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苍灵地广，凡是长老都能挑上两三山头，自立洞府。
引惊峰四座山头，正是羿羽道尊的地界。
宁琳落在主峰上，面前是矗立的亭台楼阁。
檐牙交错，层层而下，屋瓦也能成倾泻之势。
这可比先前见过的城主府还要气派，宁琳多看了几眼，大殿里，老头正冲她招手。
宁琳走过去。
“小丫头，来来来，师傅看看你多大了。”
羿羽给小孩测了一下骨龄，估摸着再有几个月就四岁了。
等等，四岁？
四岁就炼气三层了？
毕竟宁琳还在狼族绿洲时，吃的都是灵果，喝的也是灵泉，想不进阶都难。
宁琳看见师傅的眼神，不明所以，殊不知老头心里震惊，暗道捡到宝了。
“师傅，怎么了吗？”宁琳看他面色几番变化，问道。
羿羽一抚胡须：“没怎么，师傅高兴。”
小徒弟虽然有修为，但看不出什么修炼体系，估摸着是野路子。
不过不管入门前是什么身世，既然拜入他座下，那就是他家孩子了。
“师傅这儿有几本功法，你拿回去看看，感兴趣就跟着练练，有不懂的就来问我。”羿羽找出几册玉简，又叮嘱小孩几句，宁琳没有不耐烦，始终安静听他说话。
最后，宁琳看见师傅皱眉想起什么，对外招招手，一个黛紫衣女修就走进来。
这女修挽单刀髻，身侧佩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也像死水样寂静。
宁琳的目光如常，扫过她侧脸上狰狞盘踞的伤疤。
原本是个清冷的美人样貌，生生被这疤痕破坏了。
伤疤一直蜿蜒到她衣领下，袖口露出的手腕手面上也能见到，估计是贯穿了大半身体。
看着就疼。
发现小师叔没被她的样子吓哭，莫问凝指尖微动，什么也没说。
羿羽看看女修，眼底是淡淡的惋惜之色，不过那些事情，说了也徒增烦恼。
他低头对小徒弟道：“你还未辟谷，往后就由她照顾你。”
宁琳点头，不等她先问好，女修先喊道：“宁小师叔。”
噢，对了，她现在是个小师叔了。
宁琳不动声色地把挂在嘴边的“师姐”咽回去。
莫问凝对羿羽道尊微微躬身，就算行了一礼，然后牵着宁琳的手离开大殿。
若是清心修练，还是待在朴素安静一点的山间小楼比较好。
宁琳牵着她的手，指尖摩挲，擦过她手背上的伤疤。
“疼吗？”
莫问凝低头看去，小孩眼神清澈干净，满是关心之色。
原本死寂的眼神总算有了波澜，她看着这个小师叔，神色称得上温柔。
“已经不疼了。”
虽说是现在不疼，但当初受伤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宁琳心里想到，由女修牵着手，最后落户在主峰边的一座小山头上。
她问出女修的名字，默默记下，这算是她真正认识的第一个门内弟子。
莫问凝转头去烧火做饭，手起刀落，干净利索，就是一只灵鸡落在手上，也能三两下处理干净。
宁琳帮不上忙，伸头看了两眼，把灰狼崽子放了出来。
灰落地，先是警惕地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危险，才围着宁琳摇尾巴，最后乖乖坐在小姑娘身边。
察觉多出一个呼吸，莫问凝抬眼看过去，发现是一只灰狼。
一人一狼对视一眼，确认对方没有攻击性，又都移开视线。
莫问凝不是多嘴的性子，但吃饭时还是提了一句：“门内的妖兽大多在山间自由觅食。”
宁琳拍拍狗头，询问狗子的意见：“想去就去吧，也正好看看宗门里有没有同类。”
灰甩了甩脑袋。
觅食，行！
小狼直接撒丫子跑了，它在妖宠匣里憋了一天，出生在林野的小家伙哪里还忍得住。
临走时宁琳找出一件法器，给它套上，防止崽子被人掳走。
看着小狼崽垂着尾巴跑远了，宁琳坐下，吃饭。
她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个世界的食物。
“好吃！”小姑娘感叹一句，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品尝得很仔细，让莫问凝眼底多了几分暖意。
宁琳一边吃，时不时还问些话，最后把宗门的情况大概摸清。
如果她想知道这个世界塑造身体的方法，藏书阁、宗门大课和论道会，都是不错的选择。
也不用担心路上麻烦，用身份玉牌就能乘灵舟在宗门内往返，方便得很。
宁琳心里有底了，等到第二日，一早就坐上灵舟，赶去听宗门大课。
只是她忘记现下一堆新弟子入门，还有没引气入体的，宗门大课也都是些基础，涉及不到塑造肉身这种高深的话题。
宁琳坐在小孩堆里，像是小萝卜地里的一颗小萝卜，很难有什么表情：失算了。
索性来也来了，她还是认真地听下去，正好弄清楚自己如今的修为。
此间的划分和她老家大不相同，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出窍，往上还有合体、渡劫、大乘。
只有合体方为长老，但道尊却至少得是渡劫才担得起。
宁琳托腮，这么看的话……
她也算是个背景挺硬的小修士了。
事实上何止挺硬，简直梆硬，谁撞上来都得落得个鼻青脸肿。
宁琳在这里听得津津有味，另一边，颜幼安缠着自家师兄去找她，毫不意外扑了个空。
颜幼安：难过。
小姑娘扯着自家师兄坐在小院门前，眼巴巴地等人回来。
第二个扑空的是三花色肥猫，猫儿还从自家池里爪了鱼，却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小宝贝。
猫子：伤心。
大胖猫放下灵鱼，也跟着蹲坐在门前，眼巴巴地等人回来。
第三个扑空的是某个白龙老祖，慢悠悠地从天上飘过来，却发现小孩不在。
霁云：寂寞。
罢了，还是睡觉吧。
白云又慢悠悠地飘走了。
莫问凝估摸着小师叔快要下课了，从入定的状态苏醒，准备起身做饭，一开门，排排坐的两人一猫齐齐看过来。
莫问凝：……
做什么杵在别人家门口，很闲吗？
她打眼扫过去，从矮到高，一只水汜峰的小气肥猫，一个眼生的金红衣小姑娘，还有一个长生峰的师弟。
她看向最后一个人：“你们在做什么？”
“莫师姐。”成半青摸摸鼻子站起来，“我陪小师妹呢，小师妹想等宁小师叔。”
至于三花猫儿，水汜峰长老养的，他可管不起。
“师姐好。”颜幼安闷闷不乐地打招呼，她已经有好久没见到宁琳了！
这样的好久其实也就不到一天。
宁琳听完课，乘坐灵舟返回。
小姑娘一身竹青衣，不紧不慢地走在山间小道上，身形淹没在两边的树林里。
猫子眼尖，第一个看见，竖着尾巴喵嗷嗷地跑过去。
“是你啊。”宁琳当然记得这只猫儿，弯腰顺着猫儿的背脊摸了一下。
猫儿喉咙里发出呼噜噜地声响，拿额头去蹭宁琳。
异世界的猫子也是一样的热情啊。
宁琳心情简单地感慨一句，等到猫儿在她脚边蹭了一圈，颜幼安也追过来了。
她一路小跑，此时有些喘气，但见宁琳看过来，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我可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是小橘吵着要见你。”
宁琳这下算是看明白了——
这丫头嘴比命都硬。
“噢。”
宁琳慢吞吞应声，看她把小老虎放出来。
虎崽在地上滚了一圈，直接滚到宁琳脚边，抬头看见是自己喜欢的小孩，也跟着猫儿呼噜起来，拿头去蹭。
一边的猫子不高兴了。
蹭什么蹭！
宝贝是猫儿的！不许蹭！
锋利的爪子从肉垫里悄悄伸出来，它想给这虎崽来上一爪子，但看看小姑娘，还是忍住了。
不行。
它要给宝贝留下一个好印象。
发现猫子有些发愣，宁琳问道：“怎么了？”
“喵嗷～”猫儿娇娇叫了一声。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宁琳没多想，给两个崽儿挠了一遍痒痒，才回屋。
两个小孩一边走，一边说话。
颜幼安心情雀跃，才一天就打听到门内不少趣事，捡着说给她听。
小山头上没有主峰那般气派的建筑，宁琳现下住的是一间林中院落，清净宽敞，一下子多了两个人也不觉得挤。
发现院里站着一个陌生的青年，宁琳抬眼看过去。
成半青礼貌笑笑：“小师叔好。”
小师叔好……
师叔好……
叔好……
好……
短短四个字愣是让颜幼安听出回音，她想起这不高兴的事情，一下子哑巴了。
宁琳发现她情绪突然低落下去，思索一下：“要不今天留下来吃饭吧。”
宁琳还以为小孩是想家低落，想着人多热闹，也不会太孤单，谁知道小孩是在纠结称呼和辈分。
宁琳看向莫问凝，询问：“可以吗？”
“小师叔做主就好。”莫问凝表情淡淡。
小山头的花费都是直接走引惊峰的账目，每月还会给她结一笔灵石和宗门贡献，作为照顾小孩的报酬。
没什么不可以的。
听到这个结果，颜幼安又高兴过来，连带着成半青也有些期待。
他看这位小师叔也是好奇得很。
羿羽道尊多年闭关不出，甫一出关就收下这么一个小弟子，谁能不好奇。
青年还想多打听些消息，至少摸清楚这个小师叔的脾气天赋，谁知道莫问凝走出去，顺手把他也揪了出去。
成半青：……？
女修冷眼看过来：“师弟不会想吃白食吧？”
小孩不会做饭，没有辟谷，还需要人照顾，但青年没有这种待遇，被揪出去打下手。
长生峰虽然是主修木灵根，但好歹也是剑修，切菜砍瓜正好。
莫问凝原本是这么想的，直到青年一刀剁下灶台一角。
“哈哈。”
成半青干笑两声，然后不出意外被踢出厨房，不得已加入小姑娘们的话题。
宁琳看着手上的东西，触及到知识盲区。
这是什么……
看着像是锻造的东西，只是形状都很清奇，一眼看不出品类。
不过材料提炼得很漂亮，宁琳暗暗点头。
颜幼安把打造的东西给她看，问道：“怎么样？”
“挺好。”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宁琳选择不会出错的形容，“杂质剔除得很干净。”
“我才开始学炼器，还不太会。”颜幼安扒拉着随手打的几个小物件，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得到肯定，嘴角怎么也按不住。
多么标准的口是心非啊。
宁琳心里感慨一句，没有点破。
成半青拍拍衣摆的脚印，抬脚进来：“颜师妹有伴生的天火，走炼器的路子也是相当好的。”
闻言，宁琳点点头：“这样。”想起上辈子的炼金术。
可惜她对这些一知半解，不太清楚。
但是以精灵的审美，颜大小姐的美学让她不敢苟同，堪称暴力。
不同色的金属被捶打到一起，最后组合成某个扭曲的造型。
上一次见到这么扭曲的东西还是亡灵的呐喊。
宁琳想了想，找到纸笔，拉着小姑娘画出几副图样，笔触精美而且带着一股子别样的风格。
颜幼安看看，憋出两字：“挺好。”
这也是个不会出错的形容。
宁琳轻笑出声。
颜幼安看她笑，哼哼两声：“我才不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要她说，能对敌人造成伤害的，就是好东西。
“确实。”宁琳大概猜到她的想法。
精神伤害，也是伤害不是。
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聊天，成半青时不时插上一句。
猫儿和虎崽就窝在宁琳身旁，小姑娘时不时摸上一下，也算一副宁静安详的画面。
过了一会儿，开饭了。
成半青看见桌上摆出的东西，傻眼：“这都是灵米？”
“天天都吃吗？”米香里夹杂着灵气，可让他吃惊。
“我还没有辟谷。”宁琳看他。
成半青看着白花的米饭，咽了一口唾沫：“不，不是这个问题。”
灵米啊，就渡厄峰那群人吭哧吭哧地催生一年，也不够几个峰头吃的。
东西一少就贵，更何况还有利于修炼，贵上加贵。
成半青看着俩小孩不解的眼神，沉默了。
“师兄，你怎么了？”
这是来自合体期城主独女的不解，在她眼中，这些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小老虎跟着颜幼安也是吃好喝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三花猫儿迈着猫步翻白眼，还没有它的鱼好吃呢，也不知道这个人族在大惊小怪个什么。
至于宁琳，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待在狼族腹地吃灵果饱腹，对灵物的稀有更加没有概念。
“师兄……在为自己的贫穷默哀。”
发现在座的连猫都比他淡定，成半青接受这个现实，原来只有他没见过世面。
也不怪他，毕竟剑修的贫穷仿佛祖传，谁让他们每次突破都要重新锻造本命剑，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也是最贵的。
他的家当都花在本命剑上了，偶尔来一顿解馋可以，哪里能天天吃。
“小师叔不用理他。”莫问凝给纳闷的小姑娘夹菜。
都是剑修的老毛病了，她还能拿剑的时候也是这样。
道尊不差这口吃的。
原本不说就是怕有心理压力，按老头的说法是，饭吃得不香就没意思了。
不过见这奇怪的反应，宁琳也能猜个差不多。
明天去藏书阁吧，看看这个世界的耕种方法，她心里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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