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考量
《灵犀谷》甚至还没杀青，杨辰的专辑倒先发行了。主打歌《渐变色》的mv刚释出，林曼便迫不及待地缓存至本地反复循环了，偶尔看了评论还要拉着秦歌之抱怨一番。
“我跟你说，杨辰的水平，啧啧啧……真的不一样。那天我在家投映让我家人看看我的大明星朋友，我奶奶居然认出了杨辰的脸，说是演了那史剧里的太子？那场面简直是那什么……全民偶像了！”她兴致勃勃地说着，紧盯着屏幕然后暂停在两人背过身哭泣的画面：“我奶奶说，皇帝驾崩时他也是哭得这么惨的，看得我奶奶那可是热泪盈眶……”
无论用哪只耳朵听都听不出林曼本人对杨辰有任何欣赏之情。
铺垫了大半天，她又熄了屏，正色道：“能理解吗？水平不一样，粉丝群体构造也不一样，没戾气，这mv底下就没几个骂你的。这，才是我朝人民的真正平均素质啊！”
看样子她今年又一次担任了a大附中诗歌朗诵比赛的主持，那“耳濡目染”的抑扬顿挫让秦歌之感觉闭上眼就能看见上个年代电视晚会喜庆的紫红色花瓣cg在林曼背后自由飘扬，末了还要搭配着马蹄声做背景音，展示一番高饱和度的蓝天白云与青青草原的壮丽自然风光。
秦歌之听着她头头是道地分析明星作为一个能轻易掀起如同宗教般巨大影响力的人，其存在如何像个启蒙主义在历史上登场以前的老神父一般——要是老神父一心向善，百姓自然日行一善；若他为非作歹，社会也将动荡不安——牵强中透露一丝降智的合理性。
能把杨辰比作老神父，秦歌之感觉她和林曼两人间必有一人白读了四年大学，秦歌之觉得不是自己。
林曼推了推自己的圆框眼镜，看秦歌之毫不在乎的模样，她双颊涨得圆鼓鼓的：“但他这个青年演员的粉丝确实都不会含血喷人，看起来一个个都正直善良，想来都接受了主旋律影视剧里正能量的熏陶。我翻过的，底下会骂你的都是那些偶像剧流量演员的粉丝，一天天的就只会拉踩……”
这灵活运用网络用语的架势也不知道这妞这些天是投入多少课余时间钻研去了。秦歌之一心想终结这个话题，又不知道要拐几个弯才能不伤到林曼天真的心，斟酌着最后还是选择将信息笔直传送：“就是说这位青年演员接下来……也要拍偶像剧……了？”
说到底，林曼也不是杨辰的粉丝，这样的消息对她造成不了任何打击。她神色回归平静，面无表情地看向秦歌之，说出了每个活跃多时的明星听了都要窒息的话：“关我什么事？反正我也认不得他的样子，也不看剧。哎……活在当下，他现在是个好人就行，最重要的是不能对你落井下石！”
虽然林曼胡扯得离谱，但mv底下确实如她所言一片和睦，都说歌好听，俊男美女搭档拍的mv很是吸睛，更有人截图夸两人的哭戏感染力强，配上音乐十分催人泪下。只有少数人阴阳怪气地嘲讽说盛华为了捧人不择手段，蹭遍了当家男演员们的热度，连杨辰也不放过。寻思正剧班底不会用这种花瓶，才出了个专辑借mv拍摄为借口让她有机会合作。
等《孤狼》的部分选角公布，这些声音更是猖狂，直说盛华有了新人忘了这些辛苦耕耘，为盛华在娱乐圈打下良好口碑的前浪。对此，公司没有任何作为，蓝姐给秦歌之安排表演课时，才偶然想起提了那么一句：“会受不了恶评吗？”
秦歌之摇头装傻：“蓝姐，上学呢，好久没冲浪了……”
“那就好。”蓝姐满意点头，言下之意似乎目前并不打算作出任何处理，就想让舆论发酵，赌一把物极必反，任凭过于离谱的无实质造谣黑横行，使得普通吃瓜群众对这些谣言产生逆反心理，站到他们这边，甚至心生怜爱路转粉。
目前网上有关秦歌之的照片，除了过往以模特的身份活动时拍的平面和杂志图，便是认真上课时被人偷拍的模糊生图。偶尔会有人带着押注心理前去要求合照，在网络上发图时天花乱坠地夸一通真人颜值、身材和气质，想骗一波流量。如此一来，带照自证的全是好评，吃瓜群众自然对那些抹黑产生怀疑。
虽然蓝姐没有承认，但秦歌之有时候还是会觉得这些彩虹屁全是盛华安排的水军。
“别的不敢说，现在这个势头说不定你要成为我们公司热度第二的女人！”蓝姐看着发来邀约的通告，都不太满意，沿着方才的谈话，如此点评道。
“第一是……”刚开口，秦歌之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还能有谁？
盛华旗下的女艺人不多，受人议论最多的一直以来都是范玉凝。都说她有私心，所以专捧年轻俊俏的男艺人，指不定私下还有什么龌蹉之事。然而，也只有公司里大家明白，范玉凝那可是一心掉钱眼里了。公司涉及领域广，她成日忙得不见踪影，就是在公司也对手下艺人并不是特别关心，非关键决策几乎都放手让各部门经纪人全权打理。
她大学就与一朋友合作开发游戏论坛app，随着应用的火爆，透过会员费及内置广告赚了第一桶金。毕业以后，她更是马不停蹄地开始拓展业务，先是招募培养了虚拟主播分去游戏实况直播的一杯羹，又再用那些钱搞了自由投稿平台。长久下来也累积了不少资金，一跃成为年轻多金的女总裁，这回手握多部小说的版权，她终于把眼放到回报期长的影视剧上，决定拓展娱乐圈的业务。
不得不说，她也确实眼光独到，知人善用。签下的艺人大都发展得好，前景一片光明。虽然不是什么老牌大公司，但胜在势头足，手握论坛与版权这点便反映了公司对时下风向的高敏感以及能提供的多样资源。她向资深的幕后工作者们抛出橄榄枝，表示自己对投资制作影视剧的野心。在这里，故事版权与口碑艺人两张牌便是促使她成功的垫脚石。
杨辰和梁观这样的当红男演员能心甘情愿留在盛华，想必也是对范玉凝的眼光有相当的信任，知道她能为了公司的长久发展为他们作出最优的方案和打算。现在看来，他们确实赌对了。
“不过啊，难得林导给你选择的机会，怎么就选了……”蓝姐畅想了一番秦歌之的美好星途，回到现实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抱怨眼前的人不求上进，居然选了个戏份这么少的角色。要是这部剧爆了，她想在其中刷脸也难，那可多叫人悔恨当初啊。
秦歌之缩了缩脖子，也不隐瞒：“学生也好忙的。你就饶了我，让我安心毕业吧。”
她其实也是多虑了，其他角色迟迟没定下来，能不能早早开始拍摄也是个问题，是杨辰的不安让她误以为角色都已定好随时可以开拍，才做了这么个决定。
秦歌之自知理亏，也明白蓝姐的用心，便哄着蓝姐说毕业后就给盛华当全勤员工，兢兢业业。没等她说完，方才的话题主角范玉凝就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灵犀谷》过两天就要杀青了，我这头搞定了新办公楼的合约就要出发。颜镜那丫头上周起就老嚷着让我这次回去要把你带上。”范玉凝叹了一口气，表情里却没有任何厌烦之意，甚至……还有几分宠溺？似乎秦歌之不在的日子颜镜依旧保持着开朗的性格继续和所有幕后工作人员来往，甚至还缠上了这位被许多人敬而远之的范制作人。
看来，事业女强人也未必不近人情。这不就被颜镜甜化了吗？
她不禁开始好奇外界给范玉凝强加的各种标签中有多少为真，多少为假。
她确实是个完美主义者。哪怕在《灵犀谷》剧组里也能经常看见她围观拍摄时，发现了剧本里的漏洞便马上中止拍摄，不跟编剧讨到一个合理的说法就绝不罢休，不时还要追加内容把埋好的伏笔填上。明明不是专业人员，提出的建议却也有模有样的，看来在接触影视剧制作以前也做了不少功课。
李导说那是旁观者清，以一个观众的角度在给剧组捉虫，便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甚至偶尔还会赞叹她的敏感让角色更丰富立体了，好比长公主的人设从刁蛮任性但柔弱需要保护，改为当机立断，偶尔还能反过来保护于卿，便是出自她的手笔。如此一来，两人的反差再被强调，贡献了剧里不少诙谐逗趣的名场面，也让长公主的形象更为讨喜了。
这样一丝不苟的她真的会是常人说的那样，是个利益至上、老奸巨猾的黑心商人吗？
“虽然问这个问题还早，但怎么说，这也是个投资回收期长的行业，杀青以后并不能马上名利双收，你会后悔踏入这个圈子吗？”坐在车上，范玉凝冷不防的提问让秦歌之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自己没有逐梦演艺圈的心，但说实话也没有其他更想做的，一时间也说不准自己对这样的展开是欣喜的，还是不悦的。
当初蓝姐给她选择时，她也犹豫过，但又不想麻烦家人为她额外担心，便没有提起。最终也是朋友们支持她去尝试和享受人生中的变化，才顺从了公司的安排没有离职。她原先想着年前模特合约到期就离职，专心上学度过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迎接毕业。现在倒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了。她称不上热爱表演，但她不讨厌这样的变化。
何况作为一个非科班新人，每集也能有大几千的片酬，她深知不该再有抱怨，毕竟当初也不是盛华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让她收下这笔钱。杀青后到手的钱换作普通上班族的年收入也要勤恳好多年才能达到。秦歌之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很幸运。”
“这不是围城，以后有了独立的能力，你大可以随时离开。”范玉凝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拍拍她的手背表示自己不是什么黑心资本家，又补充：“当然，我个人希望你能干一行爱一行。我的人生态度很简单，就是让自己的兴趣自由生长，你这样的性子和我差太远了，我个人还挺感兴趣的，但也希望你的生命力能更旺盛点。”
由年轻多金的范玉凝说出这样的建议确实特别有说服力，秦歌之点点头，又不住嘀咕——要支付天价违约金以后还能随心生活的话，也不知道要给盛华做牛做马多少年。
抵达时，大家正在拍摄最终篇。
《灵犀谷》的结局是大家回到各自生活，而获得神物能量的杨桐自知与长公主没有更多未来，想着成全景惜与将军，便代替景惜留下，成为新的守山人。最后这幕拍的，是多年以后，大家回到山里与杨桐重逢，才知道他决定以神力为众妖洗去邪性，近来还领养了一只年轻小妖作干女儿结伴。
梁观化的妆与平常不同，一幅仙风道骨的淡然样子，让秦歌之很难想象平常的他竟然是个爱开玩笑、没点正经的人。
说到底杨辰也是老实，拒绝林导时就该把梁观推出去，提议让他本色出演那位不羁的少侠，也顺带把这林导这个穷追不舍的烫手山芋抛到梁观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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