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春日里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阴雨天。
无边的雨水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窗户，灰蒙的水汽中，城市的天际线也变得模糊。
乔之从教室的玻璃窗外收回目光，握着黑笔轻轻叹了口气。
最后节历史课，她余光中，老师走下讲台，不悦地叫醒了已经睡的天昏地暗的倪娜。
被强行打搅了好梦的倪娜，带着睡痕印子的面颊上，神情愤愤然的。
乔之掩唇笑着，脑补了此时她心中的吐槽——拜托，在这样充满淅沥雨声白噪音的环境下，还是上这种超级无聊的历史课，简直就是效果加倍的催眠曲好不好～
……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老师还未走，教室里便连连响起伸懒腰的呵欠声、无精打采的交流声。
“下雨天又不能去逛街了。”“不行啦，这天气，我才不想湿鞋呢～”“好羡慕部活场地在室内的社团啊。”……
乔之瞥了眼倒头睡回去的倪娜，是她一贯随性的风格了，肯定会在睡够了后才会走。
教室外突然有一阵喧闹，她抬眼看去，是越前龙马一下课便马上过来找她。
远远望着，他只穿着校服衬衫，领口的纽扣却没有扣上，露出一半的锁骨，大抵是室内有些闷热的原因，国中黑色外套被他随意搭在小臂上。
墨绿发看起来软乎乎的，微垂的琥珀猫瞳，更显睫羽的修长。乔之盯了会他脸上那块极有个性的ok绷，唔嗯，好像一只懒洋洋的大猫……
一些和他较为熟悉的老同学在离开教室时都纷纷打趣了一两句，又来接女朋友下课了呀～真是过分耀眼的青春哇～
龙马只是勾了勾唇角，笑意浅淡。
乔之将周末作业都收进书包后，加快脚步走去挽起了眼前这位帅气中带着几分痞气的少年的手。
“走吧走吧，今天的训练可不能荒废，去就近有发球机的球馆练习吧。”
说着捏了捏他的骨节分明的手，歪头看他。
“嗯。”龙马淡淡地应了声，习惯性地放缓步伐慢慢牵着乔之往楼下走。
其实不用她说，龙马也是这样计划的。
门口玄关处还有些逗留的人，或看着阴沉的天空和密集雨点一副面容发愁的样子。
乔之径直去倒数第二排的鞋柜处打开自己的那一格子。
打开柜子的一瞬，她愣怔了下。
一张色彩丰富的纸张静静躺在白鞋边，可以看出是从各类杂志报纸上剪切下所需字条拼凑而成的。
故意隐藏字迹线索？
这是玩侦探游戏吗……
定睛细看一番后，她总结出，这是一封“绑架信”。
而此刻情况不妙的那一人，想必就是背面那两个刺眼的艺术字所指向的女生——“白井”。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与雨声一起隐约传到耳畔，乔之很快收起了冰凉危险的神色，拿出白鞋换下室内鞋。
纸张被匆忙地丢了回去，砰的一声柜门关上，连同将某些失控情绪戛然分割。
“怎么了？”龙马站在明亮处，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计划有变，我要先回去了。”
言罢，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可以协调好训练时间的。”
龙马眼中神色晦暗不明，明显她又在藏着心事了。
纵然她可以不动声色完美掩饰一切情绪，但是终究骗不了龙马。
看着龙马将信将疑地先走了，她敛了眸子，闪过一丝冷光，该去看看那几位安排的好戏了。
他们不想让龙马插手，要求她一个人去约定地点，是以为她独自一人就好拿捏吗……
见龙马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之后，乔之微微低垂下头，眼底酝酿着看不清的阴霾，一片暗哑。
沉默地撑起雨伞，走入雨幕中。
……
没有急于逼问的越前龙马，走过拐角后绕回到了教学楼里，径直走向鞋柜，取出了那封匿名信。
三秒看完，明了，上楼。
一分钟后，睡沉了的倪娜再次被不耐烦的敲桌声吵醒。
“啊喂，你找我有事？”她揉了揉半睁的眼，困顿道。
“你做了些什么？”信被丢至她面前，龙马收回了手，双手插入裤子口袋，冷冷地看着她，等着听回答。
这样的越前龙马，浑身透着危险的气息，像陌然的海潮即将汹涌而至。
“嗯——”倪娜瞥了他一眼，并未被这气势压迫到，反倒笑了起来，“看来有些人是终于按捺不住了呢，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越前龙马。”
她在龙马冷如粹冰的目光紧锁中，缓缓说出下一句话，“你以为，你真的了解乔之的全部吗？”
……
光线幽暗的深巷里，空气中漂浮着令人呼吸不适的难闻水汽。破裂不平的旧石板路，每一脚步踩下去，都会飞溅起一片灰黑色水花。
学校后街这一处偏僻的角落，不知从何时起，成了学生中阴暗丑陋面发酵的温床，每天总会有各种霸凌事件在这里上演。
在巷口驻足了许久，她才慢慢走入暗处。
雨势变得急促，这场不合时宜的雨，在发生变数的下一秒，肆意浇透了乔之满身。
伞翻过面落至一旁，雨水冲刷积聚。
分岔小道里突然出现的数人，分不清是哪一双手，拽住了她的头发，推着她的脊背迫使她跪在了地上，紧接着手臂也被拧到背后擒制住。
“唔嗯——”
被拉扯着的长发同时牵动着神经，痛感在乔之身上弥漫开来。
毫无预兆但并不意外的展开。
虽然一身狼狈地被压制着，但乔之却显得毫不在乎，任由雨水打湿衣衫，沿着脸颊和发丝向下淌。
她闭了闭眼，缓解雨水滑入眼里带来的冰凉刺激。
小l在她眼前举起了手机，透过朦胧的视线，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躲在了手机屏幕后。
在录像吗？
乔之勾唇冷笑了一声，换上了一副冰冷的审视。
“没想到你真敢一个人来，可惜，你同情心泛滥想拯救的那人早就出卖你了。你说是吧～”
最后一句话小l是对着身旁一女生说的，那女生讽刺一笑，应声，“是呢，引你过来，也是叫她去做的。”
“对的，这种感觉如何？不好受吧。”
在乔之的凝视中，小l上前一步，微俯下身，想要将她的脸拍得更清楚些。
朦胧的雨雾笼罩，小l却发现，乔之笑得更加好看。
乔之无所畏惧地抬起头直面镜头，目光如钩，“喂。我来教你们，怎么做才能摆脱这种局面……”
“她……她在说些什么？”牵制着乔之的两个人有些慌神。
乔之闷笑了一声，一字一顿道：“比如——折断自己的手臂。这种觉悟。”
闻言，小l惊恐地后退了两步，但想到这应是虚张声势而已，又稳住了表情，“呵，你猜我将你这幅样子发布出去，你那故作纯洁的形象一毁，以后还能不能在这学校待下去？”
言罢，那只指甲鲜艳的纤手渐渐接近乔之的校服领口。
“你们，也对白井做过这种事吗？”乔之那双淡然的眼眸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取代。
小l笑意加深的表情和身后几人的嗤笑声默认了一切。
“无聊至极。”
那只沾满污秽的手还未触及乔之的衣物，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形势逆转，没人看清乔之是如何扭转过身体和双臂，霎时挣脱了四只手的钳制。
其中一人被重重肘击到腹部后，哀嚎着捂着肚子脱力倒在了墙边。
指尖还缠绕着一团凌乱断发的另一人，还未看清刚才同伴是如何被卸力倒下的，便硬受了乔之狠下心来的一拳。
不是女生之间掐架千篇一律的扯头发，而是全然招招到肉的打在要害，使目标以最快的速度失去抵抗力的打架方式。
这种软绵绵的压制力道，完全不需要她用折臂来挣脱的自虐行为，而且那番话总不过也是吓唬人罢了。
解决完这两人后，她背着手，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擒住了小l那只朝她脸上袭来的手。
侧目而视，艳丽的指甲片上闪着水珠反射的微光。
“这双手很好看，但是却又很肮脏。你说呢。”
乔之继续加了点力，将纤细的指节攥得更紧，紧锁着对方的眼神犀利如刀。
小l的瞳孔有一瞬的收缩，双唇轻颤，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两人的披肩长发都已濡湿透，然而只有嘴唇苍白的小l尽显狼狈。
这次换小l被乔之压倒在满是水洼的地面，手机被乔之动作干脆利落地夺走。
将手机相册里的全部照片，包括白井的，都删除完毕后，乔之并不放心地将内存卡也拆出掰断丢入一旁的下水道里。
当她终于放过对方，缓缓站起身后，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龙马正深深凝视着她。
他没有撑伞，同她一样在淋着雨，墨绿色发梢不断滚落着水珠。
有一道电光从昏暗的云层间闪过，那双幽深到失去高光的琥珀眸，掠过一丝冷光。
粘腻的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让乔之有些不适，磨破了在渗血的膝盖被雨水刺激，痛感也不停蔓延至全身，但她在龙马面前没有皱一下眉。
跟在其后的倪娜自顾自撑着伞，看了看气氛沉默、湿气都快冷凝的两人，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乔之微微摇头示意制止了。
她看懂了意思，无奈地撇了撇嘴继续观望。
越前龙马只继续看了片刻，便脚步坚定地走向在雨中沉默不语的乔之，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样子，看在眼里，没来由的心疼。
乔之正要迟疑地伸手，手腕已经被握住，带进一个熟悉又宽阔的怀抱里。
掌心下传来温热的触感。明明淋漓的雨水是冰冷的，可是传递给她的温度却是那么炙热。
听说掌心是连接心脏的地方，那此时龙马的心情也是这样的吗？
眼前白色衬衫同样已经湿透的少年，他的气息漫入每一次的呼吸中，忽的令她熟悉而心安。
越前龙马将下巴轻靠在她头顶上，微微收紧臂膀，半晌，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喟叹。
“乔之，以后别再做这种任性的事情了，能不能试着再多依靠我一些。”不只是日常里的小习惯，他还希望乔之愿意与他分担更多可以不必独自承受的压力。
“唔嗯，下不为例好不好？”乔之回抱住了他，慢慢收紧。
越前龙马视线向下一扫，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你脸上都有擦伤……”话落，锐利冰冷的目光掠过还在瑟瑟发抖的始作俑者。
他抬起手，轻轻抹掉了乔之脸上蜿蜒流淌下的一小片血污。
幸好，伤口不深，但是沾了雨水和污渍，得快点回去处理了，还有膝盖上看着更严重的擦伤。
然而没等龙马说话，乔之先犹豫着开口，“那个，我大概，得打扰下南次郎叔叔了。”
毕竟她现在这副和刚从水里被捞起来无差的样子，还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绝对不能让外婆外公看见。
龙马见她如此，倒是笑了，“他才不会这样想。”
巴不得她天天来玩才是。
……
离开前，乔之将拿来的那部手机转交给了倪娜，默契依旧的两人不用多言，便互相理解了许多东西。
虽然倪娜一直没明说某些事，但是乔之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
“下次别把麻烦事推给我一个人啦，这种事情，明明应该一起来解决才对吧～”
乔之朝她调皮地吐了吐舌，留下这一句意味深刻的话。
倪娜轻笑了两声，目送两人走后，她转过身，一步步走近的同时，拿出手机对准了地上匍匐着的几人。
她扬起一个阴森的笑容，
“好，接下来我们录点更有趣的东西吧。作为你们刚才‘照顾’乔之的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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