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想死的决心

萧天逸抿紧嘴唇，黝黑深沉眼眸越发怒气蕴藉，俊秀的脸庞犹如寒冬冰雕，冷气四溢。

面对柳拂这般反应，他终于冷笑，一把甩开手中小脸：“好，好，好，你既然如此想死，你就真给本王撑下去，饿死渴死，皆是你自己选择！”

袍袖猛摔，男人抬步，愤然离去。

婢女惊吓不已，回看重新闭眼沉睡的娘娘，温声劝道：“娘娘，您就吃一些东西吧，若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坏掉的。您的身子已经如此虚弱了……”

屋内，萧天逸如同困兽一般，走来走去。萧福束手立在一旁，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又眼眸低垂下去。

已经第三日了，柳拂已经不吃不喝足足三日了。往前昏迷的时候，好歹还有喝药吊着。现在就连那药，也是一口也喂不进去。

柳拂不吃，即便现在神志不清，混混沌沌的状态，喂进多少东西，依旧像准备好了一般，全部吐出来。

好好一个清瘦人物，现在已经憔悴枯瘦的，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两颊凹陷，眼窝青黑，整张脸都透出一股死气。

这就是萧天逸方才冲进去看到的景象，一个濒临垂死边缘的柳拂。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一个人若当真存了死意，那就怎么样都能将自己弄死。

他狂躁地双手抱头，走来走去。没有注意到外头进来一名小厮，神色紧张地附耳与萧福说些什么。

萧福脸色微变，上前道：“王爷，凤世子正意图闯进府中，说是要探望柳侧妃。”

萧天逸脚步蹲在半空，整个脸色一瞬怒气沸腾，他正是烦躁的时候，凤君易偏就这个时候来触霉头，可转念一想，他又迅疾沉默下来。抬眼与萧福对视。

大总管似乎早等着他，点头回应：“王爷，或许此法可行呢。”

萧天逸抿唇，片刻甩手，“让他去看。”

“拂儿？”凤君易看到不人不鬼的柳拂的时候，当场落下男儿泪，“你怎么这么傻，怎么就能将自己折磨成这样？”

双手颤抖地抚上她的面颊，凤君易心痛难抑：“若是叫泉下的伯父伯母知道你如今这般，岂不要痛断肝肠。拂儿，你睁眼看看我，我是君易啊，我来看你了。”

长而卷翘羽睫颤动，犹如翩飞蝴蝶。柳拂整个人开始细微颤抖。

凤君易大喜，手温柔抚触她眼角，凑上前低声道：“拂儿，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还不能就这么死，你还有大好时光。若你就这么死了，如何有脸面与你爹娘相见？你若在这儿辛苦，我就带你离去，我们离开燕京，天大地大，我们走的远远的。”

雨蝶振翅，青黑眼眸裹着云雾冒出。柳拂颤抖嘴唇，说出连日来的第一句话，嘶哑而又苦痛：“我的孩子……”

凤君易喜极而泣，握紧柳拂的手，连连安慰：“孩子没了，就没了。往后还会有的，还会有的。”

“君易，”柳拂缓缓侧头，哭得哽咽难语，“孩子他是无辜的，还有巧儿，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

凤君易摇头：“不是，不是，这些都是天命，又怎与你相关。拂儿，你不必过度自责，这些本不是你害的，都是那些要害你的人的错！”后面几字，被重重咬出。

柳拂咬唇闷声哭泣，摇头不语。当下闷咳，声音沙哑。凤君易眼眸往旁一望，早就等候多时的侍女乖觉将吃食端上前。

凤君易接过一杯茶，先喂柳拂喝下。柳拂终于不再推拒，慢慢也就喝了。然后是小半碗香糯米粥，凤君易见她只吃喝这么一些，就再吃不下，不禁越加心疼。

不过半月不见，好好一个人就能如此形销骨立，他怎么不心疼愤恨？

饭毕，许是身子虚太累了，柳拂渐渐昏沉地睡了。凤君易陪在身侧，一刻不敢稍离。半夜，柳拂惊得醒来，看见他的脸，只怔怔愣神：“君易，你怎么还在这儿？你快回定北侯府，我已经嫁给……”

手指轻轻按在柔软唇瓣，凤君易柔和道，“拂儿，我已经明白你当初与我断绝婚约的苦心，我不曾怪责你，你别忧心。”

柳拂怔然，似乎仍不太明白，凤君易心酸，抚上她双眼，柔声劝哄：“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屋外一息白衣胜雪的俊秀男子凝然伫立良久，月华将其染成一片柔和白光。侍女出来倒茶的时候，猛然瞧见，吓得险些惊叫出声。好在萧福抬手压住了，她才紧张行礼。

“怎么样？”王爷的声音，在寂静星夜中听来，有一股好听的缥缈之意。侍女不及有他，压低声音，回道，“回禀王爷，娘娘吃下一些东西后，就睡下了。只是半夜惊醒次数多，恐是心悸难安之症。”

能吃能喝了？

那就暂时死不了了……

回转身，萧天逸慢慢走远。侍女遥望那道挺拔身影，竟然觉出一阵难言孤寂。

回到自己的地盘，萧天逸就闭入书房，谁也不见。萧福候在门外，心中无奈。

耳边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萧福抬眼，看见苏风暖提灯而来。

“王妃，天色已晚，怎的现在来了？”

苏风暖眼神落在闭紧门扉，淡道：“本王妃听闻府中有人来了，忧心王爷，所以来看看。”眼神瞥向萧福，不用多言，萧福就束手立在一旁，没有多话。

再度推开书房门扉，屋内同样酒气冲天，只是乌黑一片，什么也瞧不清楚。

苏风暖就着灯火，找到醉卧柱边的萧天逸。他抱着酒瓶，睡得不省人事。只他睡得不安稳，嘴里喃喃念念有词。

苏风暖接下披风，盖在他身上，凑近他怀中听了，才知他口中一直在念那个贱人的名字。

灯火昏黄，残月如勾。

苏风暖慢慢趴在男人怀里，眼角含泪：“这么多年，明明是我先在你身边追逐留守，可你为何却从来看不见。”

“啊！”柳拂被梦魇惊醒，睁眸瞬间，看清那张担忧的清秀俊颜，“君易？”

“是我，是我！”凤君易握紧她的手，按在自己脸颊旁边，触感一阵温热。良久，柳拂才知这里不再是梦境。

昨夜种种，走马观花般划过眼前。

两人静默无语，气氛非常温馨宁静。

直到凤君易颦眉起身，一言不发消失踪影。柳拂惊诧，不及反应，耳边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

见到那张伪善精致的脸容，柳拂心中一阵难受似的揪紧。为了强压下那股怒意，她恢复麻木的神情，默默盯着帐顶，一言不发。

“柳妹妹，听闻妹妹近日身子好了一些，所以我特地来探望探望妹妹。”苏风暖雍容地缓缓落座，挥手让下人退下。一双桃花目上下打量她，假作关心道，“哎呀，几日不见，妹妹真是瘦了不少啊。看看，这容貌都憔悴了。”

柳拂眼眸沉静，动也不动。

苏风暖碰了钉子也不恼，漫不经心地整理袖子上的褶皱，淡道：“柳拂啊柳拂，你也别恨我。你终究是斗不过我的，你的孩子，不过是提醒你往后的下场。”

“千不该，万不该，你就不该先怀上孩子。这嫡长子，必须得是我腹中所出！”苏风暖冷冷笑着，看向她麻木的神情，“你以前就脑子不通透，看不清楚形势，我也不怪你。但是现在，你该知道厉害了。你若聪明，就该趁早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也许我哪天大发慈悲，就饶了你那条贱命呢。”

掩唇一笑，苏风暖慢悠悠起身，装作十分疲累的模样：“哎呀，昨夜在王爷哪儿，可累坏我了，我得赶紧回去补补觉去。柳妹妹，我下回再来探望你吧。”

女子摇曳走远，榻上柳拂下意识握紧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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