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姣，我带你回家！

生命的伊始，我只是一尾游鱼，虽无依无靠，却并不孤单。
  大海深处有我的朋友，或是一蚌珍珠，或是一株珊瑚，我爱极了这些亮闪闪的朋友。
  后来，我慢慢长大，学会了如何躲避虎鲨，如何填饱总是饥肠辘辘的肚子，如何听懂海波的告诫。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是这样了，与海浪共舞，和蚌贝一屋；与鲨脊为恶，和黑海为伍。
  我追逐其中，遍体鳞伤，亦偶有闲趣，这就是我的全部。
  就在这时，一只鲛人却找到了我，他在我面前撕碎了一条虎鲨......
  ......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你之前有名字吗？”
  我在原地沉默，我听不懂这只年老却异常精神抖擞的鲛人在说什么，叽里咕噜的。
  我也不会说话。
  我只是例如往常般在生死追逐后换了口长气，心底不由泛出些许劫后余生的欣喜，又麻木地瞥了一眼现在已经成为碎块的虎鲨。
  就差那么一点......一点点，刚才就得进它的肚子里了。
  不过，现在它也只是别人的猎物罢了。
  那只老鲛人低头看着我，突然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瞧我这笨脑子，你一直在外面，哪里会鲛人族的语言呢，那就由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吧。”
  他嘴里念叨起来，一阵叽里咕噜的，这个名字好听却寓意不够好，那个寓意好但又喊起来太拗口了......
  他开始对取个好名字这个事较起劲来，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合适的词汇。
  而我此刻依旧僵立在原地，死里逃生的喜悦再次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更强大的智慧生物冲散。
  他暂时没有恶意，但我依旧很害怕。
  老鲛人看着我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它太灼热了，把我整个包裹了起来，我甚至感觉周边海水的温度都升了几度。
  我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在我到目前为止短短的鱼生里，其它生物看待我的眼神多是交锋时的麻木残忍，或是溃败逃窜时的惊慌恐惧，都是冰冷的。
  这是我第一次与这样一双眼睛对视......很奇怪，也让我莫名恐惧。
  我想逃回我的巢穴，但我知道没机会，看看那条被撕碎的虎鲨吧......
  算了，自己还是先观望一会，老老实实地等等看吧，毕竟这只老鲛人还没有动手的意思。
  ......
  老鲛人没想到自己自然流露出的喜悦与疼爱会让眼前的小鱼感到害怕。
  看着眼前的小鱼，他心中的感情越来越复杂，眼神愈发炙热，几要喷涌出来，眼眶也随之愈发酸涩。
  当然鲛人是不会哭的，鲛人族天生没有眼泪。
  “你以后就叫‘姣’吧。”
  老鲛人突然开口，这个名字让他兴高采烈起来，喃喃自语，“你知道这名字的含义吗哈哈......啊对了，你现在不会知道，但你以后就知道了，姣就是美好，你就是最美好的哈哈哈......”
  “美好......美好哈哈哈！”
  ......
  他到底在叽里咕噜什么，值得那么高兴吗，我很纳闷。
  不过......jiao......jiao？
  他一直在重复的这个发音是什么意思呢？
  “走吧，小姣，我带你回家!”
  老鲛人兴奋地把我圈在他怀里，他看向了远方某个方向，突然又有点低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扑腾了一下，想从他有力的臂膀里挣脱开来，但很快又被按了回去。
  “乖，别乱动，我们回家了。”
  ......
  在老鲛人的“挟持”下，我到了一片很黑暗的海域，这里离我原本的巢穴很远，远到我连来时的路已是模糊不清，只记得一直是往南走。
  我真的努力去记了，我不想离开我的巢穴。
  但还是......吁......
  我难怪是条鱼，这记性啧啧啧......不过还是比7秒多一点的，但也不多到哪去。
  真的很远咯，这只老鲛人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不能让我早死早超生吗？
  这片深海饶是以老鲛人的速度也是游了四十多个日夜轮回才堪堪到达。
  一路上虽然少有休息，但老鲛人也没让我颠簸到，稳稳地把我拘在他怀里，甚至轻轻松松抱着我捕猎，我一路上过着被投喂的颓废生活。
  当然，一路上还得听他絮絮叨叨，听得最多的发音就是“jiao”。
  我可以猜到，他应该是给我取了个名字。
  嗯......更古怪了。
  jiao......呵呵。
  从他怀中抬起头，这时已有一大片鲛人迎在了那里。
  我看到那一群黑压压的人形生物，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下该怎么逃回去？
  本来就打不过也躲不开这缠人的老鲛人，一路上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逃走。
  这下子更是“鲛多势众”，只能说......真真是“鱼入鲛口”,归途无期呀！

  我还挺幽默，这种关头了还会模仿人类的苦中作乐，来打趣自己。
  只是海洋呐......
  我，一尾小鱼罢了。
  你赐予我了自由和生命，现在要还回去了吗？
  我从来就没有因为老鲛人从天而降的“拯救”而把他划分在善良的阵营里。
  谁知道他是不是看中了我肉质鲜嫩，想带回去好好养着再吃呢？并且再恶趣味地给他的食物取个昵称。
  多合乎实际的理由，我也想不到别的了。
  海洋里没有“善良”这条法则，况且鲛人族在海洋里可是凶恶一方的霸主。
  在我不算短暂的“流浪”期间，鲛人族这种深海的智慧生物我也偶有目睹过。
  那时我为了躲避天敌的追击，慌不择路离开了平时熟悉的那片安全海域，顺着洋流几经波折后，不知道逃进了哪片深海。
  那里的水格外幽深，周围一片死寂，寂冷到压抑，就连水中的氧气都更加的稀薄，我知道这里是很深很深的海，里面生存的都是些“大家伙”。
  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身随心动，尾鳍狂摆。
  在海草乱石间飞速穿梭时，我听到了细碎的咀嚼声，一阵一阵的，很悠闲很有规律，听得我牙都酸了。
  不过，幸好离我还算有段距离。
  这是胜者在品尝它的猎物，这是他的领地，我不该打扰它。
  更可怕的是我的误入，或许会被视作一种挑衅。
  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更不希望自己成为被加餐的猎物......
  我的大鱼祖宗呐，平生也没靠过你，此刻请助力我一个火箭，让我冲出这片压抑的海域吧！
  夹紧了哆嗦的尾巴，我游得更卖力了。
  只是在咀嚼声快听不见时，我猛然回头瞄了一眼，却恰好和“它”对上视线！
  那是一双冷到无机质的浅灰色眼睛，里面闪烁着残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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