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二）

　　“见庄园秋景渐入林，便寻了过来”。
　　“景虽美，可别把自己给冻坏了，还是早早的回宴席上吧”，杨世绅那会像女儿家这般有心情去赏景，在他看来，秋季哪里都是枯枝烂叶，乱糟糟的。
　　还是春天好，可以策马肆意飞扬。
　　“那锦榕先告退了”。
　　陈锦榕和芙蕖行礼走后。
　　回去的路上，陈锦榕一直想自己方才应该没有失礼之处，想问芙蓉又问不出口，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和领口，都整整齐齐的，这才放心，等走上一会，她才慢慢觉得脚上冷冰冰的，鞋子好像都沾上了水，湿溜溜的，脚趾有些隐隐作痛。
　　芙蕖觉得回来的路上陈锦榕各种举止神情都怪怪的，可她不敢再多嘴去问，怕自家姑娘再训她。
　　“走吧”。沈云锡道。
　　“子涵怎不问我，方才那姑娘是谁？”，杨世绅跟上沈云锡脚步，笑容满面。
　　“怎的？她是谁难道还与我有何关系？”，这世间女子大多都一样，好看的皮囊之下未必有有趣的灵魂，沈云锡见过的倾国倾城不少，有趣的就寥寥无几了。
　　幸亏汴京城里还有那么一两个，不然沈云锡肯定觉得生活无趣乏味。
　　“好生无趣，那可是汴京小有名气的才女陈锦榕，我母亲和她嫡母乃亲姐妹，她是当朝右谏议大夫陈大人之女”，无趣是指沈云锡不懂欣赏，杨世绅话里话外都显自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陈锦榕是他亲生妹妹。
　　“既然如此欣赏，怎不娶回家好好供着？”，沈云锡只看眼前的路，回廊尽头要转角经过花园里，说实话，这里的景色他还当真看不上，还不如他的小雅居里的菊花。
　　“欣赏归欣赏，怎能与爱慕相提并论”，杨世绅从前没想要娶陈家表妹，现在也没想过，以后更不会考虑。
　　他母亲曾经是有这样的想法，可他早已说明不想娶的原由，要不然这年头他已妻妾成群，儿女双全了。
　　他记得陈锦榕表妹已经二十出头，说话文绉绉的，他时常听了脑袋疼。
　　而仅有十四岁的锦薇表妹，每当她说起话来总能让他觉得心里发毛。不为别的，只因陈锦薇那说话语气嗲声嗲气，他是无福消受。
　　曾经一旦想到她们其中一人成了他枕边人，杨世绅浑身打颤，好像整个人在冬日里被浇了一盆冷水。直到现在想想都隔阂得很，身体不由得十分抗拒。
　　于是他马上闭口不谈。
　　再走不久，到了一处院子，院子被修葺一新，院门口左右两边各站着身穿深蓝色侍卫服的人，他们腰间都佩戴着刀剑，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侍卫。
　　从里面走出一个人，身材较为魁梧，胯部坚韧有力，一把利刃配在腰间，脸型五官极其普通，就算丢进人群里也未必能找出，见他眼神犀利，一步一步地朝沈云锡他们走来。
　　“沈三爷，杨六爷”，廖燕弯腰抱拳行礼。
　　沈云锡心想，果然是当大官的人了，越发捉摸不透，“你家主子今日心情如何？”。
　　廖燕被问得一愣，随后他站直身板，身子稍稍外侧退，表情如常，“主子与以往一样，在等沈三爷杨六爷进去叙话”。
　　果真是陆睿言教出来的人，就是糊弄不得。
　　进了院子，一路上隔两米便有一侍卫佩刀站岗，不远处能看到杨堰伦也来了，正站在一进三间房子的门口处。
　　“大老远就看到你笑嘻嘻的，捡了银钱？”，沈云锡打趣道。
　　“沈大人可别那我打趣”，杨堰伦笑着回应，行礼之后把两人请了进去。
　　“澹远可有好茶？一路过来口干舌燥，与你讨杯茶水解解干渴”，沈云锡见陆睿言已经盘坐在紫檀榻上，炕桌上的茶具烟雾缭绕，黑釉盏里的汤色纯白，汤花细腻久聚未散，赞叹道：“真当做的一手好茶等我”。
　　沈云锡也不客气，直解披风交给杨堰伦，上了榻盘膝喝起了茶水，杨堰伦也就退了出去。
　　倒是杨世绅，直杵在门口，不知进来好，还是出去好。
　　“怎的？见着表叔也不进来问候”，一杯上好的茶水喝了一半，陆睿言指腹摩擦着黑釉盏，茶水的烟雾弥漫，让他的脸廓若隐若现，竟有道高深远的感觉。
　　“哪敢，这不是表叔要见子涵吗，人我给您请来了，我自是要回避的”，杨世绅上前来行礼，笑呵呵的，还是不敢靠的太近。
　　“甚好，那你下去吧”。
　　杨世绅：“…”。
　　杨世绅当真抬腿退了出去，出了屋子时还贴心地把门扉给合上。
　　“澹远这一手做茶的好功夫不失当年，老师可没吃腻吧？”。
　　闻言，陆睿言抬头仔细看着沈云锡的表情，见他一脸风云淡笑，是真的不在乎了？还是假装的？
　　“老师前日还在院里提起了你”。
　　“呦，怎的这般巧，这几日老是有人提起我，难道是紫薇星逼近，富贵吉祥之兆？”，这样说着，沈云锡用手指认真的掐算起来，样子学得有十足像，可到底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会，还是不会。
　　“子涵，你还是不想回去”，陆睿言一边把沈云锡的想法道了明白，一边优雅地给他倒茶。
　　沈云锡放下手，表情释然，没有玩世不恭，没有傲然之姿。
　　岁月磨去了他年少时的急躁和傲气，沉稳有度才适合如今在这个屋子里的他。
　　沈云锡开口再问道：“你呢？老师可吃腻了你泡的茶水？”。
　　不用多想，陆睿言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陆睿言把杯贴近嘴唇边，稀薄的茶烟渐渐在他脸上消去，眼眸里的光影交错，脸上不见任何忧愁，嘴角上扬。
　　沈云锡闻言，展颜一笑，也直言：“回去是不可能了，只能另劈新路”。
　　听着似有似无的一句话，两人对视。
　　沈云锡道，“就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亲自来问我？”。
　　“办公务刚好路过，顺便给你递个消息”，陆睿言瞧着窗外的枯枝，外头应该慢慢变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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