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师傅，师祖，师叔祖
青神剑宗自创派祖师至今四千馀年，门派总人数一直不足千人，祖师堂道谱从第一页数到最后，写下的名字共计五百九十九。
名字后有羽化二字之人又有四百零三，因此身为东极玄州四宗一樓，要在这里找一个活人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但今天的青神剑宗却异常热鬧，神剑峰竟有数百人之多，其中同为四宗一樓的天师宗，神符宗，玄女宗和白玉樓一共来了十六人，修为最低者通幽境，登神境四人。
青神剑宗现存一百九十六人，出现了一百三十六人，神剑峰祖師堂门前的广场，到处都是交头接耳的声音。
这一切都要从七年前开始说起，那一天陈载道归山。
通幽境圆满离山历练，若水境归山是青神剑宗的传统，陈载道从离山到归山所花时间，前后只有十年，是宗内千年以降的第二人，第一人自是有通天之材的创派祖师，但青神剑宗上下却沒有人能高兴得起来。
那一天，六月十六。
道号玄幽，別号无忧的中年道人刚从山外归来一天，在众师兄弟合力下，成为每次期限一年的守门人。
不过说是守门，也只是坐在山门前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此时的无忧正捧着一本不可言说的书，看得不时啧啧有声，可翻不到两页，便看到参天大树林立的小山路走来两人。
抬头眨了眨眼晴，将手中书籍往怀内一塞，双手揉了揉脸，无忧轻咳两声，连忙将坐姿端正，似乎想营造出一幅威严样子，只是身上皱折奇多的道袍，凌乱的头髮让人哑然失笑，威严更是无从看出。
只是这一次的來人有些不同，当一大一小两道人影渐近，无忧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甚至不等来人接近，身影一闪，已然出现来者前方。
“你好啊，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啊，貧道对于手相，测字，降妖除魔样样皆通，你有沒有什么愿望啊。”
瞬间出现在来人身前的无忧，脸上神色嘻笑，蹲在小孩子身前，左手搭上另一位年青道人的手腕。
“师叔。”陈载道唤了一声，摸了摸莫青的头，轻声道：“不用怕，他是师傅的师叔。”
“师叔，这是弟子在北冰原州收的弟子，姓莫名青。”
无忧眨了眨眼睛，右手变戏法般变出一个白玉小铃铛，嘻笑道：“原来是小小师侄啊，来来来，这是师叔祖的见面礼，将它挂在身上，走起路来叮叮作响，可威风了。”
陈载道微笑道：“收下吧，记得谢过师叔祖。”
仰头的莫青闻言，伸出双手接过小巧的白玉铃铛，语帶不安道：“谢谢师叔祖。”
无忧收回高抬的左手，眼神闪过一些疑惑，隨即斂起，对莫青道：“师叔祖带你飞上山，可好玩了。”
陈载道眼看阻止不來，只能对无忧心声道：“师叔，这孩子家破人亡，阴霾仍在，还请师叔不要乱开玩笑。”
实在不是陈载道过份担心，而是他太清楚自己的师叔了。
青神剑宗的门风历来极有口碑，唯独从两千年前开始，翠微峰出了一个混子道人，其后又多出两位五州有口皆碑的弟子，抱起莫青的无忧便是其中一位。
五州宗门提起他，只要是女的，大部份都是咬牙切齒欢迎，只是欢迎的方式就有些特別了，几乎一律都是刀剑出鞘，术法铺天盖地，隆重到让老一辈之人哭笑不得。
另外一位自然是陈载道的师傅，有酒道人之称的玄虚道人，但相比起无忧，除了某两个以酿酒闻名五州的地方，其他人对他最多就是扭头就走。
无忧点了点头，仰头对坐在他脖子上的莫青，道：“飞天遁地，神行太虚，看云去喽。”
陈载道无力拍了拍额头，独自抬步往空无一人的山门走去，他可不敢像无忧那样毫无规矩。
青神剑宗山头，岂是能够随意施展道术的地方，也就是翠微峰那对师兄弟和他们师祖，总会找各种理由乱来。
无忧这一次的理由，陈载道不用想就知道了，以自己的弟子为名，孩子想要试试飞的感觉。
“无忧你这混账给我记住。”
陈载道刚走了两步，山门前便出现了另一位中年道人，身穿玄色道袍，蓄有长鬚，左手捧着一根白玉尘拂，任谁一眼看去都要称一句真神仙中人，唯独刚现身时说的话，略为破坏了形象。
陈载道看到来人，连忙快步上前，作了一个双手抱拳的道家礼，恭敬道：“宋师伯。”
姓宋的中年道人，看了眼神色萎缩的人，点头道：“回来就好，先回翠微峰吧，祖师堂稍后再去也不迟。”
陈载道点头道：“弟子谢过宋师伯，有劳师伯帮忙了。”
姓宋的中年道人微笑点了点头，等到陈载道走过山门，坐在木櫈上伸手一挥，长桌瞬间出现在身前，而后从袖内摸出一壶茶，一本书便细看起来。
翠微峰。
那座由师祖亲手搭建，并题名挂匾的长生不长生堂门前，等到风尘劳累的莫青睡去，陈载道便赶来面见等在此地的无忧。
“坐吧。”无忧招了招手，神色平淡道：“说说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道心将碎未碎，体内经脈更是乱七八糟。”
陈载道依言坐下，平静道：“弟子曾入魔一次，随后与人交手，强行破入若水境才能险胜。”
无忧点了点头，道：“详细说说这些年的事，过两天师叔替你重新梳理一片经脉，其他事等师兄回来再说。”
陈载道点了点头，从自己离山开始，再到远渡北冰原州，最后归山的十年间所发生过的事都大略说了说。
等到陈载道说完所有事，无忧又再让他详细说一说某一件事，某一个人，天亮时分才拍了拍他的肩膊，道：“不错，有些事许多山上人都认为可做可不做，但你还是选择做了，更为此吃了不少亏，师叔很满意。”
陈载道低头道：“弟子本事不济。”
无忧洒然一笑道：“本事什么的，努努力就有了，沒什么大不了，做人可不是努力就行，你师祖建下这座长生不长生，就是告诫我们那怕成为了神仙，也別忘了成为神仙前是个人，这一点你比师叔和你师傅都强。”
陈载道摇头道：“弟子不敢与师傅师叔相比。”
似乎正经了太久，说完了想说的话，无忧整个人趴在石桌上，毫无力气道：“那有什么敢不敢的，说了一夜，师叔也累了，去休息吧。”
陈载道点了点头，站起道：“弟子想问师叔，师傅何时归山？”
无忧转了转身子，半个屁股坐在石櫈，半个身子躺在石桌上，脸朝天空道：“大概三五天，又或者三五个月吧，蹭够酒就会回来了。对了，给师叔想个法子避掉守山门的事吧，一天到晚坐在那里，真不是人干的事，等那些老傢伙让出祖师堂的位置，师叔一定想办法抹掉这条规矩，不让你吃苦。”
陈载道连忙转过身子，当作沒听到，三步併作一步，往自己房间走去，他可不敢掺和这种事，连说都不敢说。
两个月后。
翠微峰上，陈载道在木板建成的灶房内忙活，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突然出现，双手负后的人，瞇起双眼，用力嗅了嗅，点头道：“不错，不错，色香味俱全，真不错，懂得孝敬为师了。”
“师傅。”
不等陈载道说些什么，远处又有一道幼嫩的声音传来，正是听到动静，从房间内走出的莫青，此时的他，脸上多出了一些笑容。
“呃...这是...”老人转过身子，望向站在灶房门前的孩子，嘴角不自然抽搐起来，挠了挠头望向陈载道，似乎在问，这孩子是谁，他叫谁师傅？
陈载道招了招手，让莫青来到自己身前道：“青儿，叫师祖。”
莫青眨了眨眼睛，认真打了个道揖，双眼望向老人，道：“徒孙莫青见过师祖。”
老人眼睛眨了眨，道：“呃...乖。”
陈载道眼看老人一脸慒然，不禁问道：“师傅沒在山门遇上师叔？”
老人轻轻咳了两声，转开话题道：“乖徒孙，青神剑决练得怎么样啊。”
陈载道嘴角抽搐了一下，得，看来沒走山门，而是从侧峰偷偷回来，难怪沒遇上守山门的师叔。
“师傅，青儿还沒载入祖师堂牒谱，按规矩不能修练宗门功法。”陈载道无奈翻起白眼，只有面对自己的师傅，他才会不太讲究规矩。
老人摸了摸鼻子笑道：“小事小事，为师马上去办，小青儿等等师祖。”
看着风风火火离开的师傅，陈载道只能无奈一笑，对莫青道：“青儿不用紧张，师祖他老人家很随和的。”
紧张得捏紧小手的人，闻言轻吐了一口气。
“咳咳，牒谱一事还需请各大宗门前来观礼，但师傅已经和祖师堂两位长老商议好，小青儿明天开始可以修习功法了。”
不一会，去而復返的老人满脸春风跑回来，告诉了陈载道一个奇怪的答案。
陈载道疑惑问道：“怎么了，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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