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慈不掌兵
“将军又是想像当日攻打钱塘县时，先令俘虏进攻县城，以此来瓦解敌方士卒的士气？”
李舜臣张大着嘴巴，眼眸中充满了惊慌。
昔日杨素被李济任命去攻打钱塘县时，所使用的计策他作为当场者，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每次攻城仅派出一二百人去攻城，若是拿下自然是得到杨素的丰厚奖赏，若是拿不下败逃回来，杨素同样也不吝啬手中的白刃，通通将这些逃跑回来的士卒尽数斩杀。
如此狠辣的手段，李舜臣哪怕在龙雀军势力中寻找，都无法寻找到一人能够与杨素相比较。
所谓慈不掌兵，但是杨素对待麾下士卒的手段，也是李舜臣闻所未闻，当真超乎他的想象。
对待士卒如此苛刻，杨素当真不怕当场炸营吗。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一起炸营事件，虽然杨素用兵十分狠辣，哪怕是自己的士卒也是如此，但杨素从来也不吝啬奖赏，只要士卒们能够完成他的任务，绝对可以得到最丰厚的一批赏赐。
赏赐的钱财丰厚自然不用多说，有功之人还可以迅速被杨素提拔到更高的位置，在极短时间内跨越层次，飞上枝头变凤凰。
因此，龙雀水师的士卒都愿意为杨素的狠辣用兵而卖命，绝无后退可言。
杨素说道：“你说的不错，我自然想要效仿当日之事，驱使那些俘虏为自己所用。江乘县已经损失了不少兵卒，我只要再使用这一攻心之计，哪怕周盘龙的大军尽数来到这里，我也有十足的把握拿下这座县城。”
手足相残，无论是放在是哪一个时代，都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更何况这些俘虏中，有不少来自江乘县的本地人。
江乘县的守将或许可以无视着这些俘虏的身份，但是同为江乘县人的兵卒，是绝对难以跟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厮杀在同一战场上的。
不需要杨素发兵多加猛攻，江乘县也会被迫不攻自破。
“将军，当日你攻打钱塘县一事，曾经被人传到主公那里去。虽说主公对此没有太多的异议，只不过赏赐下来的奖赏，可是比从前削减了许多。这要是再来一次的话，恐怕可能会惹怒主公。”
李舜臣有些发涩的咽喉动了动，最终吐出几个字出来。
作为副将，他当然知道杨素被李济暗中点拨过，事实上钱塘县的战报就是他传递上去的。
只不过他以为李济会因为杨素的用兵狠辣而迁怒下来，但实际上李济只是隐晦地提点了一句，削减奖赏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但这些事情都足以证明了李济对杨素用兵这件事上颇为不喜，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难保李济会因此恼怒，从而责罚他们。
所以李舜臣当听到杨素还想再来这一招的时候，不得不向对方提出自己的忧虑。
“我明白，我当然知道主公向来对我的用兵风格颇为不喜，而且我还知道不少同僚都对我颇有微词，更还时不时向主公弹劾过我。但那又如何，我还不是依旧稳坐在这里。”
杨素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眸中闪过一丝暴戾，随后继续说道：“我仍然是龙雀水师的主帅，这就说明主公还是十分器重于我，还是十分欣赏我的才能。既然如此，即便奖赏下来的东西会因此削减，哪又有什么所谓，只要主公依旧任用我为大将就行了。”
“将军都已经欣然接受了吗……”
李舜臣听罢，只好长叹一口气，默默地退出了大营之外，只留下杨素一人在其中。
第二日的清晨
杨素领着大军如期而至地来到江乘县的城外荒野，摆下大阵俨然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血迹斑驳的城墙上，江乘县的守将一脸凝重地看着城墙下的敌人，心中并没有任何的底气能够坚持下去。
毕竟昨日龙雀军的猛烈进攻打得江乘县大半兵卒要么身上挂彩，要么丢了性命，而且他还听闻周盘龙支援过来的兵马，似乎被敌将击退，还损失了一员大将。
内无足够的兵马镇守，外无可以赶来支援的援军，正如李舜臣所说的那样，杨素只要按部就班地进攻城池，不出数日便可以轻易拿下面前这座城池。
只不过杨素等不及，今日他便要施展手段，拿下江乘县这座桥头堡。
“他们进攻了！”
身边的亲兵惊呼起来，瞬间将守将发散的心思给拉了回来。
城墙上的守军兵卒在亲兵的传令之下，迅速紧握着手中的兵刃，眼眸死死地盯着即将来犯的敌人。
龙雀大军阵中，象征着进攻的古老号角声被吹响起来，沉闷的声音随之在战场上空传荡起来。
城墙上的一众守军屏住呼吸，严阵以待地等待着敌人的进攻，然而事情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料想之中的敌方大军并没有发动，而是在大阵中的最前列，突然破开了一道缺口，紧接着数十上百个兵卒稀稀拉拉地被推了出来。
这些兵卒脸庞上还挂着些许的惊慌，眼眸中时不时闪过一丝茫然，他们身上的甲胄样式在江乘县守军看来，似乎有些眼熟。
“这是被敌人俘虏的兵卒？”
江乘县守将的眼瞳顿时微微收缩了一番，说话的语气带着不太确定的意思。
“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与此同时。
龙雀军的最前列。
杨素在众多亲兵的簇拥下，出现在这支俘虏面前。
“把兵刃塞给他们。”
随着杨素的声音响起，在场俘虏的手上都强行被塞入一支长枪所有人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有人颤着声音，胆大地提问道：“我们要干什么……”
昨日他们突然从龙雀军士卒的口中得知，他们明日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只不过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获得这个活命的机会。
然后他们就被押送到大将的最前面，还强行被人披上破烂的甲胄，强行抓握着那冰冷的武器。
听到俘虏的提问，杨素微微露出一丝冷漠的笑容，随后说道：“你们要想活命，就要为我们龙雀军卖命。只要你们能够活下来，自然能够活命。”
“卖命，怎么卖命？是……上场杀敌……吗？”
有人终于明白为何他们会被杨素派发兵刃，原来是因为杨素想要征调他们为兵卒，为龙雀军冲锋陷阵。
但是此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话，他们的唯一敌人……也只有江乘县的守军。
“你们，为我拿下面前这座城池。”
杨素说罢，顿时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所有俘虏顺着杨素所指的方向，视线中顿时露出江乘县这座县城的轮廓。
“我……我不想……”
有人颤栗着声音突然说道。
江乘县是他出身所在的县城，城中守军还有他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这要是听从杨素的命令去进攻江乘县，岂不是要与自己的亲兄弟手足相残。
杨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反而身边的亲兵陡然甩动兵刃，手起刀落的瞬间，一颗斗大的头颅飞旋着冲天而起。
如泉柱般在半空中泼洒着，一阵血腥味十足的血雨落在众多俘虏的脸上，温热的气息如滚烫的烙铁刺激着这些人的感官，摔倒在地上的尸体让这些人感到一阵恶心的晕眩感。
有人忍不住地尖叫起来。
耳边传来一阵尖利的哭喊声，让杨素忍不住地皱起眉头，一旁察言观色的亲兵动作迅速，纷纷拔出兵刃，将尖叫不已的俘虏通通斩下头颅。
用着如此血腥手段的镇压之下，幸存下来的这些俘虏方才止住了哭喊声，狼藉一片的凄厉景象虽然让他们忍不住下意识地尖叫着，但死亡的威胁让他们强忍着心理上的恶心感。
“攻，不死可以活命，不攻，当场死……”
杨素冷漠地说出这一句话，如同地狱索命的死神一般可怕，残忍的笑容深深地烙印在这些俘虏的脑海中。
最终有人坚持不住，双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乞求说道：“我攻，我攻……”
有人带头向杨素宣誓效忠，其余人也同样顶不住心中那如山岳般厚重的压力，纷纷跪倒在地上，乞求活命。
“那就……看你们表演了。”
杨素大手一挥，命令这些新投效来的俘虏立刻进攻。
持续不断的号角声继续传荡在战场的上空，如雷鸣般的战鼓声陡然响起，宛若一道道雷霆闪烁在虚空中，震起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城墙上的守军终于看到了龙雀军的新动作，在他们的视线中，那些俘虏被龙雀军士卒强行驱动着，极度不情愿地向着江乘县靠近着。
“他们想要靠着这一两百人就想拿下江乘县，这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
江乘县的守将见到这番场景，差点被气得要笑出声来，只不过他一想到昨日被杨素的兵马压得透不过气来，就笑不出来了。
“给我放箭！”
虽然他知道这些俘虏身披着己方的甲胄，曾经是自己的同袍，但是这些人既然为杨素卖命了，在立场上他们就是敌人。
而对待敌人，他可不会轻易放过。
然而他的一声令下，却没有得到多少的反馈，从城墙上射向敌人的箭矢却是稀稀拉拉，就连射杀敌人的可能性都几乎没有。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守将见状，当即愤怒地大喝起来。
这些兵卒到底是在搞些什么，明明敌人都发兵进攻他们，即便只有一二百人，但也不能够如此消极应对。
更何况他可是这座县城的守将，麾下士卒皆不听从他的命令，这不是在无视着他这个主将的身份吗？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身旁的一个士卒，却发现对方的神情充斥着面如死灰。
“到底是怎么了……”
江乘县的守将心中陡然一咯噔起来，感到了一丝不妙。
而那个兵卒回头见了守将一眼，随即用着嘶哑的声音说道：“将军，那些攻城的敌人，有我的兄弟……”
守将听罢，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言语。
只不过之前的不屑，转而变得有些惊恐，他好像有些明白杨素为何会派遣这些俘虏上战场了。
在杨素进攻江乘县的同时。
句容县紧密的城门轰然打开，周盘龙率领着兵马如鱼贯一般从城门处冲了出来。
杨素进攻江乘县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周盘龙布置在江乘县的耳目，一旦杨素出营对着县城动兵，监视此处的士卒便会快马加鞭地赶往句容县，通知坐镇此处的周盘龙。
这就是有情报的好处，无须江乘县的守将向周盘龙发来支援，周盘龙便可以快速获得江乘县战事的情报，第一时间就可以支援江乘县。
虽说在昨日周盘龙在杨素手上吃了一场败战，而且还折损了哈兰生这一员大将，但是江乘县对他们来说重中之重，哪怕在此上面折损更多的兵力和将领，周盘龙也要义无反顾地赶去支援。
这就是围点打援的精髓。
虽说句容县和江乘县互成掎角之势，杨素无论进攻这两座城池的哪一座，另外一座城池的兵马就可以随时赶去支援。
但要是杨素采取围点打援的计策，明面上围困其中一座城池，实质上布置大量兵马去狙击埋伏从另外一座城池赶来支援的兵马，便可以解除敌人掎角之势的优势。
杨素能看到这一点，而身为南北朝名将的周盘龙也能够看到这一点，所以一早就考虑到敌人会采用这样的计策。
由于昨日的大意导致哈兰生跟先锋部队折损在杨素手上，因此今日支援将由周盘龙亲自带领。
不仅如此，他还带着周奉叔以及祝贺清两人出动，率领句容县兵马倾巢出动，欲图一口气将敌人埋伏在他们途中的兵马给一举击溃。
只要他们能够在一击之中将敌人的主力部队给击溃，自然就能够完美解决掉杨素的围点打援计策。
如此一来，周盘龙就可以解除江乘县被围困的局势，甚至还有机会将杨素的兵马重新给赶下长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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