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山海经》
开设《山海经》的学堂景致颇美,同因材施教时的大庭一样,都呈开放式,左池沼,右假山,园林精巧,春风过堂。
北明泽坐到一处饱吸阳光的蒲团上,感觉整个人都暖融融的,她先把后天间的地理常识在脑中堆置一旁,为《山海经》腾出地方。
先天间与后天间无论在气候、地形还是水利上都别无二致,但由于先天间蕴含道炁的原因,两间在生物与自然资源上还是有相当大的差异。
讲解《山海经》的学傅姓风,字齐林,看起来很年轻,却没有一点精气神,总是平着一张脸,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无动于衷,甚至麻木,完全不像北眀爻口中“云游四方,行过万里路”的潇洒人物。
“翻开《南山经》。”
这位风学傅说起话来也毫无灵魂,不管学生有没有反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走流程。
“看到了吗?书上是空的,需要你们自己填补。”
北明泽翻开书本,看到内页上只有山川河流,具体的当地生物图画需要参考现实生物临摹,并记录下特征、习性与功效等。
“我所绘制的所有图画都是在现实观察的基础上得来的,你们也得如此。”
走遍这么多地方,观察这么多生物,再将其外形特征临摹,将习性与功效验证并记录,真是伟大的壮举。
北明泽心内感叹不已,想着这位风学傅会弄来些奇珍异兽做讲解,再不济也会整几株植物来,没想到他只是展开了一幅巨大的挂布。
淡黄色的画布上面简绘着南次一经中的招摇山,生长在此山的植物随着学堂中的微风在画布上轻轻摇曳,栖息此山的动物在画布里上蹿下跳,将地上青色的花朵塞进嘴里大嚼特嚼,又将堆叠在画布一角的矿藏推到,拍着手看金属玉石散落一地。
那只动物有着毛茸茸的身体,却顶着一张人脸,还皮笑肉不笑的,着实给北明泽看膈应了。
这动物叫狌狌,在她小时候将《山海经》当做睡前读本时,每次一翻开书页第一个看见的动物就总是它。
狌狌就是红毛猩猩,若不是在后天间的动物园见过,北明泽光凭这图画是怎么都联想不到猩猩真实的样子。她凭借记忆在书上勾画起来,一只猩猩在她笔下渐渐成形,在最后点睛完毕时,猩猩竟在书页上活了过来,在纸上活蹦乱跳,爬山玩水不够,竟还抓住了她的毛笔尖。
北明泽抬了抬手,发现这简单的线条猩猩竟力大的出奇,向后使劲一扯,画上的猩猩脱力向后翻滚,毛笔终于被解救了出来,但一大撮笔毛被揪下,在空中散开后,落了一书页。
把散落的笔毛从书页上拂开,桌子上的一摊墨迹引起了北明泽的注意,顺着墨点走向看去,从桌面到地面,再到一角淡粉色的裙摆上,北明泽越看越惊心,急忙抬头,与那粉裙主人对上了视线。
粉裙姑娘肤色白皙,嘴唇与脸颊都透着健康的淡桃色,整个人像朵由粉碧玺雕刻而成的莲花般清透粉嫩。乌发上钗环闪烁,粉碧玺珠串垂于两侧耳旁,那珠子自发间莲花而落,自上到下,颜色由深至浅,呈现出色彩的渐变来,最浅的近于透明,正与眼眸平行,更映的眼中光点明亮。
这正是在因材施教前遇见的那位姑娘,北明泽心道不好,这姑娘对向她行礼的人都那么不待见,对染脏她裙子的人还不得拆吃入腹了。
北明泽向怒视自己的姑娘口语道:“真对不起了,我下课一定赔给你。”
即便她没出声,学傅还是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端,朝北明泽走过来。
“怎么回事?”
“笔走墨了。”
“……注意着点。”风学傅不想管这些事,只想快些讲完课,他本不打算再对此事追究下去,却在看见北明泽的绘图后皱起了眉。
“你听课了吗?看画布了吗?”
“听了啊。”北明泽点头。
学傅手指画布,又点点北明泽的书本:“听课了?那你告诉我狌狌是长这样吗?”
“那也不长那样啊。”北明泽看完画布,又看向学傅。“我见到的狌狌就长这样。”她指着书本上的绘图道。
“那你意思是我没见过真的狌狌了?”学傅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语气却隐隐透出威胁的意思。
“我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北明泽学着前面画布上那只狌狌的表情,也皮笑肉不笑地假笑起来。
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果然把学傅淡漠的面具给气裂了,冷笑道:“既然你见到了真的,那好,你下次上课把它带来。”他怒甩袖子转身离开,却似乎是越想越气,回身补充道:
“既然你见过那么多奇珍异兽,下次上课再带来一只谁都没见过的,《山海经》上也没有记载过的,新的怪物。”
他盯着北明泽,视线移到她脖子上的无限图腾,一念之间,恶意战胜了师德。
“当然,除了你自己。”
学傅转身大步离开,回到了画布旁,面上淡漠的面具再次弥合:“所有人,在下次上课前填补南次一经中所有空缺。”
他边说着,边将这节课所有用到的绘布都一一收卷好,这么多要整理的东西,却也不耽误他继续刁难北明泽:“远古北氏,除了刚才的作业,你再将《南山经》全部填完。”
“什么?”北明泽大为恼火。
“‘能’者多劳。”学傅咬牙切齿地加重第一个字,拿着教具大步离开。
“怎么这样?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净遇见这种事。”北明泽骂骂咧咧地收拾东西。
“你说你造了什么孽?你造了我裙子的孽!”
完了,这边还有棘手事没解决。
北明泽急忙转过身,给那姑娘赔不是,想起上次在因材施教见她时的态度,觉得肯定要颇费一番功夫。
“算了算了。”
“什么?”北明泽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就会说’什么’,我说裙子不用你赔了。”那姑娘挥挥手,大气地放过了她。
“这么好的!”北明泽乐了:“多谢!改天还你这个人情。”
“刚才那学傅说你是《山海经》里的东西,实在是有些过分。”那姑娘愤愤道,为北明泽打抱不平起来。
北明泽耸耸肩,无所谓道:“入《山海经》总比入《志怪集》要好。”
“你要求可真够低的。”对方笑了起来。
“还是多谢姑娘大度,我有事,先走了。”北明泽说罢,急吼吼地抱起学具噔噔噔离开,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噔噔噔返回来。
“可以知道你是谁吗?”聊了半天也没问对方姓甚名谁,北明泽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谁知粉裙姑娘立刻生气了,扭头就走,裙摆旋转,像一朵娇艳的粉色莲花,快速在视野中消失,只留北明泽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有什么好气的?”北明泽错愕。
“关我什么事。”刘酒没好气地说道,他现在被自己的绘图折磨的不轻,书页上刚画的几只动物打的不可开交,他得用笔尖把它们一一分开。
“她是谁啊?”北明泽没眼色地不依不饶道。
“我怎么知道。”刘酒的毛笔阵亡了,他气的把笔甩到一边,拿过北明泽的毛笔继续去拉架。
“谁怎么谁了?”刚下了堪舆课的翎南筝找了过来,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北明泽描述了粉裙姑娘的长相和穿着,翎南筝不假思索便道:“应该是西汉东方氏的东方步莲,巨擘氏族的子弟,自然觉得谁都认识她。”
她笑着调侃完,继续道:“不过你运气还不错,遇到了巨擘氏族里少有的好伺候的主。”
“她运气一向挺好,别人做一章,她做三章,外加惩罚,运气实在是不错。”刘酒使劲给了书页一拳头,里面的动物都安分下来,他啪地一声把书合上:“欺软怕硬的。”
“这作业不做了,谁爱做谁做去,反正老子不做。”北明泽暴躁发言。
翎南筝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无奈道:“你真的,说话做事都不讨人喜欢,又急又冲,你说说你到了社会上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北明泽嬉皮笑脸地回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手欠地把伸进廊内的树枝打了一巴掌,在翎南筝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她急着做什么去?”
“藏书阁。”
“她怎么最近总往藏书阁跑?怎么?上了太学开始发愤图强了?”
“管她干嘛。”刘酒根本不在乎:“谁知道她突然抽的哪门子风。”
刚过春分,成均太学四处厚重的垂幔便被换下。春风肆意,如少年人般轻盈自由,将走廊上还未挂好的薄绣帘吹卷着上下翻飞,扰的卷帘学侍们手忙脚乱。
可再肆意吹拂的风,都在万卷林外碰了壁,被厚重的熏香挡住脚步。
万卷林顾名思义,即由多座万卷藏书阁与经塔组成的建筑群群。阁、塔内皆焚奇香,据传此香其中一料为息壤,可护书籍不霉不腐。
刘酒和李长游进入万卷群,在无数高阁间找到今日开设学堂的古咒拾叁阁,
刚巧北明泽从一旁过来,她从上午下课到现在,一直在藏书阁找东西,没时间吃午饭,寻找的过程也是毫不顺利,所以此刻格外没精打采。
“你们中午吃了什么?”
刘酒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汉菜,舌战群’儒’。”
北明泽泡书海太久,整个人都泡木了:“那不应该是三国菜吗?”她迟钝几秒才反应过来,瞬间怒了:“那些狗东西怎么又来找麻烦?活拧巴了?”
“也就是敢逞口舌之快了。”刘酒似是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皱着鼻子,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嗤笑道:“真是有个锤子就看谁都是钉子,稍微有点钱权就无所不用其极,稍微大点的氏族都不会这么没品。”
几人鄙夷着跨入了塔门。
塔内只有一层用以开设咒课,须得经过第一学年的咒课考试,得到了通过的章子才能上楼。
北明泽不免有些可惜,抬头仰观,塔内昏暗深广,阶梯纵横交错。一层浅淡的金光似水波纹般在头顶涌动,那是层用来禁行的秘术禁制。
是禁制就好,北明泽笑了笑,没有任何禁制能拦得住远古北氏。
“快些入座吧,要开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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