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没追到
“去拍戏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演技。”
阮沐昂着头，开门见山，一语道破。
孟清桓也明显不是走演技流派的，或者说，整个修真丨世界都很少有人走演技流——因为修真丨世界，力量为尊，会演技？人会在意一只会演戏的蚂蚁吗？
“我都不问师父知不知道什么是演戏，能不能把握镜头，我只问师父——你能在镜头面前表现出人喜怒哀惧这四种情绪吗？不会哭演成笑，笑演成鸭子叫？如果可以，向我证明。”
孟清桓瞠目看着阮沐，半晌他说，“路庆云那种人看样子不少，我以为你甚至不会给我一次证明的机会。”
阮沐的理由很简单：“万一你真的有演戏天赋呢？”
孟清桓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开始说明白的，他不觉得自己有演技，只是认为屏幕上的不少人也没有演技。可阮沐说的更直入中心——他能表达出最基本的情绪吗？
如果连这种基础都没有，就去拍戏，那确实也太过分了。
孟清桓：“四个情绪，第一个喜，是指开心吗？”
阮沐点头。
孟清桓有些忐忑：“……那我试试？”
阮沐还是点头，随手招呼机器人管家过来，机器人管家手上拿着个机器，孟清桓一下子有些愣住，禁不住露出一个僵笑。
“咔哒。”
机器人管家的能源灯蓝光一闪，随后他转头看向墙壁。须臾功夫，电视机屏幕已经亮起，孟清桓僵笑看镜头的过程就开始放，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孟清桓没看懂这个高科技的播放过程，他只看着自己僵笑的样子眼睛疼：“停——”
孟清桓：“我再试一次。”
阮沐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于是机器人管家关闭电视机，出现把摄像头对准孟清桓。
孟清桓对着镜头，嘴角一勾，微微颔首即收，一个得道仙人的标准淡漠微笑。
机器人管家再把拍摄视频放到电视机上后，孟清桓松一口气。
阮沐很困惑：“师父，你觉得这没问题吗？”
“有问题吗？”孟清桓同样很困惑，“我笑了，也不是僵的假笑。”
“但是这只是一个客套的微笑，师父看着并不高兴。”
孟清桓还是很困惑：“当我有这种表情的时候，长老和弟子都会问我是因为什么事很开心。”
阮沐：“……那是因为师父平常对他们是基本不笑，所以就算是假笑他们也觉得很稀奇——所以师父你想想一些高兴的事？找一找能让你发至内心开心的事情！师父平常在我们这些徒弟面前挺生动的呀！”
阮沐期待地看着孟清桓，孟清桓回望，神情近乎茫然。
阮沐：“……”
孟清桓：“……”
孟清桓坦诚：“我一下子想不出能让我回忆并感到开心的事。”
“怎么会想不出来？”阮沐已经忘了她最开始不期待孟清桓去演戏了，认真地出谋划策，“师父带出一个好徒弟的时候、突破境界的时候、攻伐魔界的时候、器修成功做出凡人也能用的法器、甚至成功飞升的时候，这些都不能让师父开心吗？”
孟清桓：“飞升成功后的第一反应是戒备，戒备另一个世界可能会有的征伐……后来看到了你，不是戒备了，但……”
阮沐好奇探究：“但是什么？”
孟清桓看向机器人管家：“情绪不是开心。”
师徒相见的第一眼不是开心？乍一听甚至想打人的发言。
不过阮沐想了想却想发笑——师父看见她的第一眼是惊吓，惊吓仙界怎么穿那么少，确实很难有别的情绪？
阮沐：“实在不行的话，笑也可以再挖掘。永远不笑的人一旦微笑，就算是假笑也足够震撼屏幕前的观众——戏路窄了点，不过师父只是想挣房租，就也无所谓了。下一个情绪试试？一样的，如果找不到感觉，就回忆一下过去。”
下一个情绪是怒。孟清桓微微闭眼，再睁开眼——
大体上看还是近乎冷面无情的面庞，但眉眼细微间，隐隐的怒意积蓄待发。他的手下意识地虚抓着什么，似乎下一刻就有滔天剑意要借着怒意斩断一切，与魔气有关的一切——
机器人管家滴溜溜地绕客厅转了一圈，绕回来后，评价道：“主人，客人现在很生气，主人打算怎么办？”
阮沐：“你去给客人倒杯蜂蜜水。”
机器人管家滴溜溜地去倒一杯蜂蜜水，由阮沐塞给孟清桓：“缓缓。”
孟清桓点点头，三两下喝完。甜意让他镇定，以至于他有些后知后觉的懊恼：“我不该下意识回想自己最生气的时候，差点控制不住。”
阮沐：“已经很有进步了，说不定你真的很有天赋。”
孟清桓没力气地笑了下，他已然发现，别说演戏了，光是调动情绪这件事，就挺累人的。他是说“屏幕上的人面无表情都能演戏他也能”这种意思的话，但这不意味着他就打算和那些人沦落到一个境地。
下一个情绪是，哀。
悲哀？孟清桓想了想，摇头道：“这种情绪……我很难找到。”
阮沐点点头：“当一件坏事出现在面前，又能改变的时候，人往往愤怒。而当感觉无法改变，事情只能这样子坏下去的时候，就会变得悲哀——下一个情绪吧？”
其实孟清桓未必没有悲哀。阮沐在修真丨世界时，都能感到一些悲凉。许多人在面临魔界侵伐时候奋力抵抗，但大多□□凡胎，只能迎接无谓的死亡。
这种悲哀太过常见，孟清桓毕竟是土著，麻木了也是有的。
但孟清桓并不是会麻木的人……阮沐不禁去想，孟清桓飞升来的时候，修真丨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无有悲哀呢？
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的情绪，是惧。
孟清桓坐在原地静了片刻，静到机器人管家都难耐寂寞地闪起了蓝光。
阮沐都开始打圆场了：“师父，其实没关系的，我让编剧写个你除了生气之外只要面无表情的偶像剧，偶尔假笑一下就行……”
阮沐没说下去。
因为孟清桓一贯冷清的眉眼转为微红，眼眶闪烁晶莹光芒。他凝视向她的视线里，不知何时，已经盈满了深深的悲哀。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可身子却都开始不由分说的颤抖。
阮沐：“师父？师父你什么情况——”
孟清桓的步调依然是仙鹤般的轻盈，走到她面前，向她借一个温度适中的拥抱。与其说是抱着她，不如说是隔着她靠上了沙发。
冬季的衣料柔软合身，就是有些厚，肢体的温度不能传达，温度却不可避免在上升。
偏偏他身边的空气清冽得像是雨后森林的风，阮沐也知道，孟清桓只是入了情绪。他的过去充斥着腥风血雨，就算有她帮忙，也只是略略减色。身为剑崖宗宗主，他有他不愿推卸的责任。
阮沐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没事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并且再遇到了，也一样持剑就好……”
孟清桓闷闷地应了声，依旧抱着不撒手。
阮沐：“……师父？”
孟清桓：“我还突然发现一件事——我飞升之后见到你，第一个感受不是高兴，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阮沐：“……什么情绪？”
孟清桓：“嗯，确实有一些惊惧……但也有很多其他的，不是高兴，高兴不足以表达，狂喜似乎可以，但也有些微妙的不一样的地方……”
阮沐想笑，笑意和平常的笑意也有些微妙不同的地方……好吧，一片混沌。
“手放开，”阮沐选择转移注意力，“让我想想，怎么带你看演戏的流程。”
孟清桓连忙松开怀抱，坐在阮沐身旁，看向她的眼神里免不了有几分紧张。
阮沐见着，笑叹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吧，我先带你去看看试镜现场。在说‘我想做’‘我不想做’之前，你至少要了解这件事都代表着什么。”
孟清桓对此没意见，但他又感觉阮沐的语调有点微妙。
……说来，如果是阮沐演一场喜怒哀惧，她会如何演绎呢？
有夜星高悬，枯风寥叶。
修真丨世界的作息十分健康，晚上八点过后，阮沐就安然入眠。
她在现世已经许久没有做梦，方法很简单，去相对冰体那里走一趟，把情绪封存，只剩下失去节点的记忆。没有情绪后，梦中整理的记忆也只是黑白默片，梦醒就忘——和没做过梦，没有差别。
之前在特殊能力科遇见的一个快穿同行更绝，直接和系统绑定，让系统在她离开世界的时候直接把她的情感和记忆都封存，只留下一点浮光掠影。
……她们都是不会做梦的，能梦的东西太多太乱，反而没什么值得入梦。
但阮沐再睁开眼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还在梦里。
天地昏红，尸横遍野，暗红色的云压在地面上。异化后的红眼苍蝇在尸体上餍食。一片地狱景象。
阮沐对这种场面能克制住恶心的生理反应，努力辨认，是被魔界荼毒后堕落的修真丨世界，又被屠尽一次的惨状。她见过的。
身后传来“咯吱”的脚步声，阮沐回头——
孟清桓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眸色冷清寡淡，肤白胜雪，在红光下映出血玉般的润泽光芒。
他持剑，在尸体铺就的道路中一步步走近她，脸颊旁的暗纹闪烁着红金色的光芒，像流淌在阳光下、映照出粼粼光芒的血色溪流。
暗纹还在他的脸上攀爬生长，似乎要在他的脸上攀爬出修罗面具。他的双眼已是赤红，可与剑尖往下滴落的鲜血争辉。
“宿主1377号，你失败了，”孟清桓面貌的人冷冷开口，“你没能拯救我，现在只能看着这个既定的结局发生。世界毁灭，只剩下你我二人，享受无边孤寂。”
阮沐：“……但我这边显示任务完成了？如果我的任务没有完成，系统是不可能放我走的。”
孟清桓笑道：“是啊，系统和你说，阻止我陷入癫狂，将整个世界覆灭——但如果我是清醒地摧毁整个世界呢？”
阮沐一瞬间愣住。
孟清桓又摇头笑道：“以整个世界为祭，换得我的飞升。脏污的世界毁灭，我也能前来找你，这不能说不是一场双赢。”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低到近乎耳边呢喃。
不，确实是在耳边呢喃，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带来一阵战栗的触感。
孟清桓身形高大，一袭白衣仙袍，完全笼住她的身形。阮沐仓促间仰头去寻孟清桓的面孔，只见孟清桓一双红眸深邃凝视着她，几乎将她的魂魄都引入，让人恍惚亲近。
似有所感，孟清桓缓缓俯身，就要落下一个吻——
“差不多了差不多可以了……！”毕竟是梦，阮沐轻松睁开，感慨道，“但我绑定的系统，祂每次发派任务，都是两个硬性底线：第一点，保护好任务对象，让任务对象能够成为一个好人。第二点，保护好世界，不让世界覆灭。所以，系统既然认为我提前达成目标，那就说明这个世界不至于又沦落到这种程度。”
“孟清桓”嗤笑一声，“在冬天，为什么不做点春天的梦呢？”
阮沐扁了扁嘴：“顶着孟清桓的脸说这种话……也太奇怪了吧？”
梦境就此消逝，残存的一点“孟清桓是不是毁灭了世界之后飞升”的奇怪负念也消隐无踪。
——这是一场会被她遗忘的梦，梦里的绮思和妄念都只是脑子随机合成，编成小说都难。
生物钟叫醒阮沐，她去洗漱。虽然她已经不需要洗漱，但作为人类的习惯还是让她每天早上起来后去洗漱间站一站。
镜子很干净，镜子面前的她也没有缺少零件，就是脸颊的绯红有些过头，或许是梦里的吻给她带来了潜在的刺激。
……等等，她为什么还记得梦里的事？
阮沐对着镜子傻住——原来她还是会做梦的啊？嘿，她自己先前怎么没察觉？
说来，这个梦，除了孟清桓严重ooc之外，好像……还不坏？
阮沐拍了拍自己的脸，想了想，又补了两捧冷水。醒脑。
按照正常约定的步调，出发。
仙人在躯体上不需要睡觉，不过大部分仙人为了习惯，也为了放松，还是会小睡片刻。而孟清桓昨晚看着就没睡好，没有黑眼圈那些东西，不过精神上会显得稍微慢一拍。
阮沐好奇探问：“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孟清桓：“……补了一些关于拍戏的知识，例如试镜是什么。”
车载系统：“试镜是什么，试镜是——”
阮沐：“关闭询问版块。”
车载系统：“好的。”
孟清桓：“试镜其实和昨天做的差不多，在镜头前试演一些故事片段。从几个试镜的人里面挑出一个最好的正式拍戏。”
理论确实如此，更细致的分析就不是孟清桓这个门外汉能够了解的了。
他们随着车流到达郊区，试镜在影视公司郊区的大楼。上楼等日常无需赘述。
正常演戏是什么样子的？
到达试镜地点后，看了几场试镜，孟清桓意识到，来试镜的那些人，基本上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又或者说，能让他在各个荧幕看见的人，和在这里试镜的人，并不是一类人。
不管如何，真的，确实比他强。
“中场休息一下！”试镜情况不错，制片人也挺高兴，这意味着影片质量能够提高，“阮总，今天的试镜您看着怎么样？”
阮沐笑道：“还不错，按你们步调来吧。”
制片人笑嘻嘻地搓了搓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阮总带来的这位帅哥是谁？他要来试镜吗？阮总要加塞吗？”
孟清桓摇头道：“我没有来试镜，只是想先观摩观摩……我意识到我还有许多不足。”
制片人立刻道：“什么观摩，实践才是最好的观摩！”
孟清桓：“我没有演技。”
制片人：“没关系的！你全程面无表情，偶尔笑一下就可以——真的！你对着镜头看一眼，镜头对面的所有人都会感觉你有故事，愿意往下探究——谁在意你是不是面无表情，不会演戏呢？”
阮沐：“……你干脆直接说他帅好啦！”
制片人理直气壮，振聋发聩：“我们说得都没错，帅哥本来就会引发人的探究心！——说来阮总，要不是您是总，我都想给您也拍个剧，如果说你身边的帅哥是30°的果酒，那您就是98°的纯酒精……”
孟清桓：“还有人在等着试镜。”
制片人：“其实我有一个想法，你们两一起拍——”
阮沐：“别了吧，小心酒精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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