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心中之结
朝廷和江南的军队第二次在江北对峙。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萧天逸的军将终于毫无顾忌，个个都不会再畏首畏脚，准备大干一场了。
士气高涨了好几日，整个军中都蓄势待发，每个人都在等着开战的一刻，好在战场上大显身手，而这军中，一直闷闷不乐的，便只有柳拂一人了。
萧天逸派人从主城将沫儿和季儿接到军中照顾她，多加看护中，柳拂便再也没有找到可以私自离开的机会了。
“沫儿，王爷在何处？”
柳拂斜靠在帐中的坐榻上，有些困顿的微闭着双眼，听着沫儿在帐中收拾这个那个的，心中竟莫名的觉得烦躁了起来。
“姑娘，王爷营外巡察练兵，让人捎了话来，说晚点就来看您。”
沫儿放下手里的东西，对柳拂说。
柳拂微微皱起眉头，收回倚着脑袋的胳膊，换了一个姿势，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良久她又突然开口，换了一个话题。
“我的银针还剩多少？不够的，能不能找军医借一点了？”
沫儿见柳拂睁开了眼，目光落在了帐篷角落里的瓶瓶罐罐和大小盒子上，就知道了她的心思。
“姑娘，王爷已经下令将咱们帐中和军医处的银针全部收走了，需要用的时候统一发放，您就安心的留在军中养胎，不要在想别的事情了。”
沫儿将手中的一碗深褐色的药汤递到她的面前，规劝道。
柳拂接过药碗，侧目看着沫儿，眼神微妙的打量了一番，她知道，沫儿也是受了萧天逸的吩咐，来劝导她的。
“我喝，喝完你就跟着药碗一起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柳拂一仰脖，将这碗苦涩的汤药尽数灌进了自己的喉咙。
沫儿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帐中只剩下柳拂一个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什么动静，她难得的十分安静，睁着一双清亮的眼，可瞳孔里却是宛如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她不是没有想过出去，而是，她知道这帐外已经被安排了层层的守卫。
“恭迎王爷！”
一声十分响亮的声音将她眼中的死水弹出了涟漪。
他来了。
柳拂将寂然的目光转向帐门口，只见日光晃然一闪，一个斜长的影子，被日光拉长了印在地上。
他逆着光，依旧身姿挺拔卓越，玉立在门口。
“怎么不进来？”她柔声道。
萧天逸看着她慵懒的姿态，半坐半倚的斜靠在坐榻之上，微眯的双眼扬起极其好看的弧度，脸上的神色像是喝醉了一般，看上去竟是有些恍惚出神。
“身子还好吗？”
他走到柳拂的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柳拂抬眼看了他一眼，突兀的觉得他眼上的黑纱有些碍眼……
若是没有那一抹黑纱，而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如一汪深潭一般，清冷而俊逸，每每都能让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柳拂艰难的撑起自己的身子，没有接受他的搀扶，而是直接将他拉倒自己的面前，伸手向他的脸探了去。
“先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萧天逸神色微微一变，立刻就抓住了她已经摸到自己脸上的玉手。
“我说过很多遍了，没有眼睛并不碍事，听着声音，寻着气息，有的时候，更能感受到许多之前感受不到的东西。”
萧天逸放缓了语调，一如既往的对她温柔有加的口气，让她恍然失了神，一时间，竟有些忘了自己刚刚想要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
“不管治或者是不治，先让我看看。”
柳拂愣了许久，才开口，这一次，萧天逸没有再拦她。
轻盈的黑纱布缓缓的落下，露出的，却是沉重异常的面孔……
“还是结痂了。”她说。
“伤口是快好了，才会结痂。”他回答道。
柳拂收起落在他那空无一物的眼眶里的目光，垂眸间，已是双眼通红。
“派人去查了白大叔的事情了吗？有什么进展。”
柳拂不动声色的将黑纱重新系在了他的脸上，红着眼睛，突然转移了话题。
萧天逸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将她拥在怀里，却小心翼翼的没有碰触到她的肚子。
“查了，人从山贼的手里逃走，然后就失踪了，其他的，什么线索都没有。”萧天逸如实的对她说，“就算找到了，你也不必费心让他去治好我的眼睛，他已然将白苏姑娘的死，坐实在了我的头上，除非查出白苏姑娘真正的死因，不然，白大叔是不会服软来救治的。”
他一句话就将柳拂问起白大叔的目的给封死了。
“我可以试试，看见，总比看不见好，万一他真的有办法呢？”
柳拂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眼中迟迟未落地泪光依旧在眼眶里闪烁着，含着那一丝她不愿放手的希望，等着他的首肯。
“等你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再说，这已经是第二次，我不会再让你和孩子有事。”
他斩钉截铁的说着，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
柳拂带着身孕，已经奔波了许久，几经历险，庆幸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保着这来之不易又十分脆弱的孩子，活到今日，他小心谨慎，担心受怕了许久，必定不会再让她以身犯险。
这些，她都知道。
只是他的这双眼睛，始终是她心中的一个结，越是解不开，就缠绕的越深。
“是阿，第二次……”
她幽幽的开口，话里的无奈郁结，听的萧天逸又忍不住紧抿了一双薄唇。
“我也不想再失去这个孩子，可我更是不能为了保全孩子，将你重获光明的机会错失，你是要成大事的人，是我和孩子的依靠，甚至以后，你还会成为天下的主宰，眼疾，万一成了你前行道路上的阻力，惹人诟病，那你，是要我如此的内疚一辈子吗？”
柳拂终于忍不住的哭腔漏了出来，哽咽的一声令她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孕中情绪不稳，对孩子不好，所以不要伤心，眼睛的事情，是我自己选择，与你无关。”萧天逸轻声的安慰着她，可这样的话说出口来，只能让她更加的情绪不稳。
“派人去找白大叔，查清白苏姑娘的死因，还有慕容清渊的底细，我要亲耳听见白大叔解释清楚一切，告诉我你的眼睛没有办法医治，我才能安心的坐在这里养胎，”
柳拂也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语气，执拗的劲头，似乎在她怀孕了之后有愈发强盛的态势。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大战在即，军中已经无暇顾及这些，汉国的兵马也有出兵的态势，形势严峻，万一景玉和凤君易联手了，我们的处境，便没有现在这么安稳。”
萧天逸的话语沉重了起来。
柳拂深知，景玉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的心思，她未尝不知。而前方的战事也无非多是凤君易打着自己这个皇后头衔的旗号发动的，由始至终，所有的麻烦，都是她一个人惹来的。
“若是日后有人以我的眼疾为诟病，大做文章的话，那你就更要将我们的孩子保护好，到时候，本王还有子嗣可以继承本王的基业。”
继承基业……
这四个字在柳拂的脑海中绕了一圈又一圈，她腹中的孩子还未出世，就已经被寄予了这样的厚望，这一瞬间，她并没有什么荣宠恩泽的感觉，反倒是觉得身上的重量又沉了许多。
“那边让我生个女孩吧，我只想让孩子免去诸多苦恼心事，一生无忧。”
柳拂毫不掩饰自己心中所想，一语将萧天逸的话给否了。
而萧天逸却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世事难料，是男是女都是我们的孩子，若是个女孩，那就只能辛苦你，日后养好身体，再为本王生养一个七尺男儿了。”
“你！”
柳拂有些气结。
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他还是有心情来那她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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