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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暗礁险滩


虽说已过立秋,但白日里暑气还是很浓,各院除了吃饭都不甚出来走动。等到了傍晚微凉时分,才三三两两的结伴出来散心。

        一是这府上的花开的甚好,所经之处香气缭绕;二是因着何老爷名下有买办生意,经常和洋人打交道,各院儿会时不时地分些洋玩意儿,所以,太太小姐们经常看看别的院儿又得了些什么新鲜东西,好跟着开开眼界,这不,今日何老爷说得了好东西,叫各院儿晚上都来正堂瞧瞧。

        丝萝来的时候各院儿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路过春晓处的时候,因着玲珑院地势较低,所以越向这边走便积水越多。丝萝隐隐觉得西边儿有什么人,看身影倒像是默言的样子。默言一个人在做什么?丝萝念着积水多,怕有什么麻烦,便叫巧凝过去帮忙,哪知默言瞧见巧凝一行人之后,便匆匆离去了。

        丝萝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默言无法讲话,如此这般也是可以理解的。

        主仆二人进了正堂,便听到连绵不绝的欢声笑语,茵蔓笑的正欢,见到丝萝来了便俏生生的出来迎:“二嫂,大嫂正想差人去初霁院儿叫你呢,你倒好,像曹操一样自己来了。”茵蔓一边说一边拉着丝萝走进来。

        丝萝浅笑,“正好大家都在,我也省的到处跑了。”说着让巧凝拿出了香囊。

        “丝萝这几日不见,原是为了给大家准备香囊,倒是显得我这个嫂嫂不够有心,只会与妹妹们打趣了。”春晓接过香囊,假意嗔怪道。

        “嫂嫂见笑了,丝萝只是念着这府里的花开的正盛,便念着将鲜花取下制成香囊,前几日又过了立秋,来日花谢了,有这香囊也能芳香盈袖。”

        “妹妹真的有心了。”春晓看起来颇为欣慰。

        茵蔓叽叽喳喳的凑到春晓身边,“嫂嫂这个香包与我的不同,更加夺目!”转而努努嘴,对丝萝道:“二嫂你好偏心。”

        一家人早就对茵蔓无理取闹的小姐脾气见怪不怪了,也不训斥她。

        “茵蔓妹妹好聪慧,每个人手里的香包都是不同的,并不是只不‘偏爱’你呢。”丝萝语气轻快。“不仅香包外观不同,里面花的品种也各有特色,嫂嫂和妹妹不妨猜猜看。”

        “弟妹真是好兴致呢,”婉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花把戏越来越多,可别像桃花酿一样,反而弄巧成拙了。”

        “婉贞嫂嫂香囊里该是墙头草吧,”茵蔓语调尖细了几度,“这听风就是雨的气派还真是当之无愧呢。”

        婉贞闻言,只是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讲话。

        二太太见几个孩子拌嘴,无奈笑道:“都要被你们几个年轻人绕晕了。”

        丝萝来到二太太身边,首先拿起一个暗红色都香包:“娘,这是儿媳给您的,还请您不要嫌弃。”

        “你们年轻人在一起闹,可还带上我了?”二太太接过,边说边轻轻地向鼻尖扇风,不多时,便看着丝萝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牡丹花。”

        “二娘着实教人佩服,这般轻易猜中倒显得丝萝卖弄了,”丝萝嗔怪道:“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二娘在丝萝心中便如同这象征着荣华的牡丹花一样,理应占断好物华。”丝萝神色如常,但语气颇多了几分谦卑。

        二太太闻言,细眉微微上挑,眼神里多了些查证的意味,笑容倒是盛开的却像一朵牡丹花。“牡丹如此雍容华贵,丝萝可是折煞我了。”

        “娘您谦虚了,”丝萝又拿出了几个深蓝色的香囊递给何老爷、忆侬等人,“这是各位男士的,统一装的是月季花,希望咱家能够更加和睦、团结,平日里你们在府外操劳,花香也能够驱散疲惫。”

        何老爷颇为赞赏地点点头,看起来十分满意。

        随即丝萝又拿出一个香囊来到春晓面前:“看看嫂嫂可否能猜对。”

        春晓平日里很少用香,如此倒是被难住了。

        丝萝见状,不紧不慢道:“嫂嫂的荷包是暗紫色花纹,这颜色虽低调,却十分有力量,里面是蓝色的鸢尾花,就如同您一样,处处节俭但却落落大方,我们其他人不可逾越,都要向您学习,嫂嫂在婉贞的心中便是如此。”

        春晓摆摆手,“瞧你说的,我这个假花都要被你羞成真花了。”她转身把香囊递给身后的抚琴,“把这个香囊放到床边,我很喜欢丝萝妹妹的这份心意。”

        “那我呢?瞧你牙尖嘴利的,倒是把大家的香囊都说出个道理。”婉贞看着丝萝出风头的样子,在一旁冷嘲热讽道。

        “婉贞嫂嫂的香囊里是红色的虞美人花,只因嫂嫂生的美,美人配美花,赏心悦目。”

        婉贞听了很受用,语气里的咄咄逼人少了几分,“那你说说这香囊是什么道理。”

        “婉贞嫂嫂的香囊是粉色,因着嫂嫂旧日在闺阁时最喜穿淡粉色的衣服,我一边绣一边想起幼时巧凝咱们三人在假山旁捉迷藏的时光,虽单调但也纯真。如今我们虽已嫁作人妇,但还希望嫂嫂能多多念着久远岁月,也是丝萝的一点小小心意罢了。”

        丝萝脸上浮现起淡淡的笑容,语气真诚。

        “陈年旧事你倒记得清楚。”婉贞撇了丝萝一眼,冷冷道:“绣个香包倒像是送什么大礼了。”

        丝萝依旧笑着:“礼轻情意重,婉贞嫂嫂莫要见怪。”

        “二嫂二嫂,那我的呢?”茵蔓摇着头迫不及待,耳边的水晶耳坠也跟着摇摇晃晃,模样很是可爱:“我这花可是玫瑰?这西洋玫瑰象征爱情,嫂嫂可是嘲笑我没有夫家?”

        在座的人无不掩面而笑,春晓无奈道:“这姑娘怎么就不知道脸红?”

        丝萝闻言,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轻快道:“姑娘只猜对了一半,这香囊里确是玫瑰,但不是姑娘所言的红玫瑰,而是象征着纯真的白玫瑰,就如同这奶白色的香囊一样,希望姑娘能一直这样单纯快乐,不要被其他的事情剥夺了这份纯真。”

        茵蔓闻言顿了顿,耳上的珍珠耳坠也停止了晃动,只一刹那神色便又灿烂起来:“嫂嫂夸的我倒是愣了,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早日收到红玫瑰。”说罢,吐了吐舌舌头,模样俏皮的很。

        众人闻言,乐成一团。

        “你们都笑我,”茵蔓嗔怪道:“那嫂嫂可给自己也绣了香囊?”

        丝萝闻言,微微正色道:“我本丝萝,‘丝萝倚乔木,磐石无转移,’但我却无心倚仗乔木向上攀爬,一是因着本无乔木可依,二是因着自己只想做似锦繁花中的点缀,花开花落,无意争春。”丝萝微微颔首,“丝萝便是这样的心境,所以一时间竟不知道绣些什么花式了。”

        春晓呷了一口蜜茶,眼皮微动,氤氲雾气间表情有些看不清楚。

        “弟妹说的倒是在理,”婉贞笑的有些开心,神情多了几分嚣张的意味,“这丝萝本该倚仗乔木,但这乔木却不解丝萝的心,拒人千里之外,可不就是想爬也爬不了吗。”

        “弟妹倒是妄自菲薄了,”春晓放下茶盏,看着丝萝道:“弟妹生的漂亮,就算无意争春,也是那花丛中最艳丽的花,教人挪不开眼呢。”

        傍晚,初霁院。

        回来后丝萝便有些乏,没有用餐便睡下了。

        晴柔眼见天色渐暗,便提前给丝萝温好了热水。

        一个时辰后,见自家小姐还在睡,巧凝便欲上前去叫,却见丝萝已经醒来了。

        “好小姐,你可是快睡了两个时辰了,再不醒来小厨房的师傅都要回春蚕院儿了。”巧凝一边扶着丝萝来到餐桌旁,一边说道。

        不知是睡了太久还是起来的太急,丝萝的头有些晕晕的,见桌上的好几道菜都是平时爱吃的,此刻却了无兴致。她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恹恹道:“不知今日为何如此乏累,我还是直接入眠吧。”

        “少奶奶前些日子有些受惊,近日又太过劳累,如此直接睡觉只怕醒来身子会更沉,晴柔给少奶奶温好了水,又加了助眠的薰衣草花,您好好地沐浴,再睡醒来便会轻松不少。”

        丝萝闻言觉得有几分道理,便进了沐浴桶中沐浴,桶中早就撒好了薰衣草花瓣,晴柔又向桶中滴了几滴薰衣草精油,一时间满屋都飘荡着花香,教人心情舒畅。“你有心了。”丝萝舒心道。

        “少奶奶不必如此,”晴柔正用篦子给丝萝轻轻梳头,“您的苦我和巧凝姐都看在眼里,我们帮不上什么,也只能让您睡的舒服一些,以此来帮您分忧了。”

        巧凝看二人如此亲密,有些不太高兴,“这不都是我们的分内事吗,你这一说倒像是邀功了。”

        丝萝笑了笑:“就数你嘴厉”,转而低眉道:“不过跟着我也是苦了你们俩了。”

        丝萝阖着眼,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长长的睫毛上沾了些水珠,随着呼吸微动,如同清晨带着水珠的蝴蝶,正在扇动翅膀。

        “这深宅大院里,讲舒心实在是有些奢求,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只希望不要被卷入斗争中,也不知今日送香囊,我话中的含义是否表达清楚了。”

        晴柔放下篦子,转而给丝萝在面部涂了些玫瑰花汁,“少奶奶不必多虑,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如若说者已经有意了,那听者也必然能够明晰这话中的含义,她手上动作轻柔:“少奶奶已经表明了自己在宅子里无心争斗,如若这个人再想方设法的加害于少奶奶,可就是别有目的了。”

        丝萝对晴柔的善解人意很欣慰:“只是,不知这该听的‘听者’是否在这些人中。”丝萝睁开眼睛,想到自己孤立无援的境地,再看着手上象征着等待爱情的薰衣草花瓣,一时间,五味杂陈。

        窗外,秋风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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