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嫂嫂
今年的元宵节整个祈京都浸沐在一片欢天喜地的万家灯火里,喧嚣在普天同庆的团圆热闹里。
除了十里长街的灯会璀璨,更加吸引筱翾的便是大哥的娶亲了。
大哥硬生生拖到如今而立的年纪才娶亲,除了长年戍边征战,更有白启曾与生死兄弟许下的诺言。
唐忠跟着白启出生入死,刎颈之交的二人许诺,双方所出若都是女儿则结拜异姓姐妹,都是男孩则结拜异性兄弟,若是一男一女则结为亲家。
白启成婚当年便有长子,于是便与唐总约定,等唐家长女出生,便给二人定下亲事。可天不遂人愿,这一等,便拖了十六年。
唐忠也是个女儿奴,也是硬生生将女儿留到十七周岁,时至今日才嫁入白家。
春节将要来临之际,祈京的市中街道十里红妆,花瓣漫天,好不气派。
喜轿里的新娘唐玖卿身着大红喜服,戴着金丝喜冠,大红盖头,正襟危坐。
若是从盖头下看去,便会看到一张娇羞而又激动的娇容。
唐玖卿的闺蜜和侍女们本来都不大看好这桩相差十六岁的婚事,只觉得委屈了姑娘,就是她娘都有点不舍。但只有唐久卿自己知道,她是有多么欢喜。于是态度强硬地答应下来。旁人见她这般也就不好多加置喙。
原因无他,因为她,重生了。
前世的她也如其他人那般想,着急地退了这门亲事。本来是下了白家极大面子的事,但白昕淮不单没生气,反而劝说父母应下她的退婚,并把责任全部由男方他来承担,这般就不会影响到女方再次婚配。
她年幼无知,竟没从这般君子行为中看到他的人品德行之高,反而傻乎乎地栽在了一个负心汉手里。她百般设计,如愿以偿地和负心汉成婚后,没有意料的神仙眷侣,反而生活得水深火热。
因为高嫁,婆家待她如同奴婢,夫君更是薄情寡义将她弃如敝履,早忘了从前的情深义重。
本以为已经是绝望透顶的生活并没更加善待她。原来这场婚姻本就是一场巨大的阴谋,丈夫利用她的感情换取情报,抓住了唐家把柄,同时以她作为人质威胁唐忠,想铲除唐家势力。
她本想一死了之,不再成为父亲的负担,不想成为唐家的罪人。但未曾想她的“好丈夫”找人牢牢看守她,竟是死也不成,并威胁她若是敢死便屠尽唐门上下。
她求助无门,只得想到从前父亲的结义兄弟白启将军。她没能见到白启,却是见到曾经被她退婚的白昕淮。
当时已经是二品镇军将军的白昕淮并没有趁机报复她,甚至没有轻视她,反而把她迎为上宾,很是礼遇。
她自知没有没脸面也没有任何筹码去求助,只得破釜沉舟立誓说愿意以性命回报,求得白少将军能保住唐家上下三百人的性命。凡是日后能用上她唐玖卿人头的地方,万死不辞。
那时,唐久卿记得,白少将军只说了一个字:“好。”
后来唐家人的性命确实保住了,并且唐忠携全家在白家掩护下恰当时间乞骸骨归隐。
本以为是新生的开始,却等来白昕淮的被人谋害的消息。
怎么会?他那般厉害的人物,怎会死?便是死也得是埋骨沙场,为国捐躯,决不能死在肮脏的算计暗杀里啊!
白昕淮身边的一个副将,将一枚玉佩和一个锦盒交到唐玖卿的手中。
等她慢慢看完锦盒的一封封保管妥善的从未寄出的书信,早已泪流满面,也从此,哭伤了眼睛,视物不清。
原来,他们那么早就相遇过。
十五岁那年,她调皮,换装跟着父亲的军队跑去了边塞,到了边城才被父亲发现,便也只好留在那一阵子。
机缘巧合下,她曾救下一个清俊的小兵,在他生死关头给他送来救命的饮食和药膏,将半只脚踏入地府的他拉回阳间。
只是,后来他醒了,也没留下只言片语就走了。她还气这人白眼狼,但终究孩子心性,气气也过了,转头便忘到脑后。
因为那时的他还尚年少,容貌上地位上也相差颇大,更因泥土灰尘伤痕血迹糊一脸,不曾仔细记住面貌。呆呆的唐玖卿愣是没将他跟后来的白昕淮少将军联系起来。
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白少将军却深深记住她的这份恩情,后来的岁月里每每多加照顾和关注。
但是也在这一次次亲力亲为地关注里,情根深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卿卿,愚自知此言失礼。吾妻竟为汝!唯感念上苍仁德无疆!是愚不识,唐家玖卿”
“卿卿,盖汝无意于愚。其愚亦遂成汝之愿,谁使愚欢喜汝乎?悲者亦成欢”
“卿卿,此夜为汝新婚日。着绯红嫁衣之汝,果同愚梦所现之美一般无二。但目痛甚哉,心亦痛哉”
“卿卿,愚之恨愤非杀汝夫之不能解了。其何之幸,得妻如汝。然弃汝,辱汝,伤汝,困汝!是可忍孰不可忍!”
……
“卿卿,此去恐无归途。惟愿此去经年,汝生平安喜乐。”
卿卿……
卿卿……
卿卿……
情深何以报君恩,笺笺书帛寄相思。
他一生最快乐的时候不是封侯拜相,而是知晓自己喜欢的女子竟是自己的未婚妻时的狂喜。
他一生最痛苦的时候,也是自己割心剜肉地放手成全后,她仍然得不到幸福的愤怒疼惜。
她放下尊严跪下求他,以命换取唐家的生路。他也疼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一刀刀毫不留情地割着,怎么会不疼。
他明知父亲不会允许这个关口准他出手救不可挽回的唐家而拖累白府。但他还是说:“好。”
他自请脱离白家,从族谱上除名。救已是末路的唐家,唯有围魏救赵之策。围魏救赵,亦是引火烧身。他明知是陷阱,但也跳得义无反顾。
荆平宴,孤身往,斩恶首,将军死。
世人皆道他凉薄,唯她知其长情人。
……
前世的记忆似乎都逐渐模糊了,唯独心痛的滋味两世难忘。
她的眼眶红了,明明是这般欢喜的日子。
陪嫁侍女担心,她却摆摆手笑到:
“我是高兴得狠了,能嫁给他是我三生有幸。”
她盖头下的眼眸晶亮动人。
她不悔,这一世换她来守护他了。
喜轿落白府,从此两姓人。
新娘从轿中出来,纤纤玉手完完整整落入一只布满厚茧的手里。
“卿卿,你是我的了。”
听到前世熟悉的低沉的男声,玖卿脑中的那根弦再也绷不住,泪如雨下。
“卿卿,你别哭啊。”
闻至这声,玖卿哭得更凶了。
前世那个雪夜,漫天飞雪,天地白茫茫一片,一切都归于白色。他上马离开最后对她说的,就是这句:“卿卿,你别哭啊。”从此天人两隔。
玖卿稍稳了心神,止住泉涌的泪水。
“淮郎,我很高兴能嫁给你。”
她的淮郎瞬间红了脸,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
筱翾,昕亭看着纷纷起哄,直说大哥害羞咯~
婚礼进行得很是顺利,喜宴上白昕淮意气风发,被哥们兄弟抓着灌酒祝贺,他也毫不含糊,一圈下来烈酒下肚,竟也不显醉意。酒量好是一回事,但兄弟们也知道洞房花烛小登科是人生大事,醉了坏事,于是意思意思便放他进了新房。
但是,捣蛋鬼二人组可不打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闹洞房呀!
本来刚刚喝下交杯酒,新郎新娘氛围正好。筱翾昕亭带着鬼脸冲进来,围着大哥大嫂唱歌跳舞,手舞足蹈起来。
一曲新婚祝酒辞唱罢,筱翾昕亭摘下鬼面,异口同声地说:“祝大哥大嫂早生贵子,百年好合,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大哥嫂嫂微笑地调笑二人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主意,昕淮摸着小弟小妹的头发,满眼宠溺。
最终嘻嘻闹闹终于把这俩捣蛋鬼打了出去。
春宵夜暖,红烛摇曳,喜被翻腾。
被“扫地出门”的昕亭,从热闹兴奋的情绪中静了下来,缓缓摸了摸心口,喃喃道:
“嫂嫂,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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