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故事【副CP】
白发苍苍的老妇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印有“殡仪馆”字样的白床单。
那是孙枝元的母亲。
他站在殡仪馆里。
老人拄着拐,佝偻着身形,身上的皱纹又深又多,可说起话来仍旧中气十足:“孙枝元你长本事了啊!一走这么多年,高铁半个小时,你都不乐意……”
他被父亲狠狠骂了一顿,骂他没有孝心。
因为来之前,孙枝元叮嘱过聂霄不要开口说话,所以聂霄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父亲说母亲平日里如何如何想念他,说他送去的钱和礼物他们一分没动,说了很多很多。
“你倒好,除夕到家门口了都不进门……”老人越讲越生气。
聂霄往前一步,走到孙枝元身旁想开口解围。孙枝元拦住聂霄,抢先说:“爸,我得的是家族性阿尔茨海默病。”
医生诊断出来时,他和聂霄都愣了。
据孙枝元所知,他们家没有一个人得过这个病。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他是家里最大的那个,血型对得上,爸妈疼爱他,弟弟妹妹也喜欢他。
老人一噎,似乎了解了什么,眼中闪出水光,反问道:“然后呢?然后你因为这个,还有你旁边那个男的,这么多年都不肯低个头?你妈多疼你啊!”
“爸……”
他今天,难得这样清醒。
“老先生?老先生……”
他睁开眼,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缓了缓神,想起这是聂霄出国前给他请的钟点工。
由于孙枝元还有自理能力,聂霄担心找保姆上家里来,孙枝元会心里不舒服,就只请了个准时上门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的钟点工。
他先观察几日钟点工的工作,确保没问题,才稍微放心地出国工作了。
钟点工温柔一笑,“老先生,我把晚饭做好了,您快吃吧。”
是梦啊,可都过去了两个月了……
这边孙枝元开始吃晚餐了,那边的李谊殊刚刚下车。
历时半年之久,星期五终于成功减重至十二斤,并且有了一点点小肌肉!但它相较于以前,野性更大了——发展成每次见布丁都要上爪去挠的程度。
而且布丁躲着它走也没用。
这不,今天星期五又和布丁暗地里打起来了。
李谊殊一进门,眼神一瞄,瞄到了角落里大打出手的某只猫咪,厉声喊:“星期五!”
橘猫一听,立刻安份下来,优雅地舔起后爪子。萨摩耶呜咽几声,撒腿就跑,吭哧吭哧的溜上楼找主人去了。
除了李谊殊能制止星期五的斗殴行为,别的人,谁让星期五住手都没有用。哪怕说了,星期五也只会暂停那么一小会儿,接着就继续打架。
男人提着猫后颈,把它关到航空箱里,那猫毫无悔过之心,见状在里面团了个舒服的姿势,眯上眼准备睡觉。
“小孩儿呢?”他问家里的保姆。
“定宋先生好像在楼上看书。”
李谊殊点点头,没再多说。
今天是大姑的生日,他们都陆陆续续回来了——除了外地出差的二伯。
大姑不喜欢麻烦,他们也就简单吃了顿晚餐,切了一份蛋糕,这个生日宴便算结束了。
回家路上,晏定宋去探望了一会儿孙枝元。
自从聂霄出国,他这几天每天晚上都会去探望孙枝元。
孙枝元看上去情绪低落,不过还是和他说了不少话,临走前又送了他一个小木雕。
鉴于聂霄明天就回来了,晏定宋没有多问。
次日。
“你们看,这里再套上这个公式就很好入手了……”老袁在讲台上讲评昨日午测里的压轴大题,讲台边的透明柜里却有一个手机突然亮屏。
晏定宋的注意力几乎立即分了一半过去,发现是自己的手机,他没由来的心慌了。
下了课,他拿起手机一看。
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总共向他打了十几次电话。
还没等他回拨过去,这个号码又打过来了。
他走到小阳台上,接通电话。
“您好,是晏定宋先生吗?这里是池萍第二医院……”
原来孙枝元刚刚进医院了,而且是以昏迷不醒的状态进去的。
经医生初诊,孙枝元脑出血量很大,需要病人家属签字允许手术——病情比较严重,他们不敢擅自进行手术。
医院打不通聂霄的电话,发现病人以往预留的紧急联系方式还有另一个号码,便干脆两边一起联系。
“我不是他亲戚……非直系亲属可以吗?我认识个侄女,我可以联系……”
他有孙曼倩联系方式。
算算时间,老先生现在应该在飞机上,至少还要飞三个小时。
听说孙枝元是在院子里摔了,正好摔到了后脑勺,没声没息的,要不是狗叫声吸引了邻居注意,也不知道得躺到什么时候。
好在孙曼倩今天还在池萍内,一接电话了解了情况,就开始往医院赶。
这场手术在两个小时后结束了,手术室门上的红灯熄灭。
聂霄赶到医院时,病房外围了几个孙枝元的亲戚,而病房里除了病人,只有孙枝元的父亲。
见了他,老人没吭声。
“枝元……”他想让自己冷静一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泻出了几声哭腔。
如果不是金毛的叫声惊动了邻居,孙枝元可能会一直躺在花园里,等待聂霄的归家。
孙枝元好像知道聂霄来了,眼皮动了动,却再没能看上一眼他心爱的恋人。
老人沉默地起身,带上门,给他们留下私聊的空间。
颅内手术没有成功,主治医生判定孙枝元只能活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他最终,还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晏定宋匆匆赶回来时,孙枝元已经走了。
“老先生。”
他递给聂霄一袋梨,说是孙枝元让他买的。
出国前,他开玩笑说孙枝元幼儿园时抢了他一只梨。不曾想,今日他一句遗言未能听见,只得了这一袋梨。
聂霄像是突然老了。
他想起来现在有个钻石葬,他心动了。
可孙枝元生前就去申请了,要把遗体捐给医学院做骨骼标本。
告别仪式定在了第二天。
当天晚上,他遣散了所有人,孤零零地挨着水晶棺坐下,眼睛没有焦距地望向天花板。
他说:“你不是说忘了幼儿园的事儿吗?还叫晏定宋买了个梨给我……”
天知道,他看到那袋梨子的时候,他有多崩溃,他的爱人弥留之际,居然只让人买了个梨给他!
“就先从梨开始说起吧,那天老师奖励了我一颗梨,因为我画画好,结果我洗完了手回来,你把梨吃了……”
聂霄的讲述能力并不出众,像是小学生写的流水账,但他把每一个细节处都讲出来了。
他只是在编故事。
他们其实并不是一起长大的。
家里挂着的他们学生时代的画,全是假的。
他从来没有与孙枝元成为同学过。
工作时,别人常夸他气质好,可事实上,这都是他偷学来的。
他本是渔夫的儿子,后来渔村被淹了,他就成了无亲无故的孤儿,浪荡在街上,成为混混。
应该是他人生第一场面试的前几天,他第一次遇见了孙枝元。
当时孙枝元正在大学门口招待新生入团,穿戴得像个贵公子。
他偷偷看了许久。
恰好,第一场面试考官要求的形象就是孙枝元那样的,于是他得到了第一份工作。
在此之前,他是个辍学的无业游民、街头混混。
自此,他疯狂地去面试,去工作。
第二次见,是他急急忙忙带着玫瑰花去见塞西莉亚,对方正好在后门,居然让保安放他进去了。
他才得以与塞西莉亚见上一面。
后来又有一次,孙枝元在街上幕集善款,递给了他一张传单,还问他是不是校友。
他鬼使神差地小声回了一句是。
于是,他开始在工作闲暇时,偷偷混入对方的学校旁听,也渐渐地知晓了对方的情况。
原来这个人有很多人喜欢,还很聪明,读研期间去当了助教。
蹭课蹭多了,他与孙枝元终于熟悉起来。
有一天,孙枝元问他怎么一直在睡觉,他不敢说自己一句都听不懂,只好以工作忙搪塞过去。
……
晏定宋又做噩梦了。
梦里有人一直追他,穿着一件碎花裙,提着一把腥红色的大砍刀。
“宝儿,你去哪里呀?阿姨这么喜欢你……”
女人娇俏的笑语声和吭哧吭哧的喘气声,像一张巨大的、黏腻的蜘蛛网,把他紧紧地缠住。
他喘不过气。
不知怎么了,那个人居然追上了他,抬起大砍刀——
身体被她不现实地一刀斩断,分成两段摔在地上,断口处咕噜咕噜地往外冒血,堵都堵不住。
晏定宋愣在原地,那个女人却在一阵脚步声响起后,扔下大砍刀,跋腿就跑,碎花裙摆一片腥红。
“枝元……”
再之后,他只模糊记得聂霄骂他没有照顾好孙枝元。
黑暗中,青年抹了把脸,感受到一手的黏腻,身上也黏糊糊的一身汗水。
这是第三个。
他突然很想抱一抱星期五,可星期五今天晚上不在他房里。
现在是凌晨四点多,晏定宋深呼吸一口气,打开台灯,下床走向浴室。
我的骨灰,不如留给宋黛养花吧,也不占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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