜幕已经挂上，星星挂在月亮旁边，倒还泛着微白的光芒，和猩红的月亮比起来，算得上是人畜无害。
这月亮大概也算是这个世界存在超自然力量的佐证。
“包叔公，您老人家是行家，这次开土动工不比之前临时扎营，是真切关系到甲寅村前途命运的大事情，这次怎么弄，您老人家先说说具体的意见。”
包叔公的年纪大概比杜伏虎要大一些，约莫四十多岁，在这个人均短命的时候，算得上是宿老。
他坐在炉火旁边，抹了把汗水，他刚刚做完今天的活儿就被叫来，甚至还没喝上一口水，麻小萝挽起袖子，亲切地给他倒一口水。
包叔公开口却出乎麻小萝的意料。
“祭神嘛！随便弄弄就行了。”
麻小萝：“……”
高义搁旁边没忍住差点儿笑出声。
“都是些花头儿，虚的。房子建的好不好，那还得看咱们干活儿的使不使劲儿认不认真，就像我之前在乌苏城的时候，给姓秦的小将军盖新房。工头儿最后非得说是秦小将不敬神明才出了差错死人。我当时也在我还能不清楚？”
“分明是那个工头儿为了赶工，没注意到梁上还有个人就卸了梁子，然后那可怜娃子就掉下来，脑袋砸到石头上死了。最后非得说是没祭神，神明发怒，才发生的血光之灾。”
“盖房子时候确实出事儿多，那不主要是因为现场石头啥的比较多，路也不平嘛，我活了四十来岁，虽然没读什么书，识什么字儿，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
麻小萝：“……”
您老人家倒是挺有科学精神的。
包叔公又说：“咱们之前也在盖房子，怎么就没听村长您说要祭神，怎么突然就要祭神了？”
麻小萝轻咳了一声，眼神往旁边一飘儿，杜伏虎忙不迭认领了这个功劳。
这人本来喝水吃肉挺放松，这话头儿说到这儿，陡然一下子紧张起来：“我是想着，之前盖的是临时住的，之后盖的咱们可是要住一辈子的。”
包叔公端着酒杯斜睨他一眼，那架势颇可以说是做足了倚老卖老的态度，暗含三分不以为然二分轻蔑，五分地嫌弃。
“小年轻什么都信，这世上哪儿有什么神神鬼鬼的。”
麻小萝觉得她自己也有被骂道。
不过说起来杜伏虎也有三十多岁，包叔公四十来岁的人，搁现代是打包一起论的青年，放到大荒，却俨然是爷字辈和儿子辈的差别了。
杜伏虎被包叔公骂了个狗血淋头，兀自有些不服气，隐晦地看了一眼旁边默默只顾着在炉子上烤东西吃的百灵，又看了一眼借着吃东西掩饰尴尬的麻小萝，终究什么也没敢说。
把百灵从河里捞出来的那人之前和杜伏虎也是的小辈，他知道百灵死而复生的事情，并不是一件出乎麻小萝意料的事情。
眼见气氛一时间尬在那儿了，村长麻小萝忙着吃东西，旁边的六娘连忙出来圆场，她一把推推包叔公：“和小孩子计较什么。”她又说：“该弄还是得弄嘛，别人都弄，再说，又不烦什么事儿，干活儿前给大家加加餐，也挺好。盖房子可真不是什么轻省的活儿。”
包叔公稳稳当当地说：“可以弄！我是觉得这玩意儿虚得很，不过能多吃一顿饭总是好事，我也不是不会弄，再说这次还有这么多人帮衬，村长您想怎么弄，只要您一句话，怎么弄都行。”
麻小萝摆摆手，说：“就照六娘说的，给大家杀鸡宰羊，吃顿好的吧。”
杜伏虎又开始了。
“按照习俗还得问灯呢。”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包叔公对这个挑战他多年建屋经验权威的“小年轻”很不满意。
“吃顿好的差不多得了，那些花里胡哨的弄多了，本来没事儿都有事儿了。”
杜伏虎这下却寸步不让：“必须得问！你不懂，你之前怕是都没出过乌苏城吧，大荒的规矩你又懂什么。”
包叔公嘿一声，当场就想挽袖子：“老子当年在大荒混的时候你怕是还在吃奶呢。”
他说这话倒也不是没凭没据的。
当初带出城的时候麻小萝还不知道，营地建立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早就打探清楚了。
她平时虽然不干体力活儿，却并不是不干活儿。
包叔公曾经也是被逮进乌苏城的野人，当时年纪小，被人看中力气买下来当奴隶的，买他那个就是城里盖房子的熟手，所以他后来也以此为业。
眼看两人人一个不对是想要当场干起来的样子，麻小萝手里拿着竹签子，断喝一声：“行了！都闭嘴。”
她说话一点儿不客气，在场却没一个人敢跟她生气。
麻小萝不给他们纠纷发酵的时间，劈头问：“问灯又是什么？”
她拿着签子往旁边一指，“秦老，你也知道？对吧，你知道，你来说。”
杜伏虎垂下眼睛，安分坐回去了，包叔公也不多计较，埋头吃肉。
都知道现在村子里天天出去打猎，才有这么多肉吃，马上周围的东西都快打绝了，到时候就只能吃草米了。
趁现在能吃多少是多少。
秦老的年纪比包叔公还大些，是村里的木工，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女儿做学徒，这些日子业务非常繁忙。
他眯着眼睛，说：“问灯也简单。就是在红月亮升到最中央的时候在要建房子的空地上点个火把，看看火把是越烧越旺最后自己烧干净了，还是被风吹灭了。”
麻小萝：“那要是被吹灭了呢？”
秦老说：“那就不太好了。”
杜伏虎说：“杀鸡宰羊什么的倒无所谓，问灯是一定得问的。”
麻小萝不置可否，问秦老：“你觉得呢？”
秦老说：“那就是不太好了，咱这屋子还能不盖吗？要我说的话，就还是大家好好吃一顿得了。”
“真问出事儿来咋弄？房子又不能不盖。”
他突然一乐：“难道还真和大荒上的传闻一样，填个生桩进去啊，填谁？”
麻小萝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杜伏虎。
百灵陡然开口说：“把这个填进去算了。”
她拿烤肉签子指向杜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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