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番外9
唐门老掌门已经退位十余载，一直身居幕后，修身养性，颐养天年。
但老掌门积威仍在，只是随意依靠在太师椅中，就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
唐七站在唐老掌门面前不远处，微微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唐老掌门叹了口气：“梓骁啊，你如今肯回唐门，就说明唐门的兴衰荣辱在你心中还是有分量的。既然如此，你就应该以唐门少主本该承担的责任，来时刻鞭策自己。而不应该拘于儿女情长之中，消磨了意志，懈怠了……”
唐七一抬手，以手势止住了唐老掌门的训话。
他抬起头，目光清冷地看向太师椅中须发皆白的老者。
“我想，唐老爷子你误会了。”
唐老掌门抿了抿嘴，他想听到的一声“爷爷”，唐七并未唤出口。
“我此次返回唐门，是来祭拜我母亲的。当年我被人掳走，母亲她思念我过度，积悲成疾，最终英年早逝，这是我终身之憾。”
唐七收回手：“我的母亲，芳华之年就香消玉殒，都没来得及让我这个唯一的儿子尽一尽孝道，如今我只能磕长头，奉高香，以慰母亲在天之灵。”
唐老掌门点头：“你是个孝顺孩子。”
他看清唐七额头正中一片红肿，心下了然。
唐七来见自己之前，已经去过唐门祠堂了。
唐七继续开口说道：“这个唐门少主的身份，我唐七从未在意，唐门的兴衰，现在也用不着我来操心。”
听到唐七这么说，唐老掌门脸色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
“我并不会长住唐门，每年重大节日以及我母亲的忌日，我会回来拜祭她老人家，余下时间，我会带着青弟云游四海，到处走一走看一看。”
听到唐七提到蒋青，唐老掌门脸色更黑。
“你把唐门当做什么了？歇脚的客栈吗？这里是你的家！你的根在这里！”
唐老掌门把龙头拐杖在地砖上狠狠一杵：“在你心里，难道就只有你母亲一人？我和你父亲，于你来说，就没有一点亲情可言吗？”
唐七直视着唐老掌门，发出一声嗤笑：“从我进门到现在，你可有问过我一句，这些年，我孤身在外，苦与不苦，累与不累？你可有问过，我能不能吃得饱，穿得暖？你可有问过，我有没有什么难处，需不需要你伸手相助？”
唐老掌门哑然。
唐七垂下眼睑：“唐震霄是你嫡长子，你将唐门传位于他，而他目前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你这才爱屋及乌，答应他见我这一面。”
他讥讽地牵起嘴角：“你当真以为，当年你分外瞧不上我母亲，几次三番要拆散他们夫妻二人，这种事，我会全然不知情？”
唐老掌门一侧面颊几不可见地抖了抖。
但他并未接话。
唐七露出混不吝的表情：“我知道唐震霄让你找我干什么，他想让你用祖父这个身份压一压我，让我与青弟分开。”
唐老掌门下垂的眼皮也抖了两抖。
他一双混浊的眼珠，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唐七。
唐七迎着祖父的目光，失望地摇了摇头：“你们太不了解我了，也太看轻我与青弟之间的感情了。”
唐老掌门向后靠向椅背，语气平静：“确实，老夫已年过古稀，还真不理解你们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
唐七满不在乎地一笑：“没关系，我们也没指望你们会理解。不理解可以，只要你们不随便插手就好。”
唐老掌门抬手挼着胡须：“你堂堂七尺男儿，难道没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吗？唐门会是你目前遇到的最大的跳板。只要背靠唐门，在这血雨腥风的江湖之中，你就可以呼风唤雨，可以坐拥金山。这样的诱惑，你难道就不动心么？”
唐七收起笑意：“每个人的追求都不尽相同。在你们眼中极为诱人的东西，放在我眼中，那便轻贱如粪土，不值一提。”
唐老掌门面露不解：“你正值壮年，难道你就没什么抱负？没什么梦想么？”
唐七点点头：“当然有，我的梦想，就是和我的青弟一起，相依相偎地过完后半生。”
“权势、地位、财富、美人，你样样都不喜欢？”唐老掌门又追问道。
唐七摇头：“不喜欢。钱财这东西，够花就好。再说，我们离京前，皇帝赏赐了青弟许多金银财宝，足够我们二人挥霍一生。”
唐七眸中闪过片刻沉寂，但他很快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至于权势、地位，这些东西，追求起来辛苦，到手后想要稳固住就会更辛苦。”
“我不想再过那种争斗不休的日子。至于美人，遇到了我当然也会多欣赏两眼，但也仅止于欣赏，其余的想法，我不会有。我有青弟一人，足矣。”
唐老掌门摇头，脸上浮现出全然不信的表情：“你还年轻，当然可以随意夸下海口。而唐门少主这个身份，也让你有轻狂的资格。可你一旦离开唐门，没了唐门的庇护，你就会一无所有，你想和你的青弟潇洒人生的愿望，恐怕也没那么好实现。”
“怎么？”唐七一挑眉，“老爷子你还想派人一路追杀我们二人不成？”
唐老掌门轻笑了一声：“追杀倒不至于，你毕竟是老夫的嫡长孙，就算你至今不肯唤我一声‘爷爷’，我也依旧不会否认你的身份和地位。但你要知道，唐门树敌无数，你一日是唐震霄之子，这些恩恩怨怨你就一日无法撇清。不需唐门出手，你们也不可能有安生日子过。”
唐七毫不在意：“我们两个双剑合壁，在现今的江湖之中，能打得过我们的，屈指可数。再说，我前面二十几年，也都在刀尖血泊里蹚过来了，往后余生，也没什么怕的。”
唐七挺直了腰杆：“唐老爷子，你知道的，你说服不了我，我也不想再和你多费唇舌。我要回去找我的青弟了，你也多保重身体，希望我下次回来祭奠我母亲的时候，还能再和你聊上两句。”
说完，唐七也不等唐老掌门回应，转身就走出房门，奔自己的小院去了。
推开房门，入目是一室空寂。
蒋青不在前厅。
唐七也没多想，迈步就朝内室走去。
内室里倒是坐着一个男人。
可这人，却并不是蒋青。
只一眼，唐七就认出来了，这人是唐震霄。
是那位自从见到自己第一面起，就想掌控自己的亲生父亲。
唐七皱起眉头，双目扫视一周，也没有发现蒋青的身影。
他又寻到屏风后面，发现床榻上的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根本没有打开过。
床榻之上也同样空空如也，并没有蒋青的身影。
蒋青这是去哪里了？
方才明明说好的，他会在寝房内等自己回来。
唐七眼珠一转，突然反应过来，不由得心里一紧。
坐在桌边的唐震霄冷冷地开口：“你不必寻他了，他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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