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吾日初省吾身
自从那次出行后，白玉竹将自己封闭在房间五天。
这段时间，除了必需的吃饭睡觉，他几乎将剩余的时间都用来自省。
说来也是可笑，只有被人骗了，他才会从自己编织的梦境中醒来。
也是在那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小说，也不是什么游戏，这里也没有什么固定剧情，也没有什么一定会帮助他的npc，这里，也不是他的世界。
他所遇到的，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自然也会欺骗与帮助。
他终于彻底地意识到，他回不去了，他要生活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
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白玉竹都是活在了自己的幻想之中的。
当然，这在现在的他眼中，那时候的一切好像都蒙上了一层白纱，模糊而隐约，他辨不清自己那时的想法，也的确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些事情。
就像看着一个木偶戏。
他今年刚上大学，虽然会打些暑假工，但其实也并没有踏上过社会。说白了，他其实还只是一张白纸。
来到一个新的世界，他接受得太快，快得过于不寻常。
可能他的理智告诉他，你已经在新世界了，他的情感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梦。
而他，选择了相信他的情感。
这是一场穿越到小说，穿越到漫画，穿越成作为一个世界中心的男主的梦。
在这场梦里，整个世界都是为他服务的背景，所有出现过的人物都是故事发展的基石。
一开始，也的确是这样的。
他，一个依靠好运考进重点大学的男大学生，再次凭借好运来到了未来，没有露宿街头，没有被投送到无人区，也没有流落荒野，就那么被政府找到了。
因为受伤，他第一时间就被送进了医院，得到了及时的治疗与相应措施，甚至来不及接触这个世界。
虽然在医院里有些寂寞，但的确是他们给了他一个完美的过度时间，在一个分外单纯的环境慢慢接受世界的变化。
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医院，核心都是一样的，治病救人。所以在医院里的生活，也分外一致，没有给他明显的陌生感。
他在这片白色的空间中，接受了机器人，接受了营养液，接受了未来。
甚至，他还有空白日做梦。
就像一个男主角，虽然突逢巨变，但世界总是对他格外宽容。
甚至这个世界，都相似得让他毫无抵触。
就是那种不入流的小说作者照搬现实的虚拟未来，除了点明高科技的地方就和以往的生活毫无差别，假得让人毫无星际一游的体验感。
医院里的人，不管是市长，还是其他人，对他的态度都是包容和善的，哪怕是余甘，也没有散发出什么针对他的恶意。
就那最恶劣的余甘来说，也就是口上不留情，真要说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那也没有，甚至还帮上了不少的忙。在离开医院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是余甘教他那些生活常识，让他不至于对这个社会那么格格不入。
过于友善的开局，减弱了他对世界真实性的认知。
他似乎变得真心实意得认为，所有的人都只是为了他而服务的。
他缺钱，有人送来，他缺带路人，有人自动送上门。
他就是世界的中心。
直到遇到那家店。
一样和善亲切热情的面庞，不一样的迥异心思。
甚至说他们也不是绝对的坏，只不过是用话术转移了重点来实现赚钱的目的。
但终于，模糊的界限被打破，真实的世界突然展现。
不是所有人都会帮着你，这个社会也不是只有好人。
你不是主角，这个世界也不会为你旋转。
从来不是。
——
他有认真地反省自己。
这次对古董行业的试探不仅打破了他的幻想，也让他的生活更加艰难。
他欠了更多钱了。
虽然，债多不压身，几千和几千万比起来不值一提，叠加在一起甚至看不出什么变化来，一旦四省五入说不定还没有什么差别，但还是让白玉竹的内心更加沉重了些。
他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深深歉意。
明明，经过国家的教育，反诈意识应该足够警惕的他不会被这几个低端的托所哄住，只能说，那段时间的他已经失了智了。
这多简单一个局啊。
那个中年大叔，肯定就是那家店的一个托。和那服务员一唱一和，说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给人思考余地。那个少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大概率也是个托，真正的客人估计也就他一个人。
一个问，一个答，话题全往他身上引，话术一茬接一茬，一个来完另一个接上，就是要趁着人头晕脑胀，来不及思考，赶紧结账付钱。
传统骗术，源远流长。
这的确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骗术，但奈何它有效啊。
一个骗术的成功与否，和它是否有什么高超骗术加持没有什么关系，重要的从来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看，这不就有他那么个傻子入了套，还没法说。
人家那也是真古董，双方价格也是协商同意的，钱是他自愿给的，货人家也没卖假的，买卖成立。
就像大少爷说的，这的确就是一个古董，但古董也有价值的区分。
就如瓷器，官窑和民窑，从来不是一个世界。
塑料或许有收藏的价值，但那也不会是一个几分钱就可以买到，在过去被当成白色污染的垃圾，在现在也不会有更高价值的一次性塑料盒。
这就是个只有他受伤的世界。
那家店骗到了钱，大少爷听到了笑话，余甘赚到了利息，只有他，什么都没有。
总之，在这几天，他一直沉迷于复盘与懊悔，迷茫与失落中。
也幸好，这几天余甘一直没有出现。
几天的努力，他背上的债不减反增，在意识到他以后都要在这个世界生活后，他只觉得背上莫名的沉重了许多。
捡漏这活，他是肯定干不了了。
不说现实，就说说小说，凡是那种涉及古玩城的剧情，那都是暗流涌动。
造假，调换，一个又一个局中局中局。土夫子，中间人，买家，官方的人，爱国的人，卖国的人，鱼龙混杂。
在当时一拍脑子想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想到这是他的智商能撑得起的生意吗？
就那一个粗糙得不能再粗糙的骗局都能把他耍的团团转的智商，还敢进那种高端局他不就是自找苦吃吗？
他真的还不至于那么自讨苦吃。
于是他痛定思痛，决定先不折腾，免得越折腾越穷，先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宅在家里，适应一下在葳蕤市的生活。
葳蕤，其实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在通俗意义上，最被熟知的意思应该就是形容草木茂盛的样子。但对于白玉竹来说，他熟知的意思是另一个：玉竹的别名。
玉竹，是一种植物，也是一味中药，具有养阴润燥、生津止渴的作用。
因为自己的名字，他曾经疯狂地迷恋上中医，具体的表现就是在那段时间痴迷主角是中医的小说。
不得不说，看得很兴奋。
悬丝诊脉，银针通络，逆转生死。
不过那些跟他都没什么关系，小说里会出现的中药也都是耳熟能详的名贵药材，他这种常用药材和食材实在上不得台面。但小说看多了，他还是知道了不少知识。
就比如说机缘巧合之下，他还知道了念晚珠是薏苡仁，如果要在联想一下，还有一味中药它的名字就是甘草。
可以说，现在换个童心一点的想法，他们就是生活在中药城里的一些中药，有一个傻乎乎的玉竹，嘴毒的小地主甘草，话痨的小财主薏苡仁。
脑补的卡通画面过于可爱，和真人人设的强烈冲突让白玉竹笑翻在沙发上。
今天又是给自己找到乐子的一天呢。
——
宅在家里的日子实在是无聊，除了吃和睡，就是发呆。
虽然打了针，但还没到上门检查的时间，光脑自然也没有开放权限，他现在只能用这几个最基础的功能。
可以上网，但有未成年保护，只能看和这边十岁小朋友上网能看的内容。
他甚至还不如十岁的小朋友。
十岁的小朋友上光脑可以玩游戏，他连游戏的权限都没开。
贫穷让他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他唯一的乐趣只剩下选择下一顿的营养液吃什么口味了。
他尝了草莓、葡萄、苹果、西瓜、哈密瓜等近十种营养液的味道，这也是销量最高的几种口味。
据机器人介绍，水果味营养液口感更佳，更受人们的欢迎。
但吃多了也会厌烦，白玉竹偶尔也会想突破自己尝试一下与众不同的口味例如臭豆腐。
今天，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在他打算把这个口味下单时，光脑中突然出现了一则消息提醒：您订阅的《葳蕤市小学生一年级历史上》开课了，请您和您的孩子在亚洲通用历9月15日8时区标准时10：00准时登录葳蕤市教育教学网参与课程。
嗯？他的小学生课堂开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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