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变化
如果说魏无救最开始的行为还不可疑的话，他后面巴不得苏仙去碰钥匙，去接近他，那可真是太刻意了。
就连狱中久被折磨的，极其渴望逃出生天的众多囚犯也都看出了问题。
这也太假了。假到连心智被逃脱的欲望蒙蔽的囚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魏无救十有八九是想要让苏仙接近他，他好趁机抓住苏仙在自己身上制造一点苏仙制造的伤势，加上苏仙牢房里的钥匙，就可以伪造被苏仙抢钥匙的局面。
他就可以趁机杀掉苏仙，或者对苏仙动刑，以满足他那变态的愿望。
至于魏无救这样的强者，怎么会被普通人抓伤？又怎么会被夺走钥匙？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没有违背规矩。
届时苏仙生死还不是由得他？事情经过当然也就由得他分说。
刑堂堂主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和他动手不是？
就算这牢里的囚犯敢说真话，刑堂堂主也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和他动手。
这就是仙凡两别！一个没有确定资质天赋，只是被看好的凡人，又怎么和他堂堂修士相媲美呢？
只是可惜了。
苏仙不上当。
所以魏无救的脸色也拉得很长，很难看，像是墓地里的僵尸一样，青色的，皱巴巴的，狰狞又丑恶。
“你为什么不中计？为什么不中计？啊？”
一边怒吼着，魏无救一边用力地拍打着牢门，敦实的木材轻易就被拍断，纷飞的木屑落到周围囚犯的身上，留下深入皮肉的伤口，而被木头直接击中的苏仙，更是直接断了一条右腿——
小腿彻底断掉，只剩下皮肉筋膜还连着两截断腿，鲜血止不住地流出，很快就铺了一层。
被鲜血侵染的生石灰散发出大量的热量，炙烤着被鲜血浸润的干草，发出刺鼻的气味。
苏仙头顶的用来支撑地面不坍塌的木板也被断裂的木头深深洞穿，陷入其中。
苏仙没有言语。
一点点痛，不算什么。
不过他看向魏无救的眼神像是看死人。
等刑堂堂主来了，他安全出去，只要他还有利用价值，他就有的是办法弄死这个老变态。
只要等到安全出去。
“哈哈哈哈！”疯狂的魏无救突然间就又笑了起来，笑得很狰狞。
“再好的心性又怎么样？再厉害的忍耐又怎样？你终究是一个凡人罢了！”
苏仙有些疑惑。
“听说你在寻仙？我就是！你想要吗？你敢过来吗！”
魏无救这两句话里透露出了相当多的信息，不过苏仙并没有动作，仅仅是左脚支撑着站立，淡漠地开口道。
“你的时间不多了，好好享受。”
魏无救并没有更多在意苏仙的言论，只是面色阴沉地盯着苏仙看了一会儿，转头离开牢狱，还有一句尖细的话语传了下来：
“我不信你有天赋！”
魏无救走后不久，苏仙坐在了地上。
摸着彻底断掉的腿，苏仙挣扎着将被魏无救拍碎的木块收集起来，挑选出其中尚且完整而扁平，长度适中的木块碎片。
随后他又捡来了一些麻绳——这本来是用来捆绑牢狱的木头的，都浸润过桐油，极其坚固耐用，平常人用小刀划都得划很久。
将手上沾到的鲜血擦干净，苏仙便用手抓起一把生石灰敷在伤口处。
这是目前唯一的止血办法，也许会因此而导致伤口坏死，但至少不会失血过多，即刻死亡。
腿上的伤口成因有两个，一是被断裂的骨头给破开，还有一个就是骨头断裂的同时，腿部的血管在强大力量的挤压下爆裂。
苏仙淡定地处理着腿上的伤口，一边正骨，一边止血。
这里面的痛苦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疼得叫出声来，就算痛晕过去都是正常。
或许也只有传说中刮骨疗毒的关羽能够抵抗这种痛苦了。
但是苏仙依然面不改色，就好像他治疗的腿不是自己的一般。
苏仙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他似乎经历过更加痛苦的事情，那种痛苦是深入灵魂的，就算是抽筋扒皮，敲骨抽髓也不足以形容那种痛苦。
将断腿用木板夹好，苏仙一边咬着麻绳，一边捆扎——这可不是因为痛，只是因为这样更方便用力罢了。
魏无救最后的话语可是透露出了很多信息。
也许别人会认为那是愤怒时的胡话，可是苏仙能够轻易从中感受到魏无救的轻蔑，还有一种担心他有天赋的恐惧。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一部分问题了——魏无救等人选择干掉叶子聪是因为他们想要掌控小叶帮，而作为修士的他们自然不担心叶子聪死后鸠山县的变化。
别说鸠山县的变化，就算是州城，乃至于魏国的变化他们恐怕都不担心。
选择谨慎地渗透，恐怕是为了不引起注意。
那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点苏仙就不清楚了，但是他猜测是鸠山县有什么吸引这群修士的东西。
值得他们花费大代价，花费长时间来布局，来搜寻，而又不愿意引起他人注意的东西。
这样东西，一定是对修士都有大用处，值得他们拼死争夺的东西。
就像是凡俗人们争夺武道秘籍一样。
苏仙很清楚修仙中的关隘——这是三叔告诉他的——低资质的低阶修士最需要考虑的根本不是什么根基，而是时间。
他们并不需要举世无敌的根基，那是天才才需要的——他们根本修行不到那个境界。
他们需要足够的时间去修行，去到达下一个境界，从而获得更多的寿元去探索仙道。
能让一群低阶低资质的修士花费大量时间，花费至少四五十年的时间来搜寻的，一定是能够让他们破境的宝物。
或者是有着足够的价值，能够换来他们破境之物的宝物。
至于为什么苏仙认为这是一群低境界低资质的修士？
因为不管什么宝物，如果需要大量人手搜寻的话，那撒出去的大量人手肯定不可能是天才或者高境界修士。
一方面，天才和高境界修士的时间宝贵，不管是打磨心境还是夯实根基，都需要时间，高境界修士还额外需要考虑破境的问题。
另一方面，天才和高境界修士哪里愿意被人使唤，来凡人城镇当暗子？刑堂堂主可是在小叶帮被使唤了至少五年了！
当然，这里面可能也存在着易容替换的可能，但是魏无救可不是易容替换的，他是实实在在的在这个小地方待了几十年！
没有灵丹辅助，没有洞天福地，在这里修行的速度恐怕如同龟爬。
这恐怕也是魏无救变态心理养成的原因——或许正是因为资质不出众，被派来这里搜寻东西，还要被人呼来喝去，几乎无望仙道，加上自身的心境脆弱，又怎么能不疯狂呢？
苏仙将伤口处理好后，又坐在原地等了很久。
没人下来。
没有给其他囚犯送餐的仆役，也没有给苏仙带东西下来的魏无救。
魏无救不带东西下来可以理解，不过若说仆役也不来，那恐怕是被魏无救特意吩咐的。
不过苏仙不急，他昨晚吃的是烤鸡，顶饿，也还剩下了一些茶，不渴。
唯一需要考虑的反而是排泄问题。
若是要他在自己的囚室里排泄，那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的。
又等了良久。
从牢狱入口处落下的光已经渐渐偏斜了。
按照昨日的经验，这是太阳即将西下的征兆，可是还是没人来。
“魏无救那个老东西，是想要我饿得受不了，然后自己走出去？”
苏仙不由得怀疑。
实在是魏无救那个老东西太不是东西了，虽然今天清晨时的表现太过于粗糙，可是他的计谋也是抓住了绝大多数囚徒的内心的。
尤其是昨天夜里送来烤鸡和茶水的时候，那次的笑容可是和善而没有破绽的。
换做寻常人，恐怕还真以为这个变态愿意释放善意了呢。
再经过一夜的酝酿，寻常人恐怕都会下意识地接住钥匙，然后被他诬陷除掉。
算得上是上乘的攻心之计。
只是苏仙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他罢了。
谁又知道他这不是在诱惑自己出去呢？
不过苏仙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等待——他的脚断了，为了止血还被石灰灼伤。
那散发出的肉香味可是让周围囚室的人都眼睛发直了的，要不是有囚牢的木柱阻拦，也不能保证那些人不会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魏无救并没有将钥匙串收回去，不过苏仙也没有碰钥匙串的想法。
“你们愿意拿钥匙就自己想办法拿。”苏仙看着相邻的两间囚室中的囚犯，说道。
“呵，你苏主事都不敢拿的东西，我们怎么敢拿？”左边囚室的人发话了。
“是啊！”右边的人也跟着应和。
苏仙虽然看起来瘦弱，可是昨天面不改色地处理自己的断腿，其中的正骨和止血，那可是看得他们都头皮发麻，简直不把断腿当自己的来看。
这种对自己狠的人，发起疯来可都不好对付。
连狠人都不敢做的事情，他们又怎么敢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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