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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窗含西岭


今晨起了很大的雾,整个踏花镇都变得迷迷蒙蒙,大有“闭门沧海曲,云雾待君开”之境。俗言:“浓霜捂暖、见雪会晴”,一点不假,散了早饭,日头便足,虽不似夏日那般热烈,却也有一种别样的温暖。

        只是,初霁院内,迷雾仍未散开。

        巧凝双手掐着杨柳腰,正气鼓鼓地打抱不平:“二小姐真当真是欺人太甚!平日里言语上说说就罢了,今日竟点名要小姐为她盛汤!”巧凝情绪激动,声音有些颤抖。

        半个时辰前,正堂。

        自打婉贞怀孕以来,何家餐桌上的汤类渐渐多了起来。昆布珍珠汤、奶白鲫鱼汤、瑶柱水芝煮好喝自然不必讲,只是苛刻地要一日三盅不重样,这可把何家的逊清大厨都难倒了。

        婉贞用陶瓷调羹细细地嗦着汤,那鲫鱼刚刚从河里捕上不多时,味道鲜美的很,很快一碗便下了肚。

        “好孩子,慢点喝,仔细烫着。”二太太近日心情颇为畅快,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婉贞的身上,不仅每日都要往玲珑院儿跑,去婉贞那儿嘘寒问暖,而且对待婉贞简直比忆侬都上心,时间一久,不免教婉贞有些恃宠而骄。

        “娘,我自打怀了孕,才体会到同胞的情谊,”一边说着一边望向正在吃那金丝雀酥的丝萝,“近来十分想念和丝萝妹妹在娘家的时光,今日的汤十分鲜美,如今若能让丝萝妹妹代我盛一碗,是再好不过的了。”

        众人闻言,一时间难免愣住。

        “我来给你盛。”还是何忆侬适时出面,拿过汤勺欲为婉贞添汤,哪知还未起身,便被婉贞拉住,她定定地望着丝萝,弯弯的月牙眼中透露着笑意:“可我只想喝丝萝妹妹盛的呢。”

        “这怀了孕就娇气成这样,生下来还不得爬到我头上来。”四姨太的语气听不出是愠怒还是打趣,她说话倒一直是这样,众人倒是见怪不怪了。她今日身着暗黑的旗袍,绸缎上绣着蓝绿色的孔雀,孔雀脚下是大片大片的似锦繁花,仿佛彩云之南四月的春。再看她光滑的额上用丝线细细地绕了一圈,上面竟别着一只雀翎,仿佛当真是一只待开屏的孔雀般高贵而绚丽。

        四姨太如此一讲,婉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忍着不发作。春晓见状,接过了忆侬手中的汤勺:“我来盛吧,妹妹于我嫁与一人,也是亲如胞妹一般了。”

        “又不是难事,既然让你盛了,你盛便是,何故劳烦别人?”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丝萝多日未见的铭恩。

        在场的人无不尴尬,只能瞧瞧铭恩,再望望丝萝。

        “嫂嫂给我吧。”最终,这汤匙还是递到了丝萝的手里,丝萝从汤盅里舀了几勺,起身走到婉贞身旁递给她。

        “烫。”婉贞见铭恩的态度,心下更加有底气,对待立在一旁的丝萝愈加飞扬跋扈,眼中的笑意几乎快要溢了出来:“烫着我不打紧,如若烫着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呢。”

        丝萝极力保持着体面,她知道,一旦她撑不住,将会无法收场,且婉贞现在有孕在身,真要是发生什么,自己担待不起,在何家也是无法立足的,便又复尔轻轻吹了两口。

        “好了”。丝萝递到婉贞面前,待她接过碗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还是胞姐盛的最香了。”婉贞满意的喝着汤,笑颜如扬州三月的烟花,她继续“乘胜追击”:“我明日要吃箸头春、捞拌海蜇和蜜饯青梅,还让丝萝弟妹来喂。”

        “你这个孩子,这么大了还贪吃,想吃什么明日叫小厨房加了便是。”二太太满心都是自己为出身的小孙儿,语气也如三月春风般和煦。

        婉贞看着丝萝莞尔一笑,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忆侬一闪而过的表情。

        二太太用了午饭,便来玲珑院看望婉贞。

        哪知一只脚刚踏过院门槛儿,就被撞了个满怀儿,扶着门板站了好一会儿,眩晕感才消了大半,恍惚间看着对面的丫头好似在往衣服里塞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正是春晓手下的默言。

        “你个丫头走路怎么不长眼?”二太太被撞的头晕目眩,毕竟年岁上来了,好久都缓不过来。

        对面的默言见来人是二太太,当下也慌了神,只在对面止不住的鞠躬,两个麻花辫在空中飞来飞去。

        二太太见她的样子气消了大半,复想起这默言是个哑巴姑娘,平日里老实的紧,也就不想咬着不放了。

        “你刚刚在塞什么东西?”二太太语气温和了些。

        默言双手紧紧地攥着衣服,低着头使劲儿地摇,二太太见状有点纳闷儿,便要伸手去够。

        “娘,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婉贞不知何时出了东厢房,正往自己这儿走。

        二太太见她只着一件袄裙就出了门,怕她受了风,也顾不得默言,赶快就朝着婉贞去了。

        婉贞的屋子里倒是暖得很,还有着不知名的熏香味儿。婉贞说这熏香是春晓赠与她的,茵蔓和丝萝也都有一份。

        “你这孩子,出门了也不知道披上披风,着凉了可怎么好。”

        “娘,我这屋是厢房,呆久了属实烦闷,又没个讲话的,特别是怀孕后更是如此。”婉贞撒娇道。

        二太太拍了拍婉贞的手臂,语气颇为心疼:“脸色怎么如此憔悴?”

        “娘,我这屋里晚上有老鼠,昨日与姐姐说,姐姐那儿没有呢,正房还是比不上厢房,不如我生产之前,便去姐姐那屋吧”

        虽说二太太隔三差五就跑到玲珑院儿,但都是来看住在厢房的婉贞,春晓这屋倒是许久不来了,进门儿的时候春晓正在榻上倚着,看起来好像快睡着了。

        还是抚琴这丫头激灵,脆脆地喊了句“二太太好,”才把春晓唤起来。

        “娘,您来了。”春晓赶快起身来迎二太太。

        “嗯。”二太太笑了笑,“怎么昨晚没睡好吗?”

        “谢谢娘关心,我只是有些秋乏罢了。”

        “对了,刚刚我撞见了你院儿的默言,这小丫头没头没尾的撞得我生疼,还忙不迭的往怀里塞什么物件儿。”二太太抚着光洁的额头,仿佛还未在刚刚的撞击中回过神来。

        春晓登时清醒了几分,“娘,您别动怒,等着小丫头回来,我好好同她说说,做事怎能这般莽撞。”

        “罢了罢了,一个丫头何故伤神”二太太摆了摆手帕,“婉贞倒是同我说她睡得不安稳,说着屋子里有老鼠。”二太太接过春晓递来的茶碗,轻呷了一口。

        “我也念着这几日叫春蚕院儿的人过来瞧瞧,有老鼠住着倒也不是个办法。”春晓尽管看着仍如往日般八面玲珑,但隐隐透出了一丝疲态。

        二太太没有接春晓的话茬:“娘知道你喜欢孩子,但不必过于伤神,如今婉贞已经怀了忆侬的骨肉,我们悉心呵护便是。”

        春晓有些微微震惊,她以为自己的面具已经像画皮般逼真,却不想还是被二太太看了出来。

        “娘”

        “书中说是非儿曹愚人所知也。往古国家所以乱,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自恣,莫能禁也。你可知这下一句?”

        “汝不闻吕后邪!故不得不先去之也。”春晓的唇一开一合,恍惚间好像置身于层层山谷中,能听见自己的回音。

        “你是个聪明孩子”,二太太见春晓的目光带着征询的意味,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道:“许这孩子更愿叫你娘呢。”

        窗外,细雪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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