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我默默地数着日子:新婚第一天,新婚第二天,该回门了……
我抱着杯子在歪歪扭扭挂在墙上的日历前惆怅了一会,默默离开。
“怎么,后悔了?”罗旭靠着沙发,脚搭在茶几上,电视里是一个十分聒噪的女主持人。
“怎么,罗大少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自打那天从苏莫风家回来后,罗旭就没跟我说过话,这让我觉得他颇不善良。每次他骗到少女,都是我陪在一旁载歌载舞欢呼雀跃,每次他被少女骗,还是我陪在一旁伤心落泪心痛不已。如今我得偿所愿成功脱单,他却这样一副冷漠嘴脸,实在让我不能理解。
“值么?”他问。
“什么值么?”我不解。
“我是说,这样不顾一切地投怀送抱,第二天因为胆怯又悄悄跑开,事后却不停地盼着他的消息……值么?”罗旭依旧盯着电视,看也不看我。
这话可真是一针见血的犀利啊,三言两语,一个倒追不成新婚被弃的怨妇形象便跃然纸上。
我上前一脚踹翻他,吼道:“你给我好好说话,没那二逼的心,就别装那文艺小青年!”
罗旭从茶几和沙发的缝隙中艰难爬起,满脸的扭曲:“哎呦,疼死了!我这不是怕你一时想不开,再来一出列女传么。别误会,不是关心你,我是担心万一出了命案,该影响我这房价了啊!”
“真不好意思,害罗大少你担心了。”我讽刺地说,“都什么年代了,我还能像孟姜女一样被人看了个膀子就非君不嫁么。”
罗旭凑近我不认识似的看了半天:“没错,我还真觉得你是这样的人。你去日历前看一眼,我就替苏莫风担心一分,真怕你哪天忍不住了跑去吊死在他门前。”
“哼,不就是睡了个把男人么,姐一向是赢得起输得起的人。”
“这就好,这就好。我一直以为老女人惹不起呢。”
“老女人!”我瞬间暴怒了,“什么叫老女人!我总共大了你不到两岁!”
罗旭懒洋洋地躲闪着我的攻击:“不一样啊不一样,女人大了那么两岁,可是天壤之别啊!”
虽然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如果把罗旭的话当真,就只有撞南墙而死了,可那番话但还是让我有了深深的危机感。苏莫风那么昙花一现,本来以为他是个惊叹号,能给我平静的生活带来转折,结果发现却是个省略号,六个点之后,一切就那么轻飘飘地不了了之了。
那天终究还是我主动,抱着难得一遇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地想法,再加上苏莫风酒醉之时老眼昏花地居然还能喊对我的名字那么一丁点感动,就和他从善如流了。的确,这个年代了,你情我愿的情况下,我也不至于哭着喊着要他负责什么的。事后不论是负心、无情还是怎样都算是一种结局,可这么杳无音信地算怎么回事?
真是太极拳打棉花一样,绵软无力地让人郁闷都提不起精神。
时间就这样软趴趴地过,第三天的时候,娘家竟主动找上门了。
周四我照例加了个惆怅的小班,晃晃悠悠地回家,晃晃悠悠地开门,却见两张惨白的脸齐刷刷地转向我,又齐声道:“你回来啦。”
傍晚惨淡灯光下,这样的视觉效果是十分具有有冲击力的,我的心脏终于在惆怅了一天之后精神了一回,一个激灵大叫:“呀!这什么呀!”喊完,才觉得有些不对。这俩物件虽说有点人不人鬼不鬼,但仔细辨认还是可以看出一个是罗旭,另一个……好像是自家娘亲……
果然,其中一个老点的不满地说:“喊什么喊!自己妈都认不出来了。”
我安抚了下跳得欢快的小心脏:“您这一脸的乳胶漆,配上点彩条能挂墙上当广告,谁还认得你啊。怎么突然过来了?又和我爸吵架了?”
“哼,要不是因为你,谁抛家舍业地来这么大老远的地方啊。我过来给你介绍个男人。”我妈嚷嚷着,“哎呀,你别翻了,不在那。”
我愣了愣,停下翻找食物的双手,茫然地看了看冰箱,忽然明白我某些时候有那么点缺心眼的根源了:“妈,您要不提,我还真以为你把我男人冻冰箱里不肯给我呢。”
“贫,”我妈说,“老实过来听我说。”
我从冰箱里掏出根黄瓜,坐沙发上又把腿搭到罗旭身上。一般,罗旭在抹上他那个“好贵好贵,一小瓶子快上万”的面膜的时候,就会老老实实处于静止状态,这个时候,我便可以对他为所欲为。我把自己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啃了口黄瓜问:“什么情况?说来听听,这男人谁啊?”
“罗旭……”我妈说。
“什么?!”我和罗旭不约而同地一跃而起。
“阿姨,你不能这样啊!这谁的主意啊,是我妈的吧?一定是我妈的主意。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啊。”罗旭叫人踩了尾巴似的叫。
“诈尸啊你,真吵!”我说。
倒是我妈一眼看出关键问题:“欸?罗旭,你这什么意思?我家甜甜怎么你了,你这么不乐意?告诉你吧,依我家甜甜这相貌这人品这学历,多少男人求之不得啊。”
“那还剩着……”罗旭嘀咕着,见我妈开始瞪眼,又慌忙打圆场:“阿姨,阿姨,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着急。你家甜甜是好姑娘。可是吧,我俩不合适,真不合适。你看啊……”
“妈,您老搞笑了,他就是追我一百年,我都不会从的。”我说,结果收到齐刷刷的俩大白眼。
“是罗旭妈老同学的儿子,f市检察院的检察官。”我妈没好气地说。
“阿姨,不带你这样的,吓死我了。”罗旭见没他什么事儿了,高高兴兴地蹦跶到一边继续臭美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听我妈天上地下地夸那个男人。
等等,一个念头掠过我的心头,我似乎是已婚了,再以相亲的名义去见别的男人,是不是有点……不贞?
我纠结地转头看罗旭,他显然想到了相同的问题,于是不怀好意地冲我笑。
接下来的两天,面对我妈的相亲要求,我无时无刻不在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人类起源到我未来孩子的品行相貌,各个角度地论证我不能去相亲的原因。而背地里,我妈听不到的时候,罗旭就对我冷嘲热讽,他说夏甜你就胡扯吧,有本事你就直接告诉你妈你跟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从头到脚都有了夫妻之实。我苦笑,我不是没告诉她啊,结果我妈问我那男人是谁啊,做什么工作的啊什么出身啊收入多少啊,我一个都答不上来,我甚至都不知道苏莫风的电话。小红本呢?你那小红本呢?罗旭又问。当我愁眉苦脸地告诉他小红本当时被苏莫风拿着,我连毛都没看到时,罗旭一拍大腿说,夏甜,这个亲你非相不可了,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不解,问他为什么。罗旭说,你说你结婚了吧,可又什么证据都没有,所以啊,我估计你是遇上了专骗女色的犯罪集团,他们专门诱骗你这种良家妇女。你还跟人家洞房花烛了是吧?这就更不妙了啊,多半是被隐藏摄像机拍下来了。没准不久的将来,你就会在某种网站上看到视频中的人特眼熟。多半还没码!
还有,夏甜你别怀侥幸心理,罗旭继续说,你妈介绍这男人是检察院的吧?嗯,一定要抓住了,到时候对付犯罪分子用得着。
我当然不会幼稚到相信罗旭,但他的话却真让我对自己草率的婚姻产生怀疑。一个几乎只存在于我记忆中的男人匆忙地出现,又消失无踪,似乎与我再无瓜葛。而我唯一记得的那场混乱的婚礼,好像一个梦。它唯一存在的理由,大概只是等着被遗忘。
就这样,虽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还有那么点脚踏两只船的不道德,周末上午我还依约来到了小咖啡馆。像罗旭说得那样,我和苏莫风结婚,就是场闹剧,我终归得正经地嫁人生子,这个男人,哪怕不做正室,留用也好。
相亲的对象十点准时出现,看到他第一眼,我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怎么了?”对面的男人略微皱着眉看着我,“你……哪里不舒服么?”
我摇摇头,抓起纸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两下。
“那个……”他有些欲言又止,然后把手机调成镜面递到我面前,指指眼角处,“这里。”
我接过看了一眼,丢下句“不好意思”就慌忙冲向洗手间了。等回来时,他已经点了一壶清茶,攥着茶杯悠然地看街景。
我蔫头耷脑地回到座位。
叶晋平!想起来了,相亲对象好像叫这个名字。他正看着我,满脸的揶揄:“你就这么不想相亲,还是我长得太意外?以至于看一眼就忍不住泪奔。”
我顿了顿,小声说:“睫毛膏过敏了……”
叶晋平点点头:“嗯,我一直觉得自己长得还成吧,不至于一见面就吓哭小姑娘。”
嗯,您长得简直太成了。看他第一眼,我就理解我妈肯不惜血本地从家里飞到f城,非要促成这段姻缘。眼前的男人平头西装没扎领带衬衫领口微敞,样子阳光又不失体贴。如果我文艺一点年轻一点,大概会在日记本里写下“我今天见了一个穿着雪白衬衫阳光般的大男孩”这样的话。
“你是不是特别不想相亲?”沉默间,叶晋平问我。
平心而论,自从我认识到凭自己的交际圈,是没法嫁出去的时候,我就开始不讨厌相亲了,只是,我低头抿了口茶,唉,如果没有苏莫风……
“也不是,只不过……那个……我……”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莫非你已经结婚了?”叶晋平含笑看着我。
“什么?咳,谁说的……咳咳!”我一急,嘴里喷了口茶,心里喷了口血。
“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的。”叶晋平又递过来一张纸巾,“你别着急。”
哦,原来他只是无心这么一说,我慌忙收拾下自己混乱的情绪。叶晋平却在一旁看了我一阵,突然说:“你真的结婚了。”
我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他。他有点自嘲似的笑笑,解释道:“我学刑侦的,对犯罪分子察颜观色是基本功……”
我一惊,心说人民检察官已经这么出神入化了么?
“不是,”叶晋平把手机递过来,“这位夏甜是你吧?”
页面是一个名叫“kenvin-苏”的人的朋友圈,贴了张结婚证的照片,上面写着“婚了,接受各方祝福”,时间大约一周前。
从照片上推断,这位“kenvin-苏”是苏莫风。
我正想着以“照片不像”“只是重名”为借口便糊弄过去,只见人民检察官目光如炬地看着我。我一凛,莫非这就是犯罪分子面对正义的畏惧和瑟缩?
可笑地是,我甚至没有苏莫风的微信,不知道他还把这事这么高调地公布开来了。
“这是这段时间校友圈的大八卦,说计算机系学长结婚当日婚变。”叶晋平说,“这位学长是学校当年的风云人物,未婚妻也是当年校花,所以消息都传遍了。”
“你也是f大的?”由于心怀鬼胎,我没太听我妈关于他的介绍。
“嗯,”叶晋平说,“听说你也是f大的,你没有看校友群么?”
唔,上学的时候我就退了所有校友群,目前唯一有联系的校友就算罗旭了。
“大家都好奇谁那么大本事能半路截胡校花,所以这张照片也传地很广。”叶晋平哂笑一下,“我开始也以为只是重名。”
将心比心,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也恨不得把对方挠碎了泡茶喝,我起身一个九十度弯腰,诚意道歉:“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欺骗您的。我妈特别坚持地让我来相亲。我结婚是个意外——嗯,就是帮朋友忙。这个事情我实在不敢跟我妈说,所以就只能来了。”我咽了咽口水,“这事是我做的不对,请不要怪阿姨们。”
叶晋平倒只是笑了笑,问:“帮忙?没听说谁为了帮忙结婚。”
“在学校的时候,苏莫风帮我摆脱了一些麻烦。所以,我曾发誓,如果他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事,我一定会尽我所能。”
“所以你就嫁给他了?”
“古装剧里不都是以身相许么。”我说,“我是个传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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