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典
是夜,官驿里。
顾北麒作为赵国太子兼来使,他的驿站护卫可谓是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铁甲士兵给人强烈的压迫感,让人路过此地都不敢抬头张望,好似多看一眼都会被当成刺客似的。
顾北麒洗漱妥当,在屋中看着地图不知想着什么,手指在桌上嗒嗒地有节奏地敲着。
洗去了一身尘灰,摘下发冠,一头乌发批散开来,宽松舒适的绫罗绸缎被他穿出一丝慵懒之意。他的肤色不是极白的,但胜在骨相绝佳,高耸的眉骨和鼻梁让他的面容棱角分明。沉静思考时,给人以上位者的威压,哪怕未着太子衮服,也丝毫不减其贵气。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长年运动的青筋给他纤细的手增添一份野性。
野性和温润毫不矛盾地结合,当之无愧公子世无双。
“刘斌。”顾北麒唤门外的太子亲卫。
“臣在。”
“你且进来,将门关上。”
刘斌依言而行,随即恭敬地候在一旁。
“你且将那侍卫重新排布,外松内严,我要能放进一只麻雀、飞不出一只苍蝇。”
刘斌不解,但他向来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只管按照太子吩咐办事,从不多问。便应答个诺准备退下。
“今晚,我们要给元国演一出好戏。”
刘斌以眼神示意他的疑惑。
顾北麒一笑,低声说:“今晚元国刺客夜闯使驿,刺伤赵国太子,当场服毒自尽。”
“殿下?”刘斌大惊,且不说连一个人影都无,哪来的刺客,更遑论刺伤严防死守的赵太子。元国是不要命了,在和谈的节点干这蠢事。“哪来的刺客?”
“死脑筋!”顾北麒佯装生气骂道,“元国心意不诚,又怎能怪我赵国不义?”
刘斌骇然,随即联想到白天时分,元国使者送来的一长队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和那份公主病危无法和亲的致歉书。当时太子的脸色尚且如常,还好生安顿了元使,一日笑脸相迎下来,刘斌还以为太子接受了这份歉礼。
可看着眼前沉默不言的男人,刘斌只觉得心惊。
“诺,殿下,刘斌领命。”哪怕心中再多思绪,他宣之于口的也不过遵命二字。
他轻轻退出太子房间,关上房门。在即将合拢的门缝中,刘斌看到太子一把不知道是谁的佩剑,轻轻擦拭,仿佛不过把玩着一件名贵的摆件。
……
“抓刺客!——”
当夜赵国太子下榻的官驿,好一阵人仰马翻。响彻云霄的抓刺客声,撕破了深夜的宁静,也惊吓了元宫内的皇帝。
这一夜,祁京城,上至天子、下至九品芝麻官,皆是无眠。哪怕是睡死在暖榻上的,无一例外也被领起来穿戴官服,火急火燎地往那皇宫大殿赶去。
“怎么回事!?”元帝震怒。
负责官驿护卫的骠骑统领跪在大殿中央,伏地而拜,直呼失职之罪。
“刺客哪来的!”
“回陛下,刺客当场服毒自尽,现在尚在赵使手里,臣等也无法确认其人身份。“
元帝扶额:“赵太子现如何?”
“具体伤情尚不明确,只知道赵使的太医还在诊治,但未传出性命堪忧的消息。”
“一问三不知,朕要你们何用!”
“陛下息怒!”
元帝深呼呼口气,接二连三的噩耗让他心血耗竭,整个人只觉精疲力尽。“你就祝愿赵太子平安无事吧,不然别说你一人的脑袋,便是整个肃成军的人头,朕也保不下来。”
“诺。”若说刚刚认罪求死的统领还无惧生死,听到这话也开始双股打颤,重重磕头,伏地不起。
“大理寺卿,给朕彻查!”
“礼部尚书,去拟单子吧。”
“陈爱卿,刘爱卿,沈爱卿留下,其他人退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若说元帝这边半夜商议得焦头烂额,官驿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顾北麒确实对自己没有丝毫心软,那削肉如泥的剑锋一刀下去,胸前皮开肉绽,鲜红的血色染红了那素白的绸衣,看着好不骇人。
但就是这“遇刺病危”的太子殿下,正由着赵太医给他包扎消毒,还顺便摘了一颗案台上的葡萄吃。虽然人病怏怏地卧床不起,但眼中的异彩还是暴露了他的兴奋。
等太医们都捣鼓完毕退下后,刘斌留在太子身侧,面目扭曲地如苦瓜。
“有话便说,无妨。太医说孤要歇息了。”
“殿下,您这是为何?白白糟贱千金之躯,就为了那元国公主?”刘斌从小便是赵太子的侍从,二人一起长大,他从未见过痴情这一品质会出现在他们理性利益至上的太子殿下身上。
“刘斌,单纯啊。”说罢也不论他的反应,便装作闭眼睡去。
直到议和邦交大典,刘斌才明白为何太子言自己单纯。
……
鼓声雷动,震响天地。编钟敲击,礼乐奏响。藩旗挂起,彩色的契符旗杆支起,左右各十六杆矗立在中道两侧,杆顶的八条彩条契符随风飘扬,发出刷拉拉的摩擦声。中道尽头、正殿中央,是一尊高八尺的青铜樽鼑和摆满祭品的祀几。满朝文武侧列左右,神色庄严肃穆。
“元太子祀礼!赵太子祀礼!——”刺耳而洪亮的公公宣礼,打破这死水般的宁静。
元太子身着一身玄金祭服,携赵太子一同走上中道,二人手中皆是亲自掌一托盘,那托盘上是的赐祚贡品,乃是一块足量的精肉,被最精湛的尚食官切成规整的方体,通体无一丝肥肉,横截面的肉丝红痕都排列齐整规矩,绝无错杂纠缠的纹理。
祭祀天神,见证邦交。以最奢侈的精肉献礼,方显真诚。民以食为天,食为至上天赐。
两国太子一步步走上那象征通天的台阶,到达台阶顶峰祭台,朝天神跪拜,高举天神赐祚,跪首三响,方才放下那托台于那祀几。
“元国赵国修百年之好,顺天意、承民意,天神欣闻,赐祚以贺。拜!——”
两国太子接过侍从手里的祭酒,向身前的香灰线里撒下,敬拜天神。
“再拜!——”
二人接过三柱祭香,念着礼词,一同插入拿人高的樽鼑里。
“交换和书!——”
那象征着百年和睦的停战议和契约,两国礼官在两位太子身侧经过大祭祀的圣水点化洗礼一番后,交换到各自太子手中。
“礼成!——”
“恭贺元国!恭贺赵国!”全场响起百官洪亮的和声道贺。
二位太子相互鞠躬,一同下台,这场议和大典便也算完成。接下来的便是两国的百官夜宴,以示邦交。
……
白筱翾身为一女子,在这个时代自是没有资格参加皇家祭天大典,全凭等着胞兄回府给她讲讲今日情形。她回国已有些时日,但心神一直不宁,哪怕那日宫门的“逼宫”成功,也仍未让她放下心来。她不知道前方还要什么在等着她。
看着一向淡定的小姐在屋中转来转去,焦急地扯着帕子,满脸愁容。久别重逢、对自家小姐思念担忧已久的心蕊,亦是焦头烂额,忧心忡忡。
“小姐,婢子确实不懂那朝堂政事,也没法彻底理解小姐的忧思,是婢子的愚钝。但婢子却是真真切切担心小姐,哪怕小姐与婢子倾诉一番,或是让婢子为小姐做点什么,婢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看着小姐这般,婢子如何心安!”
“心蕊,谢谢你。但我的烦忧,便是阿兄也不一定能解决,更何况你呢?你的心意我万分感动,你只用为我做一件事就好。”
“任凭小姐吩咐!”
“你愿意一直陪伴我吗?无论我身处何方?”
“小姐!心蕊早就是小姐的人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心蕊虽只比小姐虚长一岁,但在婢子心里,是把小姐当自己的亲妹子的!婢子愿一生服侍小姐!”自从见到小姐失魂落魄、死里逃生地从战场上回来,心蕊心中大恸,便是平日里绝不宣之于口的心里话也一股脑倾诉出来。因为她怕,怕哪天她就再也抓不住这单薄如轻烟的小姐了。最近的小姐好似随时都会变成一缕青烟飞上天际,再也回不来了。
“傻心蕊,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白筱翾握住心蕊的手,将还跪着的女孩扶起身,牵到自己的身边。为她抚过鬓角的碎发,随后又捧着她瘦弱的脸庞,轻声说道:“心蕊,你知道吗?我可能还是要去赵国了。”她笑着笑着,泪水就滑下眼眶。她有一种莫名的强烈预感,她觉得自己终是逃不过。
“小姐?”
“前几日赵太子遇刺,别说元帝不信,便是我也是不信的。赵太子奸诈,所图非小。”
若说前几日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或是暴跳如雷,或是义愤填膺,也绝不会是现在的她,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讨论今日要和姐妹去哪间铺子买首饰。
“我虽不知道赵太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恐怕跟我们白府脱不了干系。心蕊,你的心意我知晓。你不必勉强,实话告诉我,你可想嫁人成亲?我定会让娘亲为你寻得一如意郎君的。”
“小姐!小姐!心蕊不愿!”
“小姐去哪,心蕊去哪。心蕊心意已决,还望小姐不要丢弃婢子。望小姐成全!”说罢一个响头又重重磕下去。
“哎!心蕊你这又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嫁你便是了!”随即紧紧拥抱住眼前这个她从未当成是婢子的女孩。她亦是满心欢喜的,如果事情真如她所想坏到极致,有那身处异国他乡的一日,至少也有一亲人在侧,便是最大的慰藉。
还未等这厢诉完衷肠,陛下口御已到。
白府没等来预想中的再次赐婚,而是等来白昕亭下狱的噩耗。白罗氏当场便昏死过去。
……
这突然的变故还要说回那看似风平浪静的祭祀大典。
元赵两国太子刚祭天礼毕,尚未等赵太子走下通天阶梯的最后两层,便是一声闷哼倒地!这下可是震惊四座!
赵使太医忙去查看,身边的元太子却是呆若木鸡,僵硬地踟蹰原地,不知动弹。终是年纪太小,一时间被这骇人的场面唬住也在情理之中,但好在随后反应过来,赶忙指使着官员侍从们维持场面秩序,安排救治事宜。
赵太子还未让元国太医近身,便在赵国太医的“高超医术”里缓缓苏醒。他这一昏迷不要紧,但背后的意味却是要人命的。这是□□裸地提醒着元帝最不想面对的刺杀案,提醒着元国要给赵国一个交代。
大理寺自然是没法在那铁通似的赵国使臣队伍下榻的官驿查处可疑的蛛丝马迹。哪怕是元帝有心翻案,但赵太子造势在前,抢夺了先机和民意,元帝想揭穿却无证据和天时地利人和,只能咽下这口闷气。
在刺杀案后,赵太子并未表态,便是索赔也未提及,只派那赵使去协商祭祀大典的诸多事宜,选择吉日。元帝虽未单纯到以为赵太子真就这般大度,但他多次试探皆是被不软不硬地推回,正焦虑心惊的当口,万万没想到赵太子在这全民瞩目的大典上给他致命一击。
“拉上来!——”
在赵使的大声呵斥下,一具尸体被骑兵拖在马后,一骑绝尘地送入祭祀中道。
坐在右侧的白昕亭一见那马后被不断摩擦的尸体,一个暴怒便拍案而起。眼眶通红,那吃人的目光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那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那阜阳坡一役中被白少将军派去假冒赵太子斥候的傅佑元!白昕亭的唯二心腹之一。
他本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现如今却被草草拴在马后被□□践踏,连他的尸身都不得安宁。
“白将军为何如此激动,莫不是这刺客便是白将军指示!要害我赵太子,毁两国邦交!白将军,你到底是何居心!”赵国使者巧舌如簧,杀人的言语直入肺腑。
“赵使莫要血口喷人!傅佑元将军早在阜阳坡便已为国捐躯,又怎会在这祁京官驿,刺杀守卫重重的赵太子!赵使便是找个替死鬼也挑选挑选!莫要在这贻笑大方!”白昕亭毫不示弱地回击。
“白将军息怒,若是误会,孤必将携全体赵使向您陪不是,只是这证据确凿,便是孤有意包庇,但为了元赵两国百年邦交,也是得忍痛割舍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呀。”顾北麒被人搀扶起身,不缓不慢地捂着撕裂的伤口,缓缓道来。
“刺客…傅将军的佩剑和孤胸前的伤口是一致的,这点便是元国太医也是验证过的。孤遇刺当晚,官驿外确实没人进入,但官驿底层还尚关…啊,是住着部分元军的将士。当日便已查明,那底层守卫吃醉了酒,放跑了的正是这位傅将军。也是孤一时不察,先前唤刘斌去给孤取水的空档时间,傅将军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朝孤身上砍来。若不是门口其他侍卫听见动静,救了孤的性命,恐怕今日的祭祀大典,便成了赵对元的下战书了。这般结局,想必尊国也不愿见到。”顾北麒一口气说完,仿若气力不支,只扶着身侧侍从急喘着气。
“这不过是赵太子的一面之词,如何能作证!”
观礼的元帝看着这混乱的局面,只是沉默着并未阻拦白昕亭的进一步紧逼。他作为天子不能与赵国撕破脸皮,但是这不妨碍他默许有人替他出头,压一压这赵国的气焰。
“这是尊国大理寺彻查的结果,白将军若是仍有异议,且去问尊国陛下如何?鄙人不才,自认不如有尊国大理寺明察秋毫,刑侦断案的能耐。”顾北麒此番连谦词都用上了,若是白昕亭再咄咄逼人,只会落得下成。
“是白某冒犯了,请赵太子赎罪。白某只想再彻查一番,免得赵太子受此等委屈,还被歹人蒙蔽,令真相蒙尘,岂不仇者快亲者痛哉!”白昕亭忍着怒气作揖俯首。
“白将军有心了,孤深表感激。但此案已查明,事实如此!孤作为受害方都无异议,就不再劳民伤财,令元国陛下和白将军烦忧了!”太极打久了,双方都有点不耐烦起来。
见白昕亭还要开口,元帝赶忙开口制止:“好了!”
“素闻赵国太子心胸宽广,还请勿与这孩子一般见识。”
“不敢。”既然元帝要护这白昕亭,那他顾北麒也不过顺手给个台阶罢了。
“白爱卿,还不快快给赵太子赔不是。”
白昕亭一哂,嘴角扯起讽刺的笑容,双手合拳,鞠躬至平行于地面,说道:“鄙人愚笨,冒犯赵太子之处,还望太子见谅!”
“将军客气,顾某当不起。”
双方装模作样的道歉,谁都没当真,偏偏还要装出恭敬真诚的模样,还要接受百官虚伪的庆贺,何其悲哀。
赵太子命人将那马后的尸体解下,呈于御前。
“元国陛下,这刺客是白将军麾下的副将,还望元国陛下秉公执法,给赵国一个交代!”赵使开口,语气尚算温和,但字字珠玑。
白昕亭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的死死的,发出嘎嘎声。
“赵使,这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元国陛下亲自命大理寺查案的结果,能有什么误会!”
“你!”元帝气闷。
“大胆!”元国三朝太傅沈大人,终于发话了:“赵使!这是祭祀大典,上有天神,下有地公,这是神圣之地。不是你可以随意撒泼的地方!陛下是一国之君,不是你一小小使臣能轻慢的对象!我元真心实意,愿与赵邦交,还望赵使也拿出贵国的诚意!”
浑厚低沉的嗓音回响在大殿,震得全场焦灼的气氛瞬间平静下来。
“还不退下,丢人显眼!”顾北麒呵斥刚刚对元帝不敬的赵使,随即换上恭顺的模样,向元帝拱手回话:“使臣不懂事,让元帝见笑了,孤替他向元国陛下赔罪!”
“这是赵国的礼单,还请元帝过目。”
侍从辗转至元帝手中。
这是一份他无法拒绝的厚礼。
“元国陛下,孤也是诚心满满,不知这份礼单元帝可还满意?”
且不说礼单上退还的元国赔礼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单就赵国对于刺杀一案的态度不可谓不大度。不仅请求不严惩失职的元国侍卫,只要求将那刺客尸体挂于城墙之上十日,以彰赵国威严,同时也作为两国邦交的祭祀祭品,以平民愤,以安天怒,这一茬便算揭过。
能以一具尸体换来的皆大欢喜,元帝如何不同意。
“求陛下开恩!”
正当气氛融洽,白昕亭咚地一声跪下,五体投地的请求,打破这一室祥和。
元帝不喜。
元帝身后的福忠公公一个劲儿地给白昕亭递眼色,他只做未见。他可以接受自己最好的兄弟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却无法忍受他背负一世骂名、曝尸荒野、受人□□、遭人践踏!哪怕他撞破头颅,也要求一个公道,也要护一个正义!
“傅将军早在阜阳坡就已为国捐躯!”
“你闭嘴!”元帝呵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阜阳坡死去的除了那三十万大军,只有通敌卖国的元国逃兵!只有元国的罪人!傅将军是这样的人吗?!你想清楚再回答朕!”
元帝的话如一个惊雷,在白昕亭的耳边炸响。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什么是非黑白,正邪曲直,都抵不过那刀枪下打出来的胜利。成王败寇,失败者只能被迫接受,尽最大可能维护剩下的利益已是艰难,更遑论追求所谓的真相、洗刷污名这种奢侈的正义。
白昕亭这下明白了,如果承认阜阳坡一战是他指使傅佑元的反间计失败,那这三十万大军的性命就全部背负在他白昕亭和白府的背上,白府将为整个战败陪葬。他输不起,也不能承认。
“回陛下,臣有罪!傅…傅佑元虽为臣的副将,但此次刺杀…与臣无关,与白府无关。全为傅…佑元一人…为之…臣有有失察之罪,请陛下重重责罚!!!”白昕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说出的这段文字,他心想着,等他到了地下,定让傅佑元那小子将他千刀万剐,不,他怕是会下了地狱,再见不到那小子了。想到这里他又扯起嘴角,苦涩一笑。但是他不后悔,因为有生之年,他还有活着的人需要守护。
元帝虽是不忍,但终是没开口说一字一句的安慰。
元帝见赵太子仍旧羸弱地捂着胸口,又见其视线注视着跪拜在地的白昕亭,知道这面子上还是得给赵国圆回去。他明白赵使所言的只惩处一具尸体便算了结,只是谦词。他作为元帝,不能失了大国气度,让天下人耻笑,更不能给赵国留下礼数不周的把柄,面子工程和应走的流程他不能省略。
“作为刺客的主帅,将白将军押入大牢候审。”
等白昕亭被一声不吭地押了下去,顾北麒推开了身侧侍从的搀扶,朝元帝拜礼:“元国陛下,孤还有一个请求。”
“赵太子请说。”
“孤早闻白府小姐白筱翾端庄贤淑,固有求娶之意,以结两国秦晋之好。特以元国边境的怀阳城池为聘!还望元国陛下成全!白将军虽有失察之罪,但孤在战场时,便早已欣赏白将军的英雄风采,若是能结为亲家,还望陛下看在鄙人的薄面和两国邦交上,从轻发落!”
怀阳是阜阳坡边陲的一座城池,正是前不久赵军在和谈前夕吞并的城池。此时赵太子也不知道是色令智昏还是为何,竟愿以一城来换一无足轻重的女子,元帝但凡不是个傻子,也知道这绝不是亏本的买卖。
马上要答应的话语卡在嘴边,最终还是停顿一番,元帝道:“赵国的美意,朕自不愿辜负…但那白府小姐是个烈性的,朕怕一纸婚约,刺激到她,反而坏了两国的百年交好,那才是朕最大的罪过了!”
顾北麒双手只是保持那般拜见礼的姿势:“元国陛下的意思,可是拒绝?”
“啊哈哈,赵太子切莫误会!朕的意思,是宽限一些时日,这礼部拟册封礼的礼单和嫁妆仪仗也需一段时间,绝不能草草了事委屈了贵国不是?”
“晚辈谢过元国陛下,晚辈静候佳音。”顾北麒屈身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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