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一瞬间,半个身子都僵硬了。
偏偏他还在低笑,气息若有若无的,磨人。
周围人在起哄。
于茗不动声色地拿了手机拍照。
那是一张极养眼的照片,甚至都不用加什么滤镜,背后是木质的屏风,他肩膀宽厚,抱着明漪时,倒衬得她很娇小。
于茗不禁笑了。
现在这孩子都发育得这么好,十七八岁,就长了一米八左右的个头。
结束之后,接近傍晚,天隐隐有些黑了,街边霓虹依旧耀眼,于茗负责把她们几个送回去。
明漪也不放心让谢知礼再打个车回去,道:“我送你回去吧。”
“好,麻烦姐姐了。”
出了大楼,明漪本想直接去停车场开车回家。但谢知礼提出想要去溜达一会儿,明漪点头。
冰冷的灯光把城市的街景映照得明亮,略带着寒气的风拂过脸颊,明漪跟他漫步在街头。
由于工作性质以及她本人的性格,她接触到的异性比较少。现在想想,还是会觉得有一丝丝尴尬。
这附近有个美食街,明漪记得很热闹。她咧了咧嘴,“想去美食街那里吗?”
“想。”
烧烤摊前熙熙攘攘,烟雾缭绕,暖黄色的光影落在他脸上,丝毫不吝啬。
明漪站在人群的外围遥遥看着他,总算是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一个词儿:天之骄子。
他整个人生得俊俏,性格温良,会小提琴,会围棋,家境殷实,长辈也都是高学历。
明漪好像在无意之中,又一次窥探到了世界的参差。
相比之下,她就像是一个藏在阴暗里的植物,永远向往着阳光。
明漪记得曾经看过一句话:“人不怕失去,怕的是没有更好的替代品。”
或许,她自己就将这句话诠释得很好。
明漪长叹了口气,他那么好,理应有一段正常的恋爱,然后跟所爱的人携手步入婚姻。
而这一切,都不该有她的存在。
此时,正好谢知礼拿着烤面筋回来,见她神情不对,问了一嘴:“怎么了,姐姐。”
明漪摇摇头:“……没事儿。”
时间在平淡的日子里流淌过去。
积雪融化,柳树发新芽,遂宁的三月份,乍暖还寒。
明漪窝在椅子上噼里啪啦地敲键盘。
她总能在文字里找寻到治愈内心的良药。
明漪在想自己是个多么多愁善感的人,能因为一句话,觉得这一辈子很值,也能因为一句话,产生浓厚的自卑。
远处,树的枝丫微微颤着,影子也在摇曳,万籁俱寂。她总在这种时候想起徐映。
不是想他过得好不好,会不会交到一个新的女朋友,而是在怀念过去那段时光。
明漪觉得自己是有一点心理问题的。
至少是在控制欲上,明显要比常人的更为强烈。她唾弃郭春莲的自私自利,却又无比清楚:
她们是一路人。
圣诞夜,堆雪人,平安果,儿童节……
明漪小时候所有的企盼都在一一被实现。
人总是不知足的,她想要徐映一直陪着自己,在眼前,在心尖。而不是隔着一个屏幕,开心地分享着些她没有参与到的生活。
那种感觉,像是用刀在明漪心尖上剜肉,整个身子,疼得发颤。
这个世界的天平总是向着极端倾斜着,不缺钱的人有钱,不缺爱的人被人或浓烈或隐忍地爱着。
可她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明漪往后靠在抱枕上,手搭在鼠标上,光被窗框切割成碎影,打在人身上,暖和和的。
闭上眼,感受着眼前的明亮,明漪呼吸渐渐平稳。伴着很温柔的春意,她坠入梦乡。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想起好多片段。
有郭春莲时而温柔的眉眼,有她的尖酸刻薄,以及那一句日日夜夜,她闻之惊心的话。
——如果不是你,我哪里会成为一个泼妇呢?明漪,你特么就是自作自受!
明漪失眠很严重,就算是能睡着,也鲜少有不做噩梦的时候。
这个毛病从刚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了,近阶段还像是愈演愈烈,进入两个非常糟糕却并不对立的阶段:
晚上睡不着,白天做噩梦。
今天还算是好,她睡了一个半小时。
没睁开眼的时候,明漪就感觉到了冷汗,衣服湿哒哒地粘在后背上,很不舒服。
她拿了件厚衣服,走到洗漱台,把衣服搭在架子上,然后接连捧了几把水,扑在脸上。
现在停了暖,刚接触到凉水的时候,明漪不免打了个激灵,但也只是那一瞬。
被水这么一冲,她脑子也清醒了。拿着毛巾和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
…
门被敲得震天响,应该是长久没有得到回应,力道一阵比一阵大。
过年前贴了福字,正好把猫眼堵住,梁玉说了好几次要记得扣出个洞来,但明漪一直懒得整。
开门,她掀起眼皮,不情不愿地扫了对面人一眼,没说话。
明照上下打量了眼她。棕色v领小衫,粉色长裤,清纯乖巧。明明同一个爹同一个妈,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生出了个狐狸精的样儿。
“妈又进去了。你整的。”
陈述语气。
明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要干什么。
“你说你这扫把星什么时候才能死啊?”
明漪握紧了门把手,面上不显山不露水,自嘲一笑:“我要是死了,你们这群寄生虫不也得死?”
“你!”明照下意识地抬起了手,却碍于挡着的门,没办法施展,他气急败坏地踹了下门。
明漪乐见其成,却在即将关上门的那一刻,门把手被他从外往回一拉。
她被拽得一个踉跄,松开了手。
两人之间的屏障消失,面前瞬间空旷。
浓浓的畏惧在明漪的心里滋生,像是颗种子,历经多日,厚积薄发,重见天明的一瞬间,就在野蛮生长,逐渐吞噬掉所有地方。
“三十万。”
先前的踹门声早就引起了一家老人的注意,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打开门。
明漪不想像曾经的郭春莲那样,为了钱又吵又闹的,连最基本的脸都不要了。
她压低声音,警告着他:“明照,我不可能再给你钱,别说是三十万了,一分钱你都别想拿到手。”
到底是相处多年,明照很轻易地找到明漪避讳的点,他声音拔高了几分:
“明漪,你都把咱妈整进去了,我现在管你要点钱怎么了?还是说,你傍了个大款儿,就忘了自己是什么德行了?”
难堪和羞辱一起爬上心头,明漪脸上火辣辣的,唯一一层遮羞布也被剥开,赤裸裸地昭告着她有多么不堪。
她气急,直接甩了他个巴掌。
“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个人生活?”
明漪对着明家的这几个人从来都没有好脸色,现在更是像看死人一样冰冷的眼神。
“明照,你不是骂我是疯子吗?如果你一定要这么逼我,我会让你看看一个疯子是怎么处理这件事。”
她眼眶很红,但没有眼泪落下来。
此刻,谢萍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把明漪护在身后。她比明照矮一个头,但气势却不弱。
明照撇了撇眉:“你特么谁啊?这是我和我妹妹的家事儿,就特么是警察来了,都管不着。”
谢萍:“我是她老师,你有什么问题?现在的这个时间,我完全可以告你扰民。”
谢知礼拎着两大袋子的菜,后一步走到谢萍身边。明漪抿了下唇,心里像是突然窜出一股暖流,将全身包裹住。
“没记错的话,你也有个儿子吧,想让他有个留案底的爹吗?我完全可以满足你。”
谢萍不太清楚明照在不在乎这个儿子,但明漪有提起过,在她和她妈闹僵之前,明照跟他媳妇一直感情很好。
是以,她推测,这个儿子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果不其然,明照面色有一丝的僵。怔了一会儿之后,他抬起手,指着明漪,“行,啊,明漪,你真特么是长本事了。”
明漪直勾勾地盯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最终是转过了身子。
待到明照走后,谢萍这才愤愤道:“这都什么人,上次还跟着你妈一起来了吧?也就你脾气好,你再硬气一点,都不至于次次被欺负。”
明漪沉默不语。
谢萍只当她心情不好,也不多说什么,把她推进客厅里,然后去处理拎来的两大袋子菜。
她极不擅长表现被人撞破窘迫后的云淡风轻,尤其是只目睹过她的温柔开朗的谢知礼。
明漪动了动唇:“……”
谢知礼洗耳恭听:“……”
“你们怎么突然来了?”她眼光躲闪,在谢知礼跟她对视的那一刻,率先移开。
谢知礼眼神瞥到她电脑边上的小螃蟹,嘴角微微翘起,好心情地说:“三月十三。”
明漪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懒散地往沙发边上一靠,慢悠悠道:“姐姐的生日啊。”
“啊。”明漪隐约觉得有这么一回事儿,但也不太确定,转头去看日历求证,须臾,她叹道:“确实,我都忘了。”
“那不是就显着我们了吗?再说了,本来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你这人,惊喜还能说出来啊?”明漪揶揄着开口。
谢知礼错愕:“惊喜还没给你呢。”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了什么,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不喜欢过生日吗?”
“……没有。”
明漪不讨厌,却也谈不上很喜欢。
之前的生日,大多都是自己点了份外卖,徐映当时还在临床实习,忙得要死,顶多是空下来了,补过。
谢老师往年带学生,赶上工作日和刚开学,也是忙得不行,没办法给她庆生。
明漪想了想,她很少有准时过生日的一年。
“那就好。”他很开朗地笑。
谢萍和谢知礼也没用明漪进厨房,把她赶去卧室待着之后,就在厨房忙活。
谢知礼主要负责打下手。
屋内,明漪拿着手机跟梁玉视频。
梁玉在一家杂志社工作,平常出去跑新闻,忙起来不分休息日,脚不沾地,今天倒是难得有空闲时间。
“生日快乐啊,明小漪。”她显摆着桌上的奶油蛋糕,美其名曰:“瞧我为了给你庆祝而买的蛋糕,喜欢吗?”
明漪:“……”
“梁大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应该是最讨厌巧克力的吧?”她眯了眯眼。
梁玉夸张地、疑惑地“啊”了一声:“是吗?那这也退不了啊,算了,我吃了得了。”
明漪启唇,一个字没蹦出来,反倒是先笑了。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大恩不言谢嘛,有空请我吃饭啊。”
明漪:“……”
两人又扯了会儿皮,最终以明漪累了结束。
挂了视频的同时,谢萍发了信息,说她要去买瓶醋,回来的时候,记得给她开门。
明漪发了个“么么哒”过去。
厨房里少了两人交谈声,倒也愈发显得一室静谧。
烟火气与诗意结合起来的安宁,是明漪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在自己家里的。
但这份安宁并没有持续多久。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厨房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
明漪急急忙忙地从屋里跑出来,甚至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怎么了?谢知礼,你没事儿吧?”
谢知礼没回答,甚至还保持着左手举大锅颠勺的姿势,看起来傻愣愣的。
看到谢知礼安然无恙之后,她哭笑不得,头一次觉得这生日过得那么戏剧化:
她好像,被偷家了。
但相比起他,厨房的情况就相当不好了。
靠近墙角的瓷砖被炸得漆黑,水壶飞出去,偏偏插头还没有拔下,跟个定时炸弹似的,保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来个二次开花。
邻居女教师恰在此时敲了敲门:“漪漪呀,你还好吗?是水壶炸了吗?”
明漪:“……”
谢知礼:“……”
她实在不放心谢知礼再搁厨房里开火,让他小心翼翼避着一地狼藉跨过来之后,两人一起开了门。
“我没事儿的,孙阿姨,不好意思啊,吵到您了。”她朝门外也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各位。”
先前那个大爷摆了摆手:“你这丫头没事儿就行,以后自己多注意点安全。”
“我知道了,谢谢您啊。”
见其他人都关上了门,明漪松了口气,“真的对不起啊,孙阿姨。”
“不用跟我道歉,倒是你,跟你弟弟都要加点小心,这次好歹是人没事儿。”
她温柔且带有安慰性地笑笑:“行啦,我就不多嘴了,你们两个收拾收拾,要是有解决不了的,欢迎随时来问我。”
明漪和谢知礼异口同声:“谢谢孙阿姨。”
关上门,明漪看向垂着头、看起来蔫蔫的谢知礼,叹了口气。
“下次长点记性,别犯这种错误就好了。”
“嗯。那我们会不会进去?”声音有些低。
近年遂宁的管控实在是严格,在这么个放个二踢脚都能被城管追着跑的城市,明漪搞出这么大动静,算是顶风作案。
进去应该不至于,但肯定少不了要被物业教育一顿。
她也保不准,再加上存了吓唬他的心思,模棱两可道:“也许吧。”
“那姐姐这生日过得,一点也不快乐。”谢知礼也长叹了口气。
明漪歪过头,屈指敲了敲他的额头,“拜托,这个是我生日的问题吗?这个是生命安全的问题啊!”
“知道了。”
“你别不在意,这件事很危险呐,水壶报废了不要紧,这要是引发火灾,你怎么办?你不就困在厨房里了?”
谢知礼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明漪开了门。
——是谢萍。
她身后还站着几个人,为首的那个女人明漪认识,小区物业的。
略有些尴尬地看了谢知礼一眼,她上前一步去处理这件事。
(https://www.uuubqg.cc/97517_97517782/40233008.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