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阴影

邓布利多在接到斯内普的纸条之后就以最快的速度从魔法部赶了回来。

        在向庞弗雷夫人确认过哈莉没什么大碍之后，他便与斯内普一起去往事件现场查看。

        奇洛的办公室一眼望去确如血海一般，这都是来自他的血，可是整个房间却找不到哪怕是一根属于奇洛的骨头，地面只残余了一点儿黑色的残渣，就好像他被什么极端邪恶的魔法给融化了一样。

        斯内普确信他从没见过这种魔法，但邓不利多的神色却十分平静、了然。

        “是莉莉留下的保护魔法，”邓布利多一边仔细检查着现场痕迹，一边说道，“她为了救哈莉而死，这就在那孩子的身体里留下了护身符，使得伏地魔永远无法触碰哈莉。”

        “伏地魔？”

        “我猜，他很可能以某种形式附着在奇洛的身上。”

        “……这就是触碰的后果？”斯内普问。

        “不错……是的，”邓布利多说道，他用魔杖轻轻拨弄那一滩黑色的残渣，“这种触碰会导致血肉融化，骨骼燃烧，我想，这恐怕不是什么愉快的场景。”

        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不是，可当事人并不这样认为。

        “是不是很疼？”

        哈莉兴味盎然地欣赏着这个给她制造了不少麻烦的男人在地上扭动挣扎，她用一种满怀好奇的声音问道。

        奇洛不能说话，他只顾着向魔杖伸手，就在他觉得自己将要碰到魔杖的时候，一只皮鞋不轻不重的地踩住了他的手。

        他很想大声喊叫，可他的嘴巴已经无法张开——他的脸也开始融化了，森白色的牙齿从血红之中刺出，红白相间，像一副正在快速溶解的油画肖像。

        “在找这个吗？”哈莉捡起他的魔杖，她随手一挥——这根小木棍已经非常顺手、驯服。她装模作样地继续说道，“我觉得它好像更喜欢我，噢——原来您也同意吗？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教授。”

        看着奇洛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她愉快地将魔杖收到袖子里。

        “哎呀，真对不起，我想方才我好像踩到您了，您不会介意吧？”她后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辨认着奇洛糜烂皮肉之下残余的绝望表情。

        紧接着她听见奇洛身体里发出了声音，正是她在录音带里听见过的尖锐嗓音。

        “哈莉波特！”

        一道黑影从奇洛的身体中分离了出来，哈莉知道这就是伏地魔的残魂，这么一团模糊的黑影，她只能勉强分辨出他松散怪异的五官，蛇一般扁平细长的鼻孔。

        “又一次、又一次，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的呢？”

        那灰黑色的阴影在她身周晃动着，时而凝集时而松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录音带。”哈莉忍不住抬起手，端详着组成伏地魔的黑色颗粒模糊不清地飘浮在她的白皙的手掌之上。

        果不其然，残魂是世间最微弱不过的存在，比之真正的幽灵都差远了，它只剩一点儿属于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攻击能力。如果不是两人的联系，她也很难察觉奇洛身体里会有这么一个存在。

        她转而凝视着那阴影里的变幻游弋着的脸，对比汤姆里德尔英俊的脸，它们确实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哈莉不喜欢伏地魔现在这张非人的脸，非人意味着失去理性，意味着无限制的疯狂。汤姆里德尔做的事情只是不符合她的标准，但仍然在理性的框架之内，因为灵魂联系，她勉强可以容忍，但这张类蛇动物的脸——她觉得很失望，失望于自己居然跟这东西绑定在了一块儿。

        “但你竟然……没有告诉邓布利多……为什么？”那黑影嘶嘶地问。

        “谁知道呢？也许，我只是想试试看杀人是什么感觉，”哈莉没兴趣对他剖白自己的心路历程。她看了一眼奇洛正在燃烧的黑色骨头，心里暗暗计算着时间，打算再说一句话就催他滚蛋。

        “好了，你不会真的打算让我把你干的每件蠢事都说明白吧，我还以为你足够聪明能自己想出来呢？”

        “你以为……你可以三番两次地嘲弄黑魔王？”那个尖利的声音说，他的话语又迷惑又愤怒，“你想象不到黑魔王的伟大，你永远无法击败我，但我随时可以杀死你——”

        他愤恨的话音未落，便猛地扑向哈莉，似乎想就这样把她吞噬。这名为伏地魔的黑色阴影于倏忽之间击碎窗户玻璃逃逸而出，干脆地消失在远方的夜色之中。

        这稍微有点儿出人意料，哈莉惊愕的看着伏地魔丑陋的脸快速地朝自己靠近，将她埋在他的影子里。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捕获了她，许多不属于她的回忆和画面闯入她的脑海，让她无法自控地倒在了前方的血泊之中。

        虽然过程出了点小岔子，结果却跟她计划得差不多。在这片被血腥味包裹的纷杂回忆中，她还能苦中作乐地想。

        伏地魔灵魂中最后一个画面是耀眼的绿光，醒来的头几分钟她尚能感觉到他被死咒击中时发出的痛苦嚎叫仍在蹂/燮/躏她的耳膜。

        好一会儿，她才发现四周确确实实是安静的，医疗翼里空荡荡的，庞弗雷夫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哈莉完全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她藏在床垫底下的魔杖，它曾经属于奇洛，但现在已经属于她了。

        她刚刚把魔杖收好就听见庞弗雷严厉不失温柔的声音，年长的医师从一块布帘后面走出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嗯……很正常？我睡了多久？”

        哈莉抬手揉了揉眼睛，她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床头柜上堆了不少糖果礼物。

        “一天多一点，你先等等，我去把邓布利多校长叫来。”庞弗雷夫人说着就匆匆离开了。

        趁着这个机会，哈莉开始在脑海里复盘她的小计划——她一向认为越简单的计划越不容易出错，奇洛布在门口的魔咒很完备，但窗户却是一个漏洞。

        首先，唯一有疑问的即保护魔咒的效果，一滴抹在杯沿的血是否能达到目的——与人体分离的物质能够达成触碰条件只能说理论上可行。

        其次，如果这个计划不幸行不通，斯内普会是她的另一道保险，哈莉‘碰巧’知道考试期间所有老师都会在在监考结束之后都会准时回到办公室，无论是哪个结局，斯内普都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当然，不为人知地处理掉奇洛不是不可行，但她可不愿意在邓布利多的眼皮子底下搞一桩悬案——一位怀着疑问的老校长会给她增添不少麻烦。他不是想要凶手吗？她给他就是了。

        她等着邓不利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银发老人笑吟吟地向她走来，“先生……邓布利多校长，发生了什么事了，”哈莉立刻坐直急切地说道，“我只记得我准备要去图书馆找赫敏对答/燮/案，然后奇洛教授叫我过去找他……我早就猜到他想要贤者之石了……他说他要把我献给他的主人……”

        她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声音也提高了，“我看见他……”

        “别激动，孩子，”邓布利多温和地说道，他坐在哈莉隔壁的病床上，“不然庞弗雷夫人就要把我赶出来了。”

        “……他似乎不能触碰我，我看见他……融化了，然后有个影子……伏地魔就从他身体里窜了出来，真可怕，我想阻止他，可他最后还是逃走了，您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吗？”

        “你应该知道的，哈莉。”

        “是因为我妈妈给我的保护吗？”

        邓布利多轻轻点头，“你母亲是为了救你而死的。如果伏地魔有什么事情弄不明白，那就是爱。”他用一种通俗易懂的方式把献祭魔咒的原理揉碎了告诉她。

        “我从没想过这个，我妈妈一定是很勇敢的人，我真希望我能像她一样，”她说，泪水轻轻松松地滑落脸颊，“我们发现他在四楼禁区鬼鬼祟祟的——还有那次魁地奇，他也盯着我的扫帚……可惜没有任何证据。”

        “你很敏感，”邓布利多说，显得有几分高兴，“这是一件好事，我看你和你的小伙伴已经把事情搞得很明白了，是不是……你知道，无论是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来找我。对了，我还要谢谢你，为了海格的事。”

        “只是一点儿小聪明，我知道海格一直想要一颗龙蛋，我只是觉得有点儿过于巧合，”哈莉愧疚地说，“要不是我急着去找他确认，也不会被马尔福撞个正着，而且为了这件事我撒谎了……”

        “解决问题是一种能力，一点儿不守规矩不是什么大问题，哈莉，不要畏惧自己的能力——好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奇洛的主子，呃伏地魔，他为什么要杀我呢？”

        “我暂时还不能够告诉你。今天不能，现在不能。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暂时先别想这件事吧，哈莉。等你再长大一些……我知道你不愿意听这个话……等你做好了准备，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那贤者之石呢？还会继续存放在学校里吗？”

        “已经被毁掉了。”

        “那——您的朋友尼可勒梅怎么办呢？”

        “他们会死，”邓布利多微笑着说，好像他们在讨论的不是死亡，而是下一顿饭要吃什么口味的馅饼，“对于头脑十分清醒的人来说，死亡不过是另一场伟大的冒险。你知道，贤者之石带来的无限财富和无尽生命——恰好是对人类最没好处的东西。”

        哈莉不确定要怎么迎合邓布利多的这番话，她努力让自己脸上表现出受教的表情，这并不容易，因为她打心眼里认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鬼扯。

        好在这时她看见了赫敏和罗恩正在医疗翼门口探头探脑。

        “看来，我最好还是把你留给你小朋友们吧。”邓布利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站起身与两个小巫师打招呼，又慈爱地嘱咐哈莉好好休息之后就离开了。

        “哈莉！”赫敏给了她一个最热切的拥抱，“我们都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真的很后悔考试结束之后没有拉着你一块儿直接去图书馆，还好你没事，你知道学校这几天都在传你被奇洛绑架了，有些人说他已经死了，还有人说他是被黑巫师附身了……”

        “不能怪你呀，考完试之后我真很想去厨房拿几个馅饼，”哈莉笑着说道，一边把桌子上的糖都分给他们，然后才将她准备好的故事向两位朋友娓娓道来。

        她巧妙地跳过一些血腥的部分，当她说到伏地魔的黑影从奇洛身上浮现出来的时候，他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什么感觉？”罗恩小心翼翼地问道，“伏地魔朝你冲过来的时候。”

        哈莉仔细地想了一下，“我觉得很惊讶。”她说，这句是真话，“然后我就什么也记不得了。”这句是假话。

        她记得很清楚——每一个闪过的画面，她记得伏地魔每次分裂自己灵魂时的极端疯狂，也记得她的父母亲如何轻而易举地死在伏地魔的死咒之下，在这短短瞬间，伏地魔五十余年的人生挤进她的灵魂里，疼痛之外只余可怕的清醒。

        “黑魔头的影子？”斯内普皱眉问道，“她是这么说的？”

        邓不利多轻轻点头，“伏地魔只是失去躯壳，从未被证明死亡，现在我们知道这是真的。”

        “如果你判断他会归来，”斯内普说，“那你最好抓紧时间培养她，让那女孩就这么对上黑魔头无异于是送死，这次他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同样的幸运不可能发生第二次。”

        “你开始喜欢她了吗？”

        “我看不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哈莉非常敏感聪慧，”邓布利多说，“她解决了海格的事，而且能察觉到奇洛有问题，我认为这种分析能力非常可贵……你知道整件事最令我惊讶的事情是什么吗，西弗勒斯？”

        一阵短暂的静默。

        “在所有人之中，她向你求助，”邓布利多轻声说道，“不是麦格，她信任你，我想，我也并没能得到这种信任。”

        斯内普很想对邓布利多的话报之以嗤笑，‘信任？你会信任一个害死自己父母的人吗？’

        他想起自己没有任何挣扎就脱口而出的承诺，最终他只是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期末考试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哈莉和赫敏包揽了年级前两名，连罗恩和纳威的分数也很高，并没有哪一位小巫师因为不及格被留在一年级，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欣鼓舞的笑容。

        现在这个学期剩下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年终宴会，到这一天下午，整个礼堂都挂满了金红色的装饰，主席台的后面挂着绘有格兰芬多狮子的巨大挂毯。

        这可是七年来头一次不是斯莱特林获得分数第一，除了斯莱特林之外，其他三张长桌上的学生们都热热闹闹的，罗恩隔着长桌向神色阴郁的马尔福做着鬼脸。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焕然一新——只有哈莉知道，自那一夜以后，一切都已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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