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走进餐厅的时候，蒋宜蓝挽了一下顾显的臂弯。白皙温润的手指搭在男人定制西服下手臂撑起的肌理线条上。
顾显侧眸看过来，眼神漆黑深邃，杀伤力很强。
蒋宜蓝抬唇，不经意触及他的视线，随即温和地笑了一下，像是在澄清，她挽他手臂的举动没有任何深意，希望他不用误会。
顾显莞尔。
侍者引领他们入座。
一顿晚餐，顾显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落在蒋宜蓝的左手上面——
她的食指和无名指上都佩戴着戒指，铂金材质，相当简约的款式设计，所以才显得与那种华丽精致而过分穷奢极欲的珠宝饰品不一样，仿佛带有与众不同的意义。
她时而会抬起左手抵着红唇，尤其是当她认真聆听他的叙述的时候，这好像只是她无意识的小举动，证明她很专注。
顾显的眼眸渐渐转暗。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晚餐结束，蒋宜蓝却好似还不尽兴。
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贵宾卡，是附近一家有名的顶级酒吧，目标客户群体是这座城市里的高净值年轻人士。
顾显知道那个地方，他们团队偶尔聚餐团建结束后也会去那里。他不太喜欢酒吧，无论气氛和格调宣传得有多么阳春白雪，但说到底还是投射人的价值观与无穷欲念的地方。在那种地方，人性的丑陋与美丽无非是一线之隔，随时会越线。
但蒋宜蓝邀请他同去。
顾显笑意不达眼底，他接过她手里的贵宾卡，看得出来蒋宜蓝是那里的常客。
“这是打算让我做护花使者？”
蒋宜蓝想了想。
“嗯，也可以。”她笑着说。
言外之意，她原本不是想让他充当护花使者的身份。
顾显好整以暇地看她：“那你本来想让我扮演什么身份？”
蒋宜蓝又思考了一会儿。
“采花大盗？”
她的眼睛很明亮，闪动着狡黠的光芒。现在她又看起来像一只漂亮的狐狸。
顾显勾了勾唇，伸手摘掉眼镜。像他这种人，哪怕腹黑到骨髓深处，仍然会在表情上挂着温文尔雅的伪装。他一本正经地回应蒋宜蓝话里的逻辑：“我这身衣服，应该一看就知道是专门替采花大盗收拾烂摊子的讼棍吧。”
蒋宜蓝轻笑着。
她在担心顾显在酒吧太受女性欢迎，她到时候根本看不住他。
顾显晚餐时没有喝酒。他开车，蒋宜蓝坐他的副驾驶座，两人从餐厅出来转场去酒吧。
车子驶到目的地，顾显正要熄火下车。
蒋宜蓝出声：“稍等。”
她的大衣原本就放在后座上。
蒋宜蓝把裙子外搭的羊绒衬衣换下来，于是肩膀和锁骨处的大片肌肤露在空气里。她的红裙剪裁很贴身，收腰处再往下是褶皱设计，越发衬显得她的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顾显心无旁骛地注视着她，手插兜。
她回眸看他。
他散漫地笑了笑。“很漂亮。”他说。
车里光线忽明忽暗。蒋宜蓝安静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他不掩饰眼中的惊艳和欣赏，但也就仅此而已。顾显如同坐在那里品鉴一幅名画、一件艺术品，不投放任何的私人感情，岿然不动。没有半点儿占有欲。
蒋宜蓝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她从包里找出一支方管唇釉，然后又拉下副驾驶座前面的镜子，叠涂薄薄一层在唇上。于是她的红唇立刻变得盈润起来，若有若无有一阵甜茉莉般的香气。
蒋宜蓝收起唇釉。她的美貌无需再追加修饰。这样已经恰到好处。于是，她打开车门，正要下车，左手手腕却被身后男人的手掌握住，一股强势的力道将她拉了回去。
顾显漫不经心地抚过蒋宜蓝的左手手指。
“如果去酒吧，仍然在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戒指的话，会让人感到困惑的。”
他摘掉她手上的戒指。
“不介意的话，我暂时替你保管。”
蒋宜蓝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她的两枚戒指放进了西裤口袋里。
这个男人——
他好似在审视她的态度。
但蒋宜蓝无所谓地扬唇笑了笑：“你考虑得很周到。”
两人下了车。
蒋宜蓝此时在室外只穿一条单薄贴肤的丝绒红裙，寒风一吹，肌肤显得越发白皙胜雪，手指抚过的地方还隐隐带点儿透红。很是需要悉心呵护的模样。
顾显朝她走过来。
他比她高太多，哪怕她穿着高跟鞋，她也需要微微抬头。
轮到顾显身形挺拔，居高临下地看她。
“走吧。”
他捞起她冰凉的手掌，过渡给她源源不断的温度，然后与她亲密地牵手同行。
蒋宜蓝进了酒吧，很快就变成她在前面拖着顾显的手臂走。她看起来像是派对动物，在温暖如春的室内，她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魅力。她牵着顾显走向吧台，熟门熟路的样子，顾显怀疑她可能闭着眼睛也能把这段路走得稳稳当当。
她点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烈酒。
顾显其实不清楚蒋宜蓝的酒量怎样。他们当初谈恋爱的时候在大学里。那时的蒋宜蓝、那时的顾显都不是现在的成熟模样。顾显印象里，他和蒋宜蓝约会的时候，从来都没有碰过酒精类的饮料。
因此，当顾显现在看到蒋宜蓝在喝了几口威士忌之后，脸颊隐隐微红的时候，他倒没有怀疑她在套路他。他握着她的手腕，移开她面前的玻璃杯，同时看着她身体倾向他，她在跟他说话，叙述她这些年在传媒行业工作的趣事。
她发丝上的香水味道很清晰。
顾显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他的是无酒精的，但入口的瞬间，他嗅到浓烈的酒味。
蒋宜蓝懒懒地提醒他：“你拿了我的玻璃杯。”
还真是。
既然已经不慎搞错，顾显索性囫囵吞下这口酒。
他定定地紧盯她的眼眸，态度无端强势，像狼，仿佛要将她拖入他的侵略范围里。
回程必然要找代驾了。
有顾显在蒋宜蓝身边，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快要拉丝，容不下任何其他人。
期间，顾显没有任何电话打进来。反而是蒋宜蓝，她放在桌上的手机短时间内响了两回，都是同一个人打来的。顾显没有要窥探蒋宜蓝隐私的意图，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顺着看了一眼她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姓名是赵钟宁。
顾显不认识这个名字。
其中第一通电话被蒋宜蓝毫不犹豫地摁掉了。
但是当第二通电话紧接着打过来的时候，蒋宜蓝抿了抿唇，她低声对顾显说了一句抱歉，然后起身离开座位走到远处接听电话。她始终处在顾显的视线范围内，所以顾显还算放心。他留意到离席的时候，她的表情上压着一丝不耐，与她今晚在他面前游刃有余的模样是完全抽离的。
毫无征兆的，顾显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蒋宜蓝当年跟他分手时候的场景。
她居高临下的样子，盛气凌人——
“顾显，和你在一起，真的很无趣。我们分手吧。”
他想，在蒋宜蓝后来的那些感情里面，她应该也是经历了从产生兴趣到逐渐乏味厌倦，直至最后不耐烦地提出分手的过程。
片刻，蒋宜蓝回来。
她的情绪似乎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很快就接上原本正在和顾显聊的话题。
顾显抚着玻璃杯的半圈杯口，眼神忽明忽暗。
蒋宜蓝和顾显离开酒吧的时候，大概是夜里十一点左右。
顾显叫了代驾，开他的车，先送蒋宜蓝回家。
车子驶进蒋宜蓝住的楼盘，已是夜深人静。
蒋宜蓝应该是有点儿犯困，也有可能是苏格兰威士忌的后劲冒起来，她半睡半醒地偎着后排座椅的真皮软枕。
顾显先下车，绕到蒋宜蓝那一侧，从外面打开车门，她毫无防备的睡颜乍然闯入顾显的视野里。她依然穿着那条贴肤的收腰褶皱红裙，纤细白皙的手臂乖巧地收拢在身侧，像是一只在睡觉时喜欢用尾巴把自己的爪垫圈起来的、礼貌的小猫咪。
顾显蹲下身，替她把耳畔的头发抚开。
“宜蓝，到家了。”他的语气温柔而缱绻。
她终于将要转醒，脖颈先是往下一沉，然后才慢吞吞地抬起脑袋，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分辨她在哪里。
顾显送她上楼。
进电梯的时候，蒋宜蓝脚下高跟鞋趔趄了一下，撞在顾显怀里。
低段位的投怀送抱。
蒋宜蓝瞬间也有点儿无语。她这下真的不是有意的。可能是她今晚不慎从鞋柜里选了一双没怎么适应的高跟鞋，所以才没有走稳。但如今都撞在顾显怀里了，她也不好贸贸然退开，否则今晚她这一通装醉装迷糊的模样就前功尽弃了。
她仍然压着他的上半身，没动。
顾显的手臂终于揽在蒋宜蓝的腰上，他让她稳稳地站定了，没有再东倒西歪。
电梯到楼层。
“你的家门钥匙在哪里？”顾显问她。
蒋宜蓝抱着顾显的腰，整个人都贴在他的怀里。
她没说话。但她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有人在催促她回家。
顾显的眼神骤然冷漠下来。
“蒋宜蓝。”
他连名带姓地叫她。
蒋宜蓝却像没有听见他语气里的冷硬。她循声望过来：“嗯？”尾音有点儿飘，如同撒娇一样。
顾显不清楚蒋宜蓝的酒量怎样。他眯起眼睛，径直凑得离她很近，几乎要贴上她的鼻梁。顾显审视蒋宜蓝，好像在评估她究竟真的醉了，还只是在他面前演戏。
他同时又问了一遍：“你的家门钥匙在哪里？”
蒋宜蓝无辜地抬起手腕，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臂，她戴着百达翡丽镶钻腕表。
蒋宜蓝家的大门用的是指纹锁。
她用指纹开锁。
门锁应声打开。
蒋宜蓝进了门，终于放过了顾显。
“晚安。”她朝他眨眨眼睛，半张脸遮在门后面，像是一只探头探脑的小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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