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蒋宜蓝见完唐柏年后返回博塔的办公室。
她还未推开门，隔着玻璃墙看见办公室里有一道窈窕人影映出来。
蒋宜蓝径直推门走进去。amy谭听到开门的动静，转过身来，优雅随性地向后靠坐在办公桌边缘，手指撑住桌面，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闪现细冷的弧光。
仪容精致的中年女性，连头发丝都保养得宜。
“我的午休时间还没有结束呢。”蒋宜蓝随手把工牌从大衣口袋里翻出来，视线瞥过显示器旁边的电子时钟，“总监有何指教？”
“我不想让你再等，所以第一时间来跟你分享好消息。”
猜也猜得到，amy谭带来了公司批下的制作同意书。蒋宜蓝的第一单元试拍成片得到了公司高层的认可，她能够继续拍这个项目。
amy谭照例调侃了几句，无外乎是盛赞蒋宜蓝独具眼光，期待她能够拍出高质量的作品。
蒋宜蓝照单全收，她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第二个单元，你打算拍——”
amy谭目光落下，扫到办公桌上摊开的计划书。
“女追男？”
蒋宜蓝颔首。
“挺有意思的。”amy谭如此评价。
时代已经变了。从前陈旧的观点可能认为，女孩主动追求男生，不够矜持，不够淑女，因此女追男也被称作“倒追”。但是在如今的社会里，越来越多的女孩子都有勇气去大胆追求她们心仪的男生，使用的方式方法也不尽相同，有的女孩明炽热烈得像是骄人的太阳，有的女孩性格沉静，于是选择细水长流。
蒋宜蓝觉得她们都很美好。
她想要记录下这些女孩的爱情故事。
amy谭欣然鼓励说：“好啊。拍拍看吧。希望你能找到很棒的访谈对象。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
amy谭提起，博塔传媒制作发行的纪录片屡屡遭遇盗版侵权案件，一些无良小公司盗用博塔传媒的纪录片素材，经由重新剪辑和拼贴后用作商业用途。博塔近期在考虑收集相关证据，正式起诉这些盗版片方，追讨损失赔偿。
“你如果有认识这方面的专业律师，务必记得推荐一下。”
专业律师——
就因为amy谭随口提起的一句话，蒋宜蓝在一整天里都断断续续地想起顾显。
说实话，在蒋宜蓝的手机通讯录列表里，律师不止顾显一位。他也不是专业做商业侵权案子的。但她偏偏就是不受控制地由着这个名字盘旋在脑海里。
她把他的名字输进搜索引擎的搜索框里，迟迟按不下搜索键。
这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她轻笑一声，却像是在叹息。最后，她把手机扔在一旁，泄下力道，散漫地靠在椅背上。
过会儿凛子敲门进来，这让蒋宜蓝重新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蒋宜蓝这次选择通过互联网征集访谈对象，希望尽可能地覆盖更多的经历与观点。她让纪录片项目组与调查公司合作，依托博塔传媒的资源，面向她的目标群体——都市婚龄女性——广发调查问卷。第二单元的访谈对象将会从这些问卷中征集得来。
凛子把项目组设计的调查问卷初稿交给蒋宜蓝过目。
蒋宜蓝随手翻了翻，粗略一扫也看得出来，项目组负责出问卷的员工应该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心思，问卷的质量很高。
蒋宜蓝勾唇：“辛苦你们了。”
她照例犒劳他们，请客下午茶，订的是五星级酒店君仕澜的甜品屋商务全餐。
下午茶送到，放在会议室。
团队里有好几个年轻的女孩。蒋宜蓝端着咖啡杯坐在长桌远端，笑眯眯地看着她们凑在一起挑选蛋糕和饮品。其实蒋宜蓝也比她们大不了几岁，但跟她们待在一起的时候，却很明显不是一类人，她们之间存在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蒋老师想要哪种蛋糕？”
蒋宜蓝没有拒绝好意，轻笑着问：“有抹茶的吗？”
年轻女孩把抹茶蛋糕端过来拿给蒋宜蓝，蒋宜蓝起身接过，温和说了声谢谢。
项目组里这群小姑娘比凛子还要活泼胆大，这顿下午茶硬是被弄得像茶话会，她们笑嘻嘻地谈天说地，也算是上班时间里难得的放松。
没等蒋宜蓝说什么，她们已经抢着报名要给蒋宜蓝做第二单元的访谈对象了。
“蒋老师，我交往过两任男朋友，全部都是我追到手的。”
“男孩子很好追的，你稍微对他态度好一点儿，他就恨不得连小孩子以后在哪里上学都脑补出来了。”
“也没有这么容易吧。我大学室友就尝试追过她以前的高中男神，结果一个学期追下来，男神愣是没感觉出来我室友在追他，还以为我室友想要找他补习数学分析。”
蒋宜蓝坐在旁边，拿着叉子切下一小口蛋糕，看最上面一层抹茶粉落进餐碟里。她旁听她们的聊天，觉得很有意思，好像也将她拉回到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里，那时候她身上什么负担也没有，可以尽情去做任何她喜欢的事情。
“蒋老师有主动追过男孩子吗？”
话题忽然抛到蒋宜蓝这里。
大家基本都听说过，蒋老师情史丰富，阅男无数，交往过的男朋友那都是妥妥的男神级别的社会精英，可惜最终全部都在蒋老师这儿铩羽折戟。她们很好奇，像蒋老师也会在感情上主动出击么。
蒋宜蓝想了想，说：“嗯，算是有吧。当初好像是我先喜欢上他的。不过最后还是耐心地等到了他主动向我表白。”
她看起来并不排斥这个话题。
于是，提问的女孩子又好奇地问下去：“诶，是蒋老师大学时候交往的男朋友吗？”
“嗯，是我的初恋男友。”蒋宜蓝微笑着补充说。
空气骤然安静。
显然在场不止凛子一个人曾经听说过，蒋宜蓝的初恋男友是渣男的传闻。
有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气氛乍然不复原本的轻松。但蒋宜蓝没觉得尴尬，她慢悠悠地又喝了一口咖啡，眼神长远而笃定。
当晚蒋宜蓝就给顾显打了一个电话。
她没有等很久，大概就是两记均匀呼吸的长度，顾显就接起电话。
“喂，怎么了？”
“……”
蒋宜蓝不免愣住。他说话的口吻太自然了，不像是接听陌生来电时的反应。所以，她当即确认，顾显的手机里一直都保存着她的号码。
她也一样。
蒋宜蓝安定心神，她三言两语阐明意图。
“商业侵权案么——”顾显沉吟片刻，答复说，“这不是我的执业范畴。”
蒋宜蓝当然知道这不是他的执业范畴，她又不是找他来帮博塔打官司，她只是希望他能够给她提供几个人选建议。
顾显在电话那边回答说：“知道了。我会给你推荐相关方向的律师。”
蒋宜蓝嗯了一声。
她把手机放在桌上，打开免提，又把音量调大，这样手机的扬声器里顾显的呼吸一下子就被放大了，仿佛与她近在咫尺。她微微眯起眼睛，撑着脑袋，手肘抵在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不说话，也不知究竟忆起了什么过往。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了动静，像是有人在说话。
蒋宜蓝蹙眉。
手机那头，顾显原本平稳的呼吸声骤然一滞，因为蒋宜蓝刻意调高了手机扬声器的音量，所以在安静的大平层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再度开口：“你有客人？”
男人仍然是温淡的口吻，好似不在意，随口一问而已。
“……”
蒋宜蓝扫过墙壁上的时钟。
晚上九点五十分。
时间是还早。
“没有。”她如实回答说。
她也不管顾显到底有没有相信，她说完后直接跟他道再见，准备挂掉电话。
顾显没有回应她的再见，而是不紧不慢地再次提起她今晚打这通电话的由头：“我可以给你推荐律师，不过我首先需要了解这桩案子的大致情况，这样才能给你们找到最合适的律师。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来一趟铨盛，我们可以简单聊一下。”
他约她线下见面。
“好。”
蒋宜蓝和顾显约定好见面的时间，然后她挂断通话。
呼——
蒋宜蓝透出一口呼吸。此时，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又传出动静。
蒋宜蓝把手机留在餐厅里，沿着走廊来到尽头，推开房门。
“喵呜——”
一只橘白色的矮脚曼基康小猫迅速藏起在窗帘后面，拖着鸭子造型的毛绒玩具在地上。
蒋宜蓝无奈。她家里从来不养宠物的。这是叶晴的猫。叶晴临时出差，不舍得把小猫送到宠物店寄养，于是抱到蒋宜蓝家里，由她短暂照顾几天。蒋宜蓝把家里各个房间的房门都关上了，只给小猫在客厅里活动，没想到还是被这只顽皮的小家伙偷偷开门溜进来。
她倾身过去，托起矮脚曼基康小猫的肚子将它从地板上捞起来。
猫咪还不愿意松口，被蒋宜蓝抱在怀里，却仍然咬拽着那只毛绒玩具，粉嫩嫩的小爪垫抻开，踩实在鸭子毛绒玩具的肚子上。
一下子就触发到玩具里藏着的某个按钮上。
猝不及防，年轻男人藏着笑意的声音从鸭子毛绒玩具里响起：
“祝我最可爱的妹妹宜蓝二十岁生日快乐——”
句尾结合了生日快乐歌的旋律唱出来，显得幽默诙谐。
听到这个声音，蒋宜蓝没有被逗笑，脸色反而沉下去。
刚才，在蒋宜蓝和顾显打电话的时候，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动静也是这个。大概是小猫发现摁着鸭子毛绒玩具的肚子就能发出人类说话的声音，觉得有趣，于是一按再按，乐此不疲。
蒋宜蓝把鸭子毛绒玩具从小猫的嘴里拿出来，把它擦干净，重新摆回架子上。然后她抱着小猫走出房间，拿钥匙把房门彻底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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