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仲玄--回忆
洛长安感觉到烈火在心里面烧,她想拉着仲玄走,但是被仲玄下意识躲开,她转过头来,有些疑惑。
仲玄解释道:“我阿妹还在下面。”
亦清就看见刚刚站在高台上好不风光的少年向她伸手,她们脸上都带着那面具,青蛇和金狮相呼应,秦淮河的冬日在后面作背景,她们在一整座天桥的人的目光中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
刚刚仲玄那意气风发豪气万丈的样子已经不见,眼睛中又充斥着初见时候的温和。
一切发生的太快又结束地太快。
她本来不该伸手的,可是她急忙把摆在高台上的仲玄的玉佩拿上,就迫不及待地伸手了。
仲玄拉着她,洛长安在前,高台后面一丈左右就是这座天桥的栏杆,下面就是淮河主流,流水轻轻荡漾着。
三个人一下越过那一丈的距离,亦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十四年中唯一一次信任不仅打了水漂,自己还要被水漂。
她惊恐地抬头看仲玄,只看见她的面具下沿,青色蛇纹闪着流光。
我真傻,真的,我怎么会相信一代神童会相信我的鬼话,完蛋了……
她悲愤地把那玉佩置于胸前,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地想:有两个貌似疯了的神童陪我陪葬,我亦清这辈子也算不……
欸?欸欸欸???
我怎么安然无恙???
她睁开刚刚因为听天由命而闭上的眼睛,只看见自己落到了一座花船上,仲玄还扶住了她。
船是那种很漂亮的花船,是秦淮河特有的花船,是乐声不止,美人不寐的那种花船。
她抬头还可以看见那和刚刚的她一样惊恐万分的围观人群挤在栏杆边上,看见这花船上特有的城主府标志才松了口气。
亦清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笑了起来,她又看了看拉着她的手的仲玄。
少年看着淡定,似乎提笔就可以大杀四方,手却特别特别烫,将她被秦淮河上的风吹冷的手和心脏都变得滚烫了起来。
仲玄也好奇地四处望了一望,她这一天当中见到的景色要比她过往十二年看到的加起来还多。
诗上说的:船上管弦江面绿,满城飞絮混轻尘。
便是这番景象了吧。
洛长安笑道:“怎么样?我自己设计的船,好看吧?”
旁边还有几个美人在吹弹奏唱,眼睛却看着自家的少城主,笑得好不灿烂。
仲玄笑着点了点头,称赞道:“风日晴和人意好,骄阳箫鼓几船来。少城主真是好雅兴。”
“那是。”洛长安毫不顾忌她此刻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美人为她送上了一杯酒,她仰头一饮而尽,笑道:
“人生可以掺水,酒可不能。”
“此生何以长乐?唯有乘兴而往,尽兴而归。”
她把酒杯从南指向北,端的是少年风流。
仲玄愣了一下,她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像洛长安这样的人,才点头说: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洛长安把空了的酒杯放在美人端着的盘子上让她撤下去,偏头撇了撇嘴向仲玄扯了扯脸颊,做了个鬼脸: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引经据典啊?我最讨厌引经据典了!总是古人说古人说古人说的,古人说的有道理,他们怎么不去陪他们啊!!古人说的有道理,他们还活着干嘛?古人什么都研究出来了,还要他们还总是探究着这道理那道理干嘛?古人要是说的什么都对的,还要我干嘛?!!”
她一副幼稚鬼喝醉了酒的样子,说的话却让仲玄思考了一会,她又觉得洛长安说的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你真好骗。
亦清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洛长安撑着脸颊被身后的美人搀扶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她打了一个哈欠,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仲玄刚要回答,她的手臂就被亦清晃了一下,她转过头:
“怎么了?”
亦清咳了一声,想靠眼神示意,却立刻被仲玄关切地问:
“生病了吗?怪我,带你去秦淮河吹风,可能是着凉了。”
她刚要说话,就看见那明明喝醉了酒的洛少城主和她后面的红衣美人一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睛清明,哪里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亦清汗毛竖立,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眼神,假装是为了把玉佩递给她,玉佩递过去了后却没有收回手,反而攥紧了仲玄的手臂,希望仲玄可以发现不妥。
仲玄显然发觉了她的异常,又转过头去,便看见洛长安像是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把头埋在后面美人的胸脯上,她像被针扎了一样连忙低下头,整张脸连着脖颈红得像要滴出了血,一边还伸手挡住那个画面,眼睛紧紧闭上,即使是有面具挡着脸也遮不住她的惊慌,瞧着真的害怕极了。
不只是亦清,连洛长安都傻了。
神童?
就这?
就这???
你刚刚大杀四方的淡定呢?被狗吃了吗?
你这是同一个人吗?!
洛长安装不下去了哈哈大笑,她后面的红衣美人也遮着嘴轻声地笑。
就连亦清都没忍住。
仲玄听见这笑才疑惑地抬起头来,但还是不敢直接去看洛长安,只敢把手移开那么一点点,然后知道洛长安没有再靠在那个美人身上,才试探着一点点把手放下。
洛长安又是止不住地笑。
仲玄明白她们好像在笑她,竟然也慢慢笑了起来,觉得这样的生活若能永远,她甘愿疼痛伴随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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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城主,这是要去哪?”仲玄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大河,问。
本来秦淮河上有不少的船只,可随着行驶,船只渐渐变少,现在这条河上肉眼可见的竟然只有洛长安这一条花船。
“直接叫我长安就行了……哦,我也不知道去哪,随便走嘛,玩玩刺激喽~~”
仲玄在脑海中回忆起附近的地形地势,她曾经看过一位前辈画的《广舆图》,就是画的江南风貌以及秦淮风光。
她自从到了花船之上,就一直在留意着方向和沿岸的地形,所以对照着那幅舆图也并没有太吃力。
她知道这个花船一路向东走,现在应该快到达苏云港,本来应该船只水运越来越繁荣,怎么会没有一艘船?
面具下的脸渐渐变得凝重,大脑飞快地运转,她的消息来源只有她母亲一时兴起时会在她面前自言自语两句,所以本来就是滞后的,这让她的分析变得有些困难,不过她的母亲好像还提过几句淮河这的局势,好像是……
“在想什么?”
洛长安被一个穿着绯红色的裙子的美人喂着柑橘,惬意地躺在放被搬在甲板上的一个红木榻上,极尽奢侈。
仲玄对她说了自己的疑问。
洛长安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张开嘴又吃了一瓣柑橘,她说:
“正常,北边那个老皇帝就爱这么搞,生怕咱赚了他的钱,特意开了南北不相交的禁令,其中就有不通商的规矩,他不敢来咱懒得去,这里就被荒废了。”
仲玄点了点头,对她这么嚣张已经逐渐习惯,然后又意识到了什么。
南北不相交,那亦清怎么北上?
不对,南北不相交,那这艘船不就在朝东北方向行驶吗?
她看了看双手枕在脑后,已经有了睡意的洛长安,没有去问这个问题。
但是她母亲好像不只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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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边的亦清也不提坐船北上的事情了,她刚刚在花船上吃了这辈子最丰盛的午餐,正在感叹着江湖上关于洛长安的传奇想象力还是贫瘠了些,这个人简直壕无人性啊,真的是好有钱好有钱啊……
感叹之后又是怅然,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今朝为此别,何处还相遇。
世事波上舟,沿洄安得住。”
亦清自己可没有这么有文化,她转头看向仲玄,她们中午用膳的时候就摘下了面具,于是她看那在船帆下笑着看她的少年晃了晃神,只觉得神童又变成了好骗的书呆子。
她什么怅然的情绪也没了,反而觉得好笑,自己可是从小靠忽悠别人长大的,哪来的朋友,离别就离别了,又哪来的怅然?
亦清调侃道:“怎么,你还舍不得了?”
仲玄实话实说:“是舍不得。”
亦清僵了一僵,偏过头去佯装讽刺的说:“是舍不得这艘花船上面的享受了?”
仲玄愣了,似乎有一点不理解她所说的的话,她讷讷地说:
“是舍不得你。”
是舍不得除了母亲第一个主动和我说话的人。
亦清觉得好笑,觉得这真是太好笑了:
“舍不得我?我们才认识多久?你舍不得我?”
仲玄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亦清觉得更好笑了,仲玄在秦淮河天桥上,在那高台上,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像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就是这样的人,竟然不知道怎么跟她讲话?
她又想讽刺两句,整个人又僵在原地。
她怎么了?怎么这么异常?
那个少年再好骗也是自己的恩人,为什么自己火气这么大?
她还太小,不知道什么叫恼羞成怒。
她成熟的太早又没什么朋友,不知道什么叫闹别扭。
正因为她们此时都对朋友之间的相处一无所知——一个以为说上了两句话就叫朋友,一个以为自己不可能有朋友。
所以两个人到最后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把自己当做朋友。
洛长安在榻上睁着眼,向着北方看。
穿着橙红色的裙子的美人有点心疼自己少城主已经几天没有睡,轻柔地给她按着头,本来应该白玉一样的手上虎口处有一层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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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艘花船高大如楼,底尖面阔,钉接榫合,上平如衡,下侧如刀,首尖尾宽两头翘,两侧还有护板,人人都说它是花船,华美壮观,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它也可以成为战船。
淮河依旧风平浪静,不知前方是哪,未来何在,不知何为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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