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十八兄弟(2)
曹经面色惨白,闭眼调息,口中道:“若不是我身体有病,未必会输给你!”司伦脸色亦变,道:“想不到你的本事越发有长进,乾坤掌可是宫中的绝学,不想你也会了!也罢,我来会会你!”
廖建忠摇摇头道:“你我毕竟是兄弟,司兄,听我一言,何必动手?现在还没有几个人知道你的事情,你和我回锦衣卫,就算我不做这千户,也要保你平安,或许这样,事情会有转机!没必要拼个鱼死网破。”
他说得极为真切,我听了都觉动容。司伦冷笑一声,道:“你做事一向谨慎,既然中了你的调虎离山计,周围一定有你的人马。锦衣卫的规矩,难道我不知道吗?回去是个死,和你斗一斗,也算是了却平生愿望,也罢,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兄弟,虽然平时你不待见我,但今日你有这般诚心,那我也成全你,三招之内,你打败我,我便和你回去!你若打不过我,就得放我们走。”
廖建忠愣了片刻,抬眼看看天,转过头来,已经眼含泪水,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当年,我们一十八人一起入的锦衣卫,一起结拜为兄弟,当时只是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贺兰山一战,七死八伤,而后十五年来,众兄弟可谓分崩离析,各寻前程,但我想,倦鸟归林,多年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就是没想过有一天,要刀枪相见!”司伦似乎一震,苦笑一声,道:“亏你记得十八兄弟,人世间哪有那么多情感,还不是事到临头,自找生路?你运气好,当然希望大家众星捧月,我们运气差,死的死,病的病,逃到塞外的不说,混得狗一样的,还不是屈辱地活着。”廖建忠听了,摇摇头,道:“那是你总有偏见,人生境遇固然不同,但有一点,为人处世一定要心怀坦荡。”司伦冷笑一声,道:“算了,我们先不要婆婆妈妈,比试比试再说!”说着,身形一纵,直扑廖建忠。廖建忠只得仗剑相迎,两人缠绕在一起,我一时看不清招数。
只听得几声脆响,两人已经分开。
司伦的剑缓缓垂下,几滴鲜血落在地上,廖建忠三招之内,便挑伤了他的小臂。“你的功夫果然厉害,我依然打不过你!”司伦惨笑着,面孔显得很狰狞,廖建忠回过身来,道:“很好,司兄,你既然认输,就跟我走吧!”司伦摇摇头,道:“我不会跟你走,我恨那里,那里太黑,也恨你!”廖建忠道:“那里是黑,但也是我们的家,彼此都是兄弟,我从来没想过害你。”
“你是没有害我,可你的不断升迁,对于我来讲,就是一种羞辱!”
“那是你心胸狭隘,对待任何事情不能心平气和,只想着自己。其实这些都可以容忍,但你身为锦衣卫百户,却杀害同僚,这是我们锦衣卫最大的罪过,你究竟脑袋进水了,还是心被狗吃了!什么事情不好商议?”
司伦哈哈大笑,道:“这个世道,还有良心吗?我们一起进的锦衣卫,凭什么你飞黄腾达,我司伦也是武艺精通,办案有效,为什么我总受排挤,没有机会?”廖建忠沉默片刻,道:“是你过于偏激,总觉得世上所有人都对不起你,你固然有才华,可惜你没走对门路,更不要说走对路了。而且做事乖张,太傲慢,以至于冷了众兄弟的心,虽然如此,但这也不该是你杀害兄弟的理由!”
“兄弟?!天大的笑话,你们飞黄腾达了,何尝记得我这个落魄的兄弟?”
廖建忠怒道:“你什么时候找过我,有时候我想和你聊聊,你却心怀芥蒂,对我面热心冷,说些不着三四的话!我们一直在北镇抚司,偏偏你要去南镇抚司,去东厂,你何尝想过我们?”司伦一时语塞,继而笑道:“说那么多废话有意思吗?你知道刚才我想什么吗?只要你打不过我,我仍然会出手杀了你和他的,这就叫杀人灭口!”
我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廖建忠可谓念及兄弟情义,不断地说着开脱司伦的话,而司伦却一意孤行,一心想置廖建忠于死地。我不免对司伦大为厌恶,而廖建忠却越发让我敬佩了。
廖建忠却摇摇头,道:“你绝对不会的,当年我们一起入门,许多机会你都带上我,我吃不好,穿不暖,你能分一半银钱给我,足见你心地善良。你是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如果肯和我走,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司伦身体抖了抖,似乎想着什么。外面忽然传来喧哗之声,应该是锦衣卫大部人马赶来,司伦长剑一横,眼睛看着廖建忠和我,道:“罪在我一身,与家人无关,还望你念在兄弟情分,放过我的家人!特别你的侄儿,一直因为我不得升迁,如今,我犯了大错,你看着办,好歹留个后吧!再有,你一定要防备宫中的公公们,他们未必如你所想的,曹兄,哥哥连累你了!”
“不要!”廖建忠面色大变,大声喊道,伸手去抓,那司伦早已脖颈横剑,用力一拉,人便倒了下去。
“傻瓜!再怎么的,你也不该如此呀!”廖建忠几乎是顿足捶胸,眼泪流了下来,我头一次见他如此,当真是不知所措,廖建忠单膝跪地,伸手抱起司伦,道:“我的傻兄弟,你何苦走这一步,遇事和我商量,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呀!我的傻兄弟,你放心,我一定会善待你的家人!”几乎是痛不欲生。
曹经瘫坐在那里,睁开了眼,冷冷地看着,喘口气道:“司百户一向自负,为人又很廉洁,不同于你们,良莠不分,生财有道!”廖建忠瞪他一眼,道:“亏你是曹吉祥的后人,不懂得变数,在世上如何会立足?可惜呀,可惜!我的兄弟呀!”
那曹吉祥本是英宗朝的太监,正统年间,英宗北狩,他投靠了景泰皇帝,本事倒是有些,但他平时喜欢趋炎附势,惹得于谦等正直大臣们的不满,一直没有升官。景泰皇帝重病在床,他借机发难,迎回英宗复位,在天顺朝可谓权倾朝野,只是后来英宗皇帝在大臣李贤的开导下,渐渐看清这些所谓夺门之变功臣的本来面目,以至于疏远。他不甘心,再次发动政变,却被镇压,一家死得很惨。但他的权谋胆识,让人也是心生佩服。如今,廖建忠说曹经不通时务,大概如此吧。
我一直呆坐在地上,不知怎么的,眼前浮现出宁博阳和哈代。而花十春、顾大有等人,领人蜂拥而至,我也看到了气喘吁吁的哈代,跟在后面。
司伦杀向冲的原因,是因为向冲和我见过算命先生;因为侯爷府催促破案,同时因光天化日之下,在锦衣卫附近刺杀侯爷府千金,不早日缉拿凶手,有损锦衣卫的脸面。所以廖建忠努力捉拿曹经,而且这个人韧劲十足,常年和廖建忠打交道的司伦是清楚的,这让他很害怕。所以,他铤而走险,决定杀死我们。司伦虽然是锦衣卫百户,被安排到东厂,却因为为人处事,大不如季了凡等人如鱼得水,确实处在边缘,郁郁不得志。闲暇时间特别多,他一直悄悄跟随着我和向冲,只是我极少出去,他下不了手。向冲则不然,那日,向冲出来寻我,不知不觉就和大队人马失散,在那河边,司伦出手,向冲几乎没有反应,便被刺中,倒入河中。
而向冲之死,廖建忠寻找刺客更加紧迫,而且判断出凶手应该是锦衣卫的人,所以心生一计,有意放出消息,以我为诱饵,引出真正的凶手。锦衣卫做事麻利,那日,曾经在街面上抓了许多可疑之人过堂,天晓得这个曹经怎么想的,风声日紧,他依旧大摇大摆出现在街头,做为可疑嫌犯,竟然被带入锦衣卫,包小柏正在审问,司伦和东厂的人来办事,看见曹经,惊恐不已,所以,当慕容钊让我去找包小柏的时候,司伦阻止我过去。否则,我是能够认出曹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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