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横滨市的大爆炸
今天跟往常一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只是很平常的一天。一之宫白霜因为要等待老师对学园祭的安排,其实小孩子身体也做不什么事情,都是由老师提前统筹好直接讲要做的事情说给一之宫白霜听,然后等明天课后的时间再由一之宫白霜传达给其他学生。
至于为什么一之宫白霜会被留下来,则是因为她是帮助老师管理班级的班委啦,在开学之初,过于听话懂事所以被班主任和其他学生一同认定为班长。
残阳在地上留下了长长的影子,天色已然不早了,这是第一次这么晚离校,因为知道可能会有点晚,所以提前让白濑和柚杏先回家了。
人烟稀疏的道路上,没有一之宫白濑和油凛柚杏的争吵声相伴,明明平时觉得他们再吵不过了,现在没有他们在身边的一之宫白霜却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些的寂寞。
魏然耸立的高楼大厦变成了塌陷残破的残垣断壁,耳膜仿佛要刺破的大爆破声,震得人脑,嗡嗡做响,哭喊声,悲鸣音,以及到处弥漫着不详气息的黑雾黑烟,艳丽的血迹从废塘底下流了出来,各种难闻的气味互相交杂。
连续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个场面的一之宫白霜,陷入了浑深零噩的状态,只能随着惊然失措的人流走向稍微安全一点的位置,寻求暂时的庇佑。
人在陷入危机之时,根本就想不到任何东西。这可怖的像人间地狱一样的场景,让一之宫白霜久久不能回神,仅存的自保意识让她跟在一些目标明确的成年人身后,防止被某些情绪过激的成人踩踏。灾难面前,已经发生的灾难不是最可怕的,那些慌乱的人群才是最凶残的。
夜幕降临,各自席地而坐在广阔空地的人们逐渐安静了下来。由黄昏时的崩溃绝望转变为了现在的宁静详和,似乎在借助这月明星稀的夜晚,以期粉饰太平。
自这些逃亡人群的谈论中,一之宫白霜了解到此次爆炸发生在闲田街,爆炸的范围与强度特别大,波及了横滨的整个东南部,现在所处的位置仅仅是外围,而不是爆炸中心。
听从中心逃出来的人说,大概下午五点的时候,闲田街那边突然发出一阵剧烈刺眼的白光,而后就是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整个闲田街都被炸没了,原地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一之白霜的理智终于回笼,在后怕的同时,终于记起了自己此身的父母和弟弟,想起离闲田街并不远的家,担忧,焦急之情就不由得从心底往上涌。
身为成年人的前生理智在叫嚣着明哲保身,先顾好自己的安危。然而情感的焦灼一点点的啃馋着自己残存的理智,要去找父母,找弟弟,找到他们,哪怕只是去看一眼,也要回到自己家。
拖着因惊吓过度而惫感疲软的身体,一之宫白霜就着夜色中的迷离月光往家的方向赶去,一路上遇见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还有残破不堪的建筑,毛发凌乱的猫犬在废之上翻找着可能会有的食物,鼻尖所萦绕的都是爆炸过后的硝烟气息以及有些腥气的血味。
在到达自家的房屋面前,纵使早有准备,但是脑内的不详预警却越来越强烈。与邻近的,完全看不清形状的房屋相比,自家的房子不幸之中的万幸,只倒塌了一半,另一半还身残志坚的挺立。从狼籍的玄关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父母惊恐未消的面容,一之宫白霜犹不置信,上前接触父母紧握着的双手,直至那冰冷僵硬的触感传来,才终于有了一种“啊!果然”他们都已经死了的确凿证据。
但是一之宫白霜强自忍耐自己的悲痛情绪,还有马上要失声痛的冲动“白濑,白濑”“一之宫白濑”她像疯子一样在残骸的家里到处寻找,甚至试图用手去扣挖那倒塌的半面房屋,语气中是控制不住的惊慌,寂静的夜里响起刺耳又凄厉的呼唤。
只有父母的尸体在,白濑呢?白濑在什么地方?满心满眼只有未知踪迹的一之宫白濑,一之宫白霜的理智在说希望渺茫,但她的情感在说不认命,不认输。
终于在无人回应的静谧角落传来了淅沥微小的声响,这点微不可闻的声音在一之宫白霜听来,简直如同天籁。她放弃了在自家房屋里徒劳无功的疯狂挖掘,奔向了传来声音的废墟角落,来到这个熟悉的位置,一之宫白霜才惊觉这是油凛柚杏的家,她听见那微弱的声音,来不及再思考更多,捡起地上被震断的钢筋,就开始撬起废墟上的破落石块。
那是一个由血肉身躯所筑成的稳定三角型结构,狭小的空间里塞的是唯一存活下来的油凛柚杏,在突兀而恐怖的灾难面前,她因父母的无私奉献而毫发无伤,只有被惊吓过度的状态,以及一看就哭了很久的红肿双眼,嗓子眼里的抽泣已经嘶哑得听不出本音,刚刚听见的声音就是来自油凛柚杏。
生于和平年代的一之宫白霜,今天经历了太多大喜大悲的事情,哪怕知道这个世界,这个国家在历经战争的磨难。可是,那些离小孩子的世界太远了,她完全没有实感,直至今日的爆炸事件,她才恍然惊觉,死亡离她如此之近,那些冷凝僵硬的尸体给她上了极为现实的课程。
—之宫白霜眷恋着前生的世界、国家、家庭,亲人吗?那是肯定的,人不可能对生养自己二十几年的家毫无感情。那么,一之宫白霜不爱自己此生的父母吗?并非如此,哪怕再想回到过去,她也只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此生刚刚诞生的时候,一之宫白霜没日没夜的哭泣,想要回家,想要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熟悉的国家,可是神明没有再眷顾于她,在此身父母无微不致的关怀以及不曾掩盖的爱意之下,她终于接受了这个世界,这对父母,她选择了好好活下来,在有人对你施以毫不渴求回报的爱意情况下,任何一个有感情的人类,都不可能不为之所动。可是,这一切又被毁了。
在恶□□件的绝望笼罩下,一之宫白霜不安的情绪到达了顶峰,在看见父母的尸身之后,最大的悲伤也先不过如此,得到又失去,明知不可为亦要可为。
悲伤、痛苦,复杂又绝望的情绪充斥在一之宫白霜的脑海里,可是脑子的角落里却仍然闪过一丝悲憾的庆幸,还好,白濑不在这里,还好自己幸运的活下来了,这一想法在看见油凛柚杏后愈加清晰,死去的人永远没有活着的人重要,一之宫白霜甚至为此庆幸,庆幸什么呢?庆幸还好死的是她父母而不是她。
清楚的知晓自己有多卑劣的一之宫白霜,在成为破烂的垃圾堆的房子里,寻来了干净的水和食物,安置好情绪崩溃得不行了的油凛柚杏,来不及给出更多的安慰,很快就决定了前往废墟的深处,时间就是生命,她要和时间赛跑,她要去寻找不知所踪的一之宫白濑。
“白霜姐姐,白濑说他要去东街那边的游戏厅。”在一宫白霜准备离开的前一秒,依旧沉浸在自己悲伤之中的油凛柚杏来了这么一句,话音完毕,就紧缩在角落再没有声音。
听到柚杏的话,一之宫白霜勉强安了一下心,东街游戏厅那个地方她知道,那边离爆炸中心比自家离爆炸中心更远,所以白濑的安全有很大概率得到保障。
在急匆匆的离去之后,她不知疲倦地到处寻找白濑可能会存在的地方,东街角的游戏厅里没有,反倒是在搜寻白濑的路上,她看到更多的悲欢离合,以及阴暗处所温生的恐怖事件。
对于孤身一人前行的一之宫白霜,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或许有人是真的想要帮助她,可其中亦有拥着下作心思想要接近她的人,还好她一直没有扔掉之前,那根用来挖掘废墟的钢筋。她牢牢抓住那根结实沉重的钢筋,对那些尝试接近自己的人群,不管善意还是恶意,她统统回应最冷漠的拒绝交谈。
从深夜时分到现在的凌晨辉光,一之宫白霜足足翻找了一夜,用她那个依旧是孩子的身体,可是她还是没能找到一母同胞的一之宫白濑。
白昼的时候更能看请此次爆炸事件的凄绝场面,最悲伤的情绪已经发泄之后,残余的更多是不愿相信的麻木,看着路上这些幸存的人,一之宫白霜终于感到一夜未眠的疲倦,后知后觉的想到,至少自己不能这里倒下。
拖着一身疲累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家,顶着凌乱的白发,眼肿得不像样子,毫无精神可言的一之宫白霜就收到了粹不及防的好消息。
一只悲伤痛哭的一之宫白濑,看着委屈又悲伤的白濑,一之宫白霜也只能不住的拥着他,听着他哭,哭的稀里哗啦,撕心裂肺,而不知该如何安抚,她的心中与他有着相同的悲伤,又因寻找他整整一夜而强打精神抱着他,同一之宫白濑一起默默流泪。
在这种大喜大悲的状况之下,听着一之宫白濑嚎啕大哭的伴奏。一之宫白霜抱着一之宫白濑睡着了,就那样抱着一之宫白濑,自己同胞的兄弟,靠在墙角互相依偎而眠。
一之宫白霜在沉眠中迷迷糊糊的听到了,一之宫白濑的承诺。“白霜,爸爸妈妈不再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哪怕是在似睡非醒的状态里,—之宫白霜也清楚的明白父母去世,未成年的孩子想活下去有多么困难,但她没有说出什么打击人的话,悲伤也许会渐渐隐没,但现实从来不会因为谁而改动。至少现在,一之宫白濑是真心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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