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瓦厂倒闭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到了92年正月底，童童已经十个月大了。

        当时物资匮乏，林代珍每天只能粗茶淡饭填饱肚子，连吃个鸡蛋都十分奢侈，导致奶水不足，因此童童特别瘦弱。

        此时的童童正在地上爬的飞快，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就像两颗圆圆的葡萄一样忽闪忽闪的。头上扎着一个俏皮的冲天辫儿，一张小脸格外惹人怜爱。

        林代珍在棚里洗衣服，时不时望一眼叽叽喳喳的童童，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现在日子虽然是苦了点儿，但是她相信以后会好起来的。

        “快！童童！”瓦窑旁正在做瓦坯的傅远坤忽然大声惊呼起来，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林代珍慌忙跑出来一看：只见童童把傅远坤刚做好的土坯拉翻在地，摔了个七零八落。

        “哎呀呀，你这个小坏蛋呀！”傅远坤一面抱怨一面过来收拾摔坏的瓦坯，童童却咯咯的笑了起来。

        林代珍抱起满手是泥的童童，看了一眼堆积如山的瓦片：“最近都没有人来订咱们的瓦了。”

        “是啊，”傅远坤不禁愁容满面，“咱们这里没有好土，烧不出好瓦来，别人都看不上这样的红瓦……”

        “要不然……”林代珍顿了顿，还是艰难的开了口，“咱们瓦厂别开了，我看他们种白蜡烟还能卖几个钱，要不今年咱们种烟吧。”

        听妻子这么说，其实傅远坤也早有这个想法，毕竟瓦烧好了卖不出去确实该另谋出路了。

        只是，傅远坤抬头看了看瓦棚：“今年我想着把房子先盖起来，这个瓦棚雨天漏雨，冬天又冷，我俩倒是没什么，可童童不能受这个罪。”

        “是啊，”林代珍点点头，“可是咱们手里一点儿积蓄也没有，哪有钱盖房子呢？”

        “晚上我找爹去想想办法。”傅远坤说完转身卖力的做起了瓦坯，“我再烧两窑瓦，把咱们自己盖房子要用的瓦烧好，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夜里，傅远坤推开了傅老爷子的门：“爹，吃饭了吗？”

        “吃了，童童怎么没抱来？”傅老爷子问道。

        “童童今天睡的早，”傅远坤答道，想了还是开了口，“爹，瓦厂我不想开了，已经几个月没有人来买瓦了。”

        傅老爷子闻言沉默了半晌，当初开瓦厂是老爷子自己提出来的，为的就是想干点儿挣钱的营生，早点儿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分家的时候老大老二都分了房子，就把瓦厂和瓦棚分给了老三。

        傅老爷子心里也明白，自己家没有好的土源确实烧不出好瓦，经营不下去实在怪不得老三。

        傅老爷子把旱烟杆在火炉上使劲敲了敲，长叹一声：“唉！也是时运不济，不是你的强求不来，想关那就关了吧。”

        “还有一件事想跟爹商量商量……”傅远坤抬头看了一眼老爷子，又低头小声的道，“今年我想把房子先盖起来，瓦棚又漏风又漏雨的，她们娘俩连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嗯……这是件正事，盖吧。”傅老爷子点头道，老这么住在瓦棚里确实不是个事儿。

        “爹您也知道，瓦厂不挣钱，我手里没有攒下钱来，爹您看您能不能去帮我借一点……”傅远坤知道这件事只有父亲能办到。

        “唉……”傅老爷子再叹了一口气，“我尽力而为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傅老爷子便出发了。

        他要去的是二十里外他老家一个堂侄孙傅家琪那里碰碰运气。

        要说这傅家琪可了不得，早年因傅家琪的父亲是地主，被村里赶到后山山坡上搭了个茅草棚放羊为生。

        虽说傅家琪辈分上是傅老爷子的孙子，但实际年龄只比老爷子小了四五岁，那时只有傅老爷子经常帮帮他，所以在他心里一直十分敬重这位二爷爷。

        说来也怪，这傅家琪运气不错胆子也不小，凭着一腔子敢想敢干的劲头在自家山上开了一个煤井，挖出来的煤质量出奇的好，短短数年身价一路攀升，到如今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煤老板了。

        所以傅老爷子这才敢腆着老脸，希望傅家琪能看在往日情分上借自己一笔钱。

        傅家琪是一个个子不高精瘦精瘦的小老头，其貌不扬，常年穿一件破旧的灰色马甲，实在让人无法将他和煤老板联系起来。

        见二爷爷到来，傅家琪忙安排自家媳妇做了一桌好菜又拿来一瓶好酒热情款待。

        酒过三巡，傅老爷子这才不好意思的说明了来意。

        傅家琪闻言想了想，从马甲口袋里掏出来50块钱，塞到傅老爷子手里道：“二爷爷，您别见怪，这五十块钱您拿着，算我给您的。但是这钱我不能借。”

        傅老爷子看着手里的五十块钱，一张老脸憋的通红，只觉得羞臊不已。

        虽然人家没有明说，但傅老爷子心里明白：如今傅家琪有钱了，傅家一门穷亲戚又实在太多，如果今天这个来借一点明天那个又来借一点，就跟无底洞似的填也填不完。

        傅老爷子是个明白事理有见识的人，所以即便如此他并没有怪傅家琪，钱也没有收只在他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告辞回家了。

        走到半道上傅老爷子才发现昨天夜里，傅家琪悄悄把五十块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一时间更觉得无地自容。

        傅老爷子回到家便径直去了瓦棚。见林代珍正抱着童童在棚外玩耍，便接过童童逗了起来，小丫头见了嗲嗲高兴的手舞足蹈，傅老爷子心中这才开阔了些。

        “远坤，爹回来了！”

        一身泥的傅远坤忙从瓦窑里走出来，期待的问道：“爹，怎么样了？”

        “爹快进屋坐！”林代珍忙请老爷子进屋坐下。

        傅老爷子叹了口气，缓缓从口袋里掏出那五十块钱递给傅远坤：“他不肯借，这五十块钱是人家给的。这回我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钱也没借到。”

        傅远坤看着手里的五十块钱，失落不已的恳求道：“那还是得请爹再帮我想想办法……”

        傅老爷子也犯了难，这满村里的人加上亲朋好友都是农民，眼下谁家不是刚能混个温饱，谁家又有闲钱借给你呢。

        傅老爷子看了看怀中咿咿呀呀的小孙女儿，又看了看满眼恳切的儿子儿媳，心下暗暗打定了主意，决定要出一趟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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