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虽死犹生虽生犹死

　　平江四月春风拂柳，柳絮纷飞。
　　沈姝坐在石榴蝙蝠窗棂前，浅浅地叹了口气。
　　春华那小丫头不知和哪房丫头玩着绛子，在抚廊外面“咯咯”发笑。
　　艳阳明媚，一簇柳絮缓缓从窗前飘过，沈姝一手捻着手中的碧玉珠子，伸着另外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往前抓了抓。
　　柳絮躺在她胖胖的掌心，这一切似真似假，像幻境一般，让沈姝依然觉得玄乎得很。
　　房门“咯吱”一响，从门外进来一位身材微胖的嬷嬷。嬷嬷慈眉善目，穿着简朴的素色袄子，外面一件有些发旧的对襟褙子。
　　她见沈姝穿着单薄的内衬趴在窗前发呆，吓得她赶紧把手中的食盒一放，哄孩童般的道：“我的姑娘呦，您小病未愈，怎能站在风口上，若是又染上风寒，大娘子肯定得心疼死”。说着，她拿起一件红色棉袄子加在沈姝身上。
　　这一下，衬得沈姝的小脸越发苍白无色，叫人看了心里发疼。
　　若是放在平时，女娃娃早就撒泼哭闹地抗拒穿衣了。现如今的沈姝只是睁着黑不溜秋的大眼睛看着她。
　　女娃茶色的眼瞳显得波澜不惊，瓷白的肌肤，圆嘟嘟的脸腮帮子，除去脸色不怎么好看，圆润的脸蛋怎样看都像观音菩萨座下的小童子。
　　涂妈妈想，这一向爱撒娇争宠的大姑娘，自生病以后性子也跟着变了。懂事了不少，但居多时候，她就只会傻愣愣地看着东西发呆，话也变少了。
　　涂嬷嬷小心地笑着，怕惊扰了小姑娘，道：“姑娘，您看婢子给您送了什么来”。
　　食盒有四层，先打开的一层里头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糖人。第二层是小点心，白粉桃花样。第三层是药膳粥，闻起来有淡淡的药香味，却不算难闻。
　　涂嬷嬷没有立刻把最后一层的盖子揭开。那最后一层不用打开，沈姝也知道是什么。
　　这每日惯用的把戏，沈姝早已熟烂于心。
　　“母亲身体欠佳”，沈姝还是有些不习惯自己的奶音，停顿了下，继续道：“祁哥儿才学会走路不久，正是缺人手之时，嬷嬷送完了汤药便早些回去伺候吧”。
　　涂嬷嬷专心摆着食盒，一味地点头应是，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沈姝，问道：“姑娘方才说什么？”。
　　沈姝暗叫不好，这嬷嬷心细得很，怕她再细究下去会察觉出不对劲。
　　于是，沈姝假装地挤了两滴眼泪，大发脾气道：“母亲只喜欢弟弟，一点也不关心姝姐儿”。
　　闻言，涂嬷嬷眼神晃动，表情有些不自然，却装作若无其事，细声哄道：“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大娘子每日都想着念着大姑娘，不然也不会派婢子过来照看您”。
　　她便指着那一碟糕点，笑道：“看，大娘子知道姑娘喜欢，特意吩咐婢子做好送过来。等大娘子身子好了些，姑娘可以随时去见她，所以我们姑娘要做个听话懂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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