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百里佑开车送她们回学校。这一次,他的副驾空空如也。
后座,叶书仪和阿蛮围住桑惠,紧凑的坐在她两边。三道视线汇聚一点,落在桑惠的手机屏幕。
今天阿蛮和周君泽的同框,全被桑惠拍了下来。
她们三个正在看阿蛮和周君泽的合唱视频。
桑惠兴奋的把音量调到最大,背景嘈杂的音乐声顿时充满整个车厢。环绕音效,就算是手机设备随便录的,仍然动听。阿蛮实在受不了,夺过音量减键摁住不放。
“哎——行行行,可以啦!”桑惠挪开自己手里的手机,连声阻止阿蛮。
百里佑从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忍不住“啧”了一声,“桑惠,你不当星探真可惜了。这都想的出来?”
桑惠权当这是夸她,不过她没独揽功劳。
“这你要问阿蛮,我嘛,跟她学的。”
百里佑看向后视镜里的阿蛮,面色迷惑,“啊?”
注意到百里佑的视线,阿蛮抬起头,回过去一个尴尬的笑,点头承认。
之前桑惠看上同专业的一个男同学,怂的要死,不敢去要联系方式。
有次大课碰巧和男生的班级排到一起,桑惠拉着阿蛮偷偷摸摸坐到人家后面。上课的时候,阿蛮偷拍他两同框的照片。
桑惠看到之后开心得不行,看着照片上低头玩手机的自己,以及微微靠在后座、黑发蓬松的男生,愣是不知道阿蛮什么时候拍的。下课之后追上去要联系方式,没想到男生有女朋友。
虽说没成,桑惠还是挺满足,特别是看见合照的那一刻。所以这一次,她如法炮制。
看完视频,又翻那些合照。
阿蛮坐在高脚凳上,周君泽闲适的靠在吧台边,眼神却紧盯阿蛮不放;二人并肩站在厨房;阿蛮和周君泽一人一边打羽毛球;阿蛮坐在周君泽肩上取羽毛球,他们的背影;阿蛮凑近周君泽臂弯欣赏“霸总语录”咧着嘴笑;阿蛮被周君泽环在怀里亲脸,他们都闭着眼……
一张张翻过去,阿蛮忍不住翘起唇角。
叶书仪和桑惠不停“靠”“绝”。
“还不止这些呢!有好多我不方便拍,还有的来不及拍。”
桑惠翻出第一张,放大局部,拿到阿蛮眼前:“我靠!你看他看你的眼神,像不像一见钟情?”
阿蛮听到这个词,顿了顿。
说实话,她并不相信一见钟情。
百里佑听她们叽叽喳喳,笑着控诉桑惠:“喂,你侵犯我哥肖像权,不像话。”
桑惠懒得理他,抽空偏头扔去一句:“要你管?”
接着面回阿蛮:“他还主动用你照片作朋友圈封面——他喜欢的人要不是你,我桑惠两个字倒过来写!”
叶书仪也兴冲冲的凑到阿蛮跟前,总结道:“反正就是!你们不在一起很难收场,懂吗?”
桑惠想起“不得不爱”,激动应和:“没错!”
百里佑听到这句,忍不住笑了,这话还真没错。
想想又觉不对,他妹妹,怎么成他嫂子了?
阿蛮只是笑,任由她们调侃。
回到宿舍,洗完澡躺在床上,阿蛮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忍不住翻出桑惠发的照片,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看了起来。
却总觉得除了亲脸闭眼的这张,其它照片里周君泽都在……看她?
就连打羽毛球这张,球在阿蛮这边,她看向头顶的球,他的目光穿过大半个院子……也可能在看球。
还有取羽毛球这张,他仰头抬眉……也可能在看球。
……
错觉,错觉。
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直白中不失隐晦,隐晦中…满是直白。
阿蛮忍不住打开周君泽的聊天框,空空荡荡,只有一句“打招呼”和一张照片。
他的头像点进去——朋友圈点进去——
封面还没换。
阿蛮指尖往下一拉,再次欣赏起这张照片来。
不得不说,把她拍的十分完美。微微睁大的眼睛变得更圆,有点呆呆的可爱。而他,眼璨如星,面如冠玉,脸型真好看,不是那种长脸。
笑也好看,是恶作剧得逞后的朗笑。同时眼神沉静深情……
笑意慢慢从心底爬上嘴角,怕吵醒她们,阿蛮克制的小幅度蹬了蹬被子,在黑暗里弯起嘴唇无声的笑。
斜对面桑惠的床铺传来动静,阿蛮乱扭的身体顿时定住。
吵醒了?不应该呀,她根本没发出声音。
桑惠爬下床直奔卫生间,瞥见照在阿蛮脸上的蓝光,便用气音说:“嗯?还不睡?你果宝特攻啊?”
阿蛮笑了,坐起来:“啊?”
什么果宝特攻?
“哦,说错了,拿蓝光扫来扫去那叫什么?特工队?呸呸呸……不知道了。”
桑惠边说边往卫生间跑。
阿蛮被逗乐了,捂着肚子努力憋笑。
桑惠上完厕所飞奔回来,激动的拿起手机,敲字儿前还控制不住的无声“哈哈”大笑,张着嘴,点着头,长发一甩一甩的。
阿蛮看着桑惠夸张的样子,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拿来枕边静音的手机——
惠惠:靠!你该不会激动的睡不着觉吧!
阿蛮:他真的!好帅啊!
惠惠:哈哈哈哈哈哈
惠惠:你就从了人家吧
阿蛮笑了笑。
阿蛮:可以啊
阿蛮:不过我不主动
惠惠:没问题!
惠惠:我看他劲挺足
惠惠:你受着就行!
本来今天做家教挺累的。
阿蛮的学生乖巧听话,学得也认真,教她倒不那么累,两个小时很快过去。最累的,是来回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程。
阿蛮晕车,特别是公交车,摇来晃去停停走走别提多难受,想吐吐不出来。她去了三次,三次都被折磨得要命。这次还算好的,只忍受了去的那一趟。
一直到了凌晨,阿蛮才迷迷糊糊睡去。
彻底沉入梦境的这一刻,她的睡容,唇角微微翘起。
喜欢?
喜欢她?
她的梦境,和脸上的笑一样甜。
此时此刻,十几公里外另一个人的梦境,却一片深沉、遥远。不同于阿蛮的香甜。
建安二年,三月韶光近。
吴宫中,到处是仆从婢女忙碌的身影,只因今日吴王孙策邀请了诸多大臣好友,在宫中大设筵席。
既是筵席,自然少不了歌舞曲乐。
琴室中,乐姬们两两对坐,正在练琴。
数不清是第几次抬手抚上琴弦,阿蛮练得都快吐了。
阿蛮抬头望向朱红宫墙外的太阳,果不其然,都申时了,平常这时她在吃晚饭。
阿蛮的肚子还是不争气的叫出了声。
阿蛮看向对面低头练琴的仪儿。待仪儿练完一曲间歇之时,小声叫她:“仪儿,你饿不饿?我们去厨房拿些糕点填填肚子吧!”
仪儿与阿蛮一拍即合。
她们一同偷溜出琴室,直奔后厨房。
穿过水榭走廊,她们手拉手顺着回廊绕到厨房后门。阿蛮一手扒在门侧,伸长脖子往里瞧。
木窗边的少年背影,不知正做些什么。
阿蛮心中坏笑,她转头面向仪儿,纤细食指置于唇边:“嘘——等我一下。”
仪儿点头,她知道这是要她把风。为了避免被抓住,她们向来分工明确。
阿蛮放轻脚步,走到桌边拿过一个白面馒头,悄悄来到少年身后,突然伸手打过他的肩膀。
在他欲大叫出声时,眼疾手快将馒头塞进他张开的嘴中,堵住叫声。
站在门外的仪儿只听到一声短促的“啊——”。仪儿一惊,担忧的出声问道:“怎么了?”
阿蛮偏头答道:“没事,仪儿不用担心。”
仪儿不担心,阿蛮的主意一直多的很,她继续盯梢把风。
孙权显然很懵,嘴里还塞着馒头,眼睛大睁,愣愣的看着面前恶作剧的少女。
孙权是在找他的弹弓。
他的教习师傅管教严厉,规矩颇多。孙权只好把弹弓藏在后厨房。用时来取。
孙权拿出塞满嘴巴的馒头,打量面前少女——
就是普通的婢女,皮肤发黄,脸上还有好几颗黑痣。
一双眼睛倒是灵动,圆润润,亮晶晶。
阿蛮一手叉腰,“你是谁?鬼鬼祟祟在这儿做什么呢?”
孙权顿住,讶然道:“啊,你不认识我?”
阿蛮莫名,“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孙权:“……”
孙权第一次被人拿话堵。
哦,方才还第一次被人拿馒头堵。
阿蛮上下打量,见少年穿的短装,“你是哪家公子带过来的随侍吧?”
……竟真不认识?
孙权想着不认识更好,他不大自然的摸摸鼻尖,“我……我是权公子的随侍。”
“哦。”
阿蛮没说什么,用手帕包起几块糕点就走了。
孙权找着弹弓,回头不见少女身影,追出去也没找到。
他有些怅然若失。
还没问她的名字呢。
筵席就快开始。
沐浴更衣后,阿蛮坐到镜前,从柜中拿出一罐药膏,用手指蘸取涂抹上脸。
这种药膏抹在皮肤上可以遮盖原本肤色,使皮肤看上去发黄。
阿蛮的镜子前只有一支木簪和一根碳枝。
纤指拿起碳枝在烛火上过了过,稍微冷却后,用它在脸上固定位置点了几颗黑痣。
自从入了吴宫,阿蛮就不以真容示人。
阿姐年长阿蛮九岁,姊妹二人相依为命,直到一次战乱将她们离散。阿姐自小便教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教她明哲保身。却没教过她女德女训。
或许正因这点,阿蛮虽知进退,懂礼仪,恪守尊卑,但思维跳脱,某些想法与一般人完全不同。
世人排斥异己,阿蛮不愿沦为异端,因此极少透露心中所想。
为了避免是非,阿蛮瞒住了所有人,连同最亲近的仪儿。
仪儿大大咧咧,口舌直率,阿蛮不想让她身负风险。
在这宫中,只有一人见过阿蛮真容,也是出于一次意外。
帘帐外面传来乐姬舞女们叽叽喳喳的聊天声,无非有关接下来的筵席。
那么多句话语中,阿蛮只听得见一个名字——
周公瑾。
一说到这个名字,聊天声都大了起来。
周公瑾何人?
周瑜,字公瑾。因其年少,人称周郎。吴王孙策的至交好友,与其同龄,二十二岁已是智勇有谋的大将军,在吴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大家都赞他年少有为,恢弘有度。
乐女们也热爱讨论他,听说他要来参加筵席,便都切切盼着。她们心照不宣,在被允许的范围之内尽力打扮自己,都想于弹奏时博得周瑜青眼。
一行人如此出发,她们排成两列,一个个低头弯腰,两手相和掩于袖口,浩浩而行。
路过殿外花坛时,阿蛮闻到了春天独有的淡淡芬芳。偏头一看,一片黄澄澄的迎春花,阳光下光彩耀眼。
筵席还未开始,阿蛮和一众女伴来到正殿。
阿蛮稍稍张望,一眼望见那个坐于高位的男人。
筵席之上,白衣如雪,若这室内没有烛光,他便是唯一的亮堂。
长袍宽袖,轻轻拂动,自成一派风流。
阿蛮随队伍坐到琴桌前,颌首低眉。
弹琴前需调整气息。
阿蛮将目光放在炉香升起的袅袅灰烟上,轻吁出一口气,缓缓调整被扰乱的呼吸。她酝酿着,伸出白皙指尖拨动琴弦,反复调试几次,令琴弦音准合调。
宴上难免嘈杂,琴音一起,却显静谧。
一曲完毕,乐女结对退下。
行至门槛处转身时,阿蛮回头瞥了一眼。
那身白衣距门很远。
他端起爵杯,仰头一饮而尽。
阿蛮愣了愣,一直认为他温润如雾,仰头饮酒的动作却尽显豪迈。
她低下滚烫的脸,加快步伐,只想赶紧离开。
这当然不是阿蛮第一次遇见周瑜,他们的初遇——是在一个寻常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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