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烦恼
不得不说，此刻夏慕白确实很有气场。他看清她的身影后皱起眉，但还是把剑收回鞘中，不苛责手无寸铁的寻常人。他走前几步想说什么，但他每靠近一步秦歌之便慌乱一分，完全忘了梁观说过她应该是个初生之犊不怕虎的小妖精。就在大家都以为要ng时，夏慕白柔和了神色，朝她伸出手：“姑娘为何夜半尚流连于这险峻山林间？”
拍摄时间和节奏把握得很好，夏慕白话音刚落，破晓的曙光打在秦歌之的脸上，终于把她从方才的惶恐中唤醒。她眨眨眼，稳住了精神，作出好奇的表情，歪头看向面前好看的人，抬手握住他的手让对方把自己拉起身。刚站稳了想道谢，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失落地摇摇头指向自己的脖子遗憾自己不能说话。
片刻，她又拉着夏慕白宽大的袖子指向林间的小道，点点自己的太阳穴，双眼有神地期待夏慕白能看懂自己的表达。
夏慕白还记得剧本，但这一慌乱，秦歌之的手势与方才有很大的出入。他思索片刻，确定对方停下了动作才扬起嘴角，带着期待问道：“你知道山路怎么走？”
秦歌之冷静下来也注意到自己即兴发挥了一通，见夏慕白看懂了自己的表达才释然地笑出来，晃着他的手连忙点头。
“卡”的一声，紧绷的心终于松弛下来，她捂着脸觉得自己一通下来表演得乱七八糟的，根本不好意思望向教了自己多天的梁观，要是颜镜白天没乌鸦嘴就好了……
她还捏着夏慕白袖子的一角，但几位主演围了上来给两人方才的演技吹彩虹屁以示鼓励，夏慕白也不好戳破让人下不来台，只是接过经纪人拿来的毛毯，转身递给秦歌之：“日夜颠倒的日子还长，小心别冻感冒了，去看看拍摄成果吗？我觉得刚才还挺不错的。”
夸赞的声音此起彼落，但唯独夏慕白的性格让秦歌之觉得他不会说谎。她在颜镜意味深长的注视下故作大方地披上毛毯，刚裹好友凑近颜镜，很是委屈地撒娇说自己没发挥好需要姐姐的安慰和指点，脚步倒是诚实地跟了上前。
镜头里的秦歌之表现稍显稚嫩，显然还有值得改进的部分，但曙光来得太巧妙，暖光缓缓将她包裹住，使得她姣好的容颜在镜头前逐渐清晰的画面让所有人都止不住惊叹。权衡之下，李导还是决定保留这个镜头，没让他们重来，提了几句建议和沟通了下一场的拍摄流程，便让大家休息两小时再继续。
颜镜忍不住让工作人员又重播了一遍方才的戏，看完又转头奇怪地打量站在一起两人，好一会才感叹道：“都说李导看人准，这下真的见识到了。这么高的妹妹在镜头里显得好小一只啊，还真有点小妖精的氛围了。”
“那是老白长得高，才能衬得她小巧。”梁观笑了笑，打趣道：“换个男演员可不一定能有这个效果。”
“还真是……妹妹多高啊？”颜镜直起身子，头顶勉强能及秦歌之的鼻尖。白天大家一直坐着，方才会合时秦歌之动作也鬼鬼祟祟的，知道她不矮，但也着实没料想到对方与自己的身高差了这么多，忍不住感叹道：“我165在演员行业里已经是挺标准的了，这么高的女孩真的少见啊！”
“所以才说你笨，不是一直在关注评论动向吗？怎么会不知道模特身高都要一米七往上？”梁观捉住机会怼了回去，终于报了午餐的鸡腿被夺之仇。
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的颜镜搂着自己不依不挠的，秦歌之笑了笑，猝不及防地把人打横抱起：“妹妹这个身高，姐姐是觉得有负担吗？”
颜镜惊奇地抱紧秦歌之的脖子，确定自己被稳稳抱着不会摔下去，马上挺直身子贴脸亲昵一番，感慨剧本应该把柔弱的书生改为女扮男装只为实现阶级跨越的角色，听得佟文遇都开始纳闷怎么自己也无辜躺枪了，不住吐槽：“又是姐姐又是妹妹的，这剧本可要让你改成宫斗剧了……”
“呸呸呸，别污名化我们姐妹情，我们才不会勾心斗角呢，姐妹相称哪宫斗了！”颜镜理直气壮地朝男演员们吐舌，说罢就落地拉着秦歌之要回自己的化妆棚补妆，不和这些男演员计较。
站在颜镜的个人化妆棚里，颜镜给萧姐打了个眼色，萧姐便识相走到半掩着的门外等待两人的对话结束。周围没有别人的时候，颜镜一改平常的甜美，神色紧张地握住秦歌之的手，表情满是委屈：“你会不会奇怪我为什么这么自来熟？不会困扰吧？”
秦歌之面对着颜镜突如其来的认真也不敢怠慢，见漂亮的双眼此刻水汪汪的蛮是忧愁，顾不得揣摩对方的心思就连忙摇头否认。
“我知道梁观不是坏人，但我第一天起就有在注意你们。你很幸运，带你的不是别人是梁观。有些事我不好透露，但……”颜镜压低声，说话间黑溜溜的大眼睛不断瞥向萧姐确认无人走向她们，才把没说完的话补上：“在娱乐圈，你能遇到的坏人可能比一个普通人一生中遇到的还要多。”
秦歌之更想不通了，颜镜这么告诫她的用意在哪？虽然蓝姐不常留在剧组，但范制这个盛华的高层一直在组里清楚他们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除了方才对戏前的小插曲，她一直都被护在盛华的羽翼之下，倒也谈不上危机四伏。颜镜可能也觉得是自己唐突了，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虽然我还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至少在这个剧组里我和谭恋会陪着你的，希望你能相信我们。”
这不是告白胜似告白的话出乎了秦歌之的意料。她脑子里闪过一些很久以前吃瓜时看过的帖文，不由得担心起童星出身的颜镜曾经历过什么才会发出如此评价。想起自己方才失了神的蠢模样，她忍不住思考：难道颜镜白天不是在乌鸦嘴，而是在预言自己会被影响失态？夏慕白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颜镜才会适时出现截住自己？
可能看穿了她此刻的胡思乱想，颜镜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只是想提醒你以后凡是多留个心眼，不是让你疏远大家。不过……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我和梁观初中就认识了。”
“那……你喜欢他？”
“我只说一个秘密。”
那双眼分明就是恋爱了。秦歌之忽然能生出了自己才是姐姐的心情，摸了摸颜镜的脑袋，不知道是希望她的恋情能开花结果，还是为她以为与自己套近乎就能再接近梁观一步的天真心疼着。
“你觉得将军和白柳之间动心过吗？”夏慕白翻着剧本复习台词，猝不及防来了这么一句，秦歌之眨眨眼，不知道他的说话对象是不是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回答。想起方才与颜镜的对话，这时的夏慕白难免让她有些不安。况且，她也只是个对演戏一窍不通的新人，谈不上对剧本有多深刻的见解，实在不敢妄加评论。只能说，有关将军的戏都交代得很是模糊，确实没人能说准编剧的用意。
夏慕白从接过剧本以后就找了表演教练苦练了台词纠正自己的口音，也学习了一个将军该有的基本肢体语言等技巧。然而，这毕竟不是部正剧，奇幻之余整体设计还是偏轻松诙谐，选角也无疑就是部古偶剧。考虑到近年来观众对偶像剧的取向变化，他说不准这个配角应不应该有复杂程度可媲美主角的感情戏，对角色的理解总感觉差一口气。
再来，将军与白柳的互动虽然更多时候是相敬如宾的，但沟通上又相当亲昵，并没有最初料想的老妈子带娃的氛围。随着景惜的登场，以及与长公主说好解除婚约的戏份以后，两人间无法被分裂的信任与默契更是无谓白柳的身份达到了巅峰，直到白柳的死才带着悲痛戛然而止。
这份感情，到底应该要如何定义？
他曾向副导发问，但对方犹豫几分，秉持着说多错多的原则选择闭口不谈，只转达了投资方的想法，说将军与侠女才是本剧的官配，也是互相理解至深的灵魂伴侣。以此为前提，他大可放心按照自己的理解发挥。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总导演自会有另外的调整。
“可能……明线上是白柳的单相思？将军更多时候只念着任务和百姓，可能对自己的感情也捉摸不清楚。”秦歌之听了副导不负责任的发言，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以便两人未来对戏时不会出现不和谐的情绪表达。
她翻到后期的剧本，对比着景惜公布自己死后众人的反应，又提出了个可能性：“从他问起白柳本体的反应看来，也可能他直到失去了才意识到这份感情与爱有关吧？所以明明什么也没察觉到，也还是决定和长公主解除婚约划清界限，直到最后，也只想再见她一面。”
“这个角度也挺有意思，从发现到失去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那种无疾而终的无力感在表演上可能比其他解释更有留白的空间。”夏慕白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解释颇为满意。一通下来，他看着剧本换着语气和情绪顺了好多遍台词，旁观的秦歌之见了都为自己没台词可练习的哑巴角色感到不好意思。
几位主演在林子里的戏份不算多，除了一些与入口的初级小妖打斗，就是停下休息时，杨桐为长公主勒伤的手臂以及脸上的伤痕上药的戏份。因为这部剧设定在古代，删除了许多明面上的亲密互动，李导对感情戏的情绪表达要求相当高。为了尽可能留下多角度的素材，颜镜也补了好几次伤痕妆让梁观重新上药，在正片可能只有3分钟的戏拍了足有两小时。
这会他们总算完成了这场戏的拍摄，再录了离开林子找到平坦山路的部分就要结束。工作人员便来到棚里打断了夏慕白与秦歌之的练习，带他们到方才将军与白柳的相遇地点，说明导演对两人动作运镜与情绪方面的要求，以及走位方面的安排。
两人模拟了几遍，尽可能将每个动作台词都烂熟于心。好在这段只是小小的过渡，拍摄相当顺利，结束后有工作人员通知后天起要开始拍摄景惜登场的妖市篇。为了在下个月的情人节释出剧照预热，这几天也会优先拍摄文戏，争取多拍几张各个cp的温情剧照，便让大家私下也好好熟悉熟悉，别到时候迟来地扭捏起来。
走在回酒店的路上碰见了许多龙套演员，秦歌之有些感慨：“接下剧本到现在，剧情调整了好多遍，感觉白柳也从一个小角色变成了主线任务的一员，这下真该有人说我是资本塞人强加戏了。”
“盛华的电视剧让盛华的新人参演有什么不妥的？”向来寡言的夏慕白率先反应过来回答。还在想着怎么润物细无声地安慰秦歌之的颜镜看向夏慕白，满意地竖起大拇指，又抱着秦歌之的手臂继续前进：“嗯，要让这个行业发展下去就总要捧新人的，就像十年后我们演不了校园剧了，就要发掘培养新的年轻演员。”
“但我不是科班出身啊，本来以为柳树妖只是个早早被杀头的小角色，哪知道还能有感情戏啊。”秦歌之歪了歪头，正好和靠在她肩上的颜镜的脑袋抵在一起。
影城街上的龙套演员们因角色使然虽然妆容不太干净，但双眼清澈有神，想来每个人都不同于自己，都有着一步一步走入大众视线的梦。
她想不起自己小时候有过怎样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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