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在罗慕路斯看来,司丝是个很有趣的人。
尘土飞扬,木屋门前,山鸡扑腾着翅膀拼命逃窜,司丝正追在它身后,怒声呼喊,“你这呆鸡敢啄我!本事挺大啊?!看我待会不拔光你的毛……”
类似的话吵嚷了一早上,罗慕路斯定睛看着,一脸无奈。
山鸡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他将它弄来本意是想给司丝补身体,前天,王宫又来人取了一次血,而这已经是从日落之地回来后的第二次了。
艾莱娜的身体衰败的很快,纵使他再怎么不愿让司丝取血,却也不得不屈从于现实,否则艾莱娜极有可能坚持不到换心那天。
司丝的情况和他预料的相差无几,消瘦得厉害,经常半夜惊醒,冷汗淋漓。
她是因为他才受伤的,包括后来这些苦难也是因为他,为了帮她调养身体,让她更舒服一点,除了每天照例让她下药物,食疗的法子他也用上了,山鸡汤这种东方人惯常用来补身体的东西,吃了总该对她有些好处。
山鸡抓来了,可却并不是个省心的,它偷摸着想溜,正好被司丝撞见了,山鸡受了惊阴差阳错狠啄了她一口,大概是太疼惹恼了她,一来二去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罗慕路斯自认为他不喜欢闹腾,可如今看着司丝漫山遍野追着山鸡跑,他却不觉得厌烦。
成了精的山鸡到底不是司丝的对手,跑了几圈就被抓到了。
司丝抓着鸡脖子,不顾山鸡扑腾腾的翅膀攻击,咧嘴笑着冲他跑来,“阿慕!抓到了!抓到了!快起锅烧水,中午吃烤鸡!”
鸡毛满天飞,几根落在了她头上,裙摆被她习惯性打成结系在腰间,露出了底裤,她那两条嫩生生的长腿倒腾的飞快。
怎么会这么皮?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
罗慕路斯哑然失笑,上前接过,“还是炖汤吧,放点菌菇药草,炖了汤给你补身体。”
司丝不同意,拿了刀回来又把山鸡拎在了手里,丢下一句‘烤来吃’,麻利跑开。
罗慕路斯拗不过她,在吃这方面她总是有些霸道。
起锅点火,水不一会就在铁锅里沸腾了起来,司丝拎着放干血的山鸡跑过来,一双大眼睛轻灵至极。
“就这样把它丢进热水滚一圈,毛一拔就能掉。”
微挑的眼尾带着些狡黠和媚意,她兴致十足地拿着根木棍抵着山鸡在沸水里转圈,见差不多了又利落将山鸡插起来,挑进一早准备好的木盆里。
熟练的操作看得罗慕路斯有些出神,她总有让他意外的一面,时而娇软可怜,时而坚强狠戾,就像现在,她明明是娇滴滴小姑娘的打扮,可杀鸡拔毛一点也不含糊。
“我来吧,是不是有些烫手?”
见司丝频繁缩回手,罗慕路斯蹲在她身边,“你去歇一会吧,这里交给我处理就好。”
说着,他就把木盆端到了自己身边,司丝也没跟他客气,跑去洗手,又搬来个椅子坐在他身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拔毛。
树荫底下,风吹在身上有些凉,罗慕路斯看了眼身后,对司丝道:“去把斗篷披上,不要着凉了。”
司丝支着下巴摇头,绵软的嗓音像是在撒娇,“我不冷,我快热死了,头顶都冒烟了!”
罗慕路斯看着她无奈叹了口气,“你呀,这样怎么行……”
拿着斗篷披在司丝身上,一碰到她肩膀她就要跳起来,却被罗慕路斯按住,不容拒绝裹了个严实,他佯怒威胁,“不准拿下来,不然就把山鸡炖汤!”
司丝闻言撅起了嘴,委屈看着他道:“可是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去年这时候我已经换上薄裙子了,我真的不冷,我快热死了,阿慕,我都捂出汗了……”
司丝可怜巴巴冲他眨眼睛,她额头上汗水有些密集,看样子真的很难受。
罗慕路斯有些不忍心,可她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随便吹吹冷风就会发烧,洗完澡不及时吹干头发也会发烧,不过一个多月,她就比最初见面时还要瘦,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又消了回去。
“阿慕,好热呀……”
司丝鼓着小脸卖惨,她的小手轻扯着斗篷的系带,见他眼神一厉,她讪笑着松开手,像是遭了欺负。
重重吁出一口气,罗慕路斯重新调整好斗篷,“只能解开领子,不准脱下来,我快一点处理,一会进屋里去就能脱下来了。”
“风很凉,你听话,着了凉你会发烧的。”
“唔……好吧,那你快一点。”
“嗯。”
罗慕路斯手上的动作逐渐加快,为了不让司丝等得无聊,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找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一会两人就说起了解药的事。
司丝毫不见外的告诉他她最近的进展和接下来的计划,在得知她这几天就要做最后一次试验将伊泽叫来,罗慕路斯不禁皱起眉。
“司丝,你真的要用你的血帮他吗?你前天才刚被取了血,还没恢复过来,不能再继续了。”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司丝拥有东方圣女血脉的事在二人之间已经算不上秘密了,包括她公主的身份她也告诉了他,总有人来接她出去,有些事想瞒也瞒不了。
司丝看着他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沉声回答,“阿慕,再过三天就是情人会了,那天……对我很重要。”
罗慕路斯闻言眉心收得更紧,很重要……
有多重要?
情人会是一年一度情人相会、互表爱意的节日,她说很重要,是想借此机会和伊泽重修旧好吗?她不生气了吗?
哪怕罗慕路斯不去查,他也知道伊泽前阵子做了让她极其伤心的事,不然那天从王宫回来之后她不会说那样的话。
她究竟是有多喜欢伊泽?
为他冒死,为了他不顾自己的身体,原谅他的背叛,现在又要在情人会那天约他出来,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愚蠢!实在是愚蠢!
司丝不知在想什么,一副心意不改的坚定表情,看得罗慕路斯心生不快,手下拔毛的动作也不由得更加用力。
明明这些都是他乐于见到的,可真到了这一刻,他还是觉得不舒服,而这样的状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他看不得她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罗慕路斯承认自己很矛盾,就和司丝对外表现的一样矛盾,柔弱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让人捉摸不透的心。
到这,他突然又想起了件事,想了想道:“司丝,最近发生了一件事你知道吗?”
司丝回神,“嗯?什么事?”
“辅政大臣克劳狄一家入狱了,有人匿名将他反叛的证据递交到了教皇那,一路彻查,证据确凿,今早他们一家已经被抓走了。”
克劳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以来欺负、想要除掉司丝的阿丽雅的父亲。
克劳狄早有反叛的想法,且并不难被察觉,但因为国王把过多的希望和精力寄托于神,精力早不在政务、大臣身上,这才一直被善于伪装的克劳狄蒙蔽了双眼。
其实反叛这事也不能全怪克劳狄,没几个人会把家族的荣耀和未来寄托在一个没有希望的国家身上。
什么黑暗神的新娘,这话早几年克劳狄勉强能信,但除了心脏不好,艾莱娜最近又得了怪病,眼看就要一命呜呼,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黑暗神的新娘?神是疯了吗?娶个病死鬼回去。
没人愿意一直和一群疯子搅和在一起。
司丝没什么反应,罗慕路斯沉默两秒,又问:“司丝,阿丽雅你还记得吗?就是你在魔法学院的同学,早晨的时候,她拒不受捕,意图逃跑,并当众辱骂教会,结果被带上了镣铐,穿上了木靴子。”
“司丝,你知道木靴子吗?那是刑罚的一种,所谓的木靴是指两块夹在犯人小腿上的木板,从脚踝到膝盖全部被木板夹住,然后挥舞大锤,将木楔敲进木板,一块接一块,直到木板把腿骨挤碎才罢休。”
罗慕路斯一边说,一边蹲在司丝身边在她身上比划,“辱骂教会是重罪,没有人救治,她这会可能已经死了。”
少年长时间泡在热水中的手指带着炙人的温度,听到这,司丝突然像是被烫到一样猛然缩回小腿,微微拧起眉。
她沉声道:“是吗?那可真是太可怜了。”
“可怜?你觉得她可怜?”
“或许……可以用大快人心来形容?好吧,我承认我现在有点幸灾乐祸,阿丽雅遭到了报应,她杀了太多的人,她的许多兄弟姐妹都死在她手上,就连我也差点……她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并不冤。”
司丝嗓音平静,她就像她说的那样真的有在开心,她浅笑着,但却没有得意、或是大仇得报后爽快的神色。
罗慕路斯细细观察着她,这件事难道和她没有关系吗?
可有些证据却又偏向于她。
裹着斗篷的少女眼睛直勾勾盯着盆子里的山鸡,心思早不在阿丽雅一家身上。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呼吸心跳平稳,模样纯洁无害,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做了那些事,而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她身边,她一门心思研究解药,根本没精力搜集那些证据……
……
西方大陆一年之中有两个盛大隆重的节日,一个是分割年届的祈神节,止戈休战,向黑暗神献祭,祈祷来年征战得胜、获得更广袤的领土,再一个就是情人会。
传说在情人会这天,黑暗神会拨冗倾听人间的誓言,在这天宣誓结为伴侣的有情人会得到神的祝福,一生相守。
黑暗神已经沉睡了千年,有些习俗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走向了衰败,但随着近几年有关黑暗神将要苏醒的预言被传开,以前被省略的步骤又都相继被捡了起来。
为伊泽准备的解药,在情人会到来的前一天晚上终于熬制成功了,为了避免生出事端,确保伊泽能顺利吃下去,司丝特意买来了面粉鸡蛋,将解药融进了她亲手制作的蛋糕里。
一整晚,司丝都在厨房忙前忙后、转不开身,准备完解药,天蒙蒙亮,她又开始收拾自己。
洗头洗澡,换新衣服,那是一件浅月色的蓬蓬裙,勾缠着蕾丝花边,隆重漂亮,一看就花了大价钱。
为了使得自己更有气色,她甚至还涂上了口红。
罗慕路斯从不知道她还有口红这种东西,一直以来她都素面朝天,装扮随意,像个还没长大、不知道容貌重要性的野小子。
可原来她不是不知道容貌的重要性,她只是觉得容貌在他面前不重要。
罗慕路斯垂在身侧的大手不自觉收紧,无名的火气在胸口乱窜,亏他之前还怀疑她是不是喜欢他,真是自作多情。
罗慕路斯的目光始终胶着在司丝身上,瞧瞧,为了让伊泽觉得她很美,她又在做什么?
她翻出一枚天鹅胸针戴在了胸前,那么小心,像是捧着珍宝。
可明明那只是一个旧胸针,破破烂烂,金属已经没了光泽,碎钻也掉了好几颗,和她的漂亮裙子一点也不相配。
简直丑极了!
她眼神是不是不好?总是分不清孰优孰劣。
司丝一晚上没睡,罗慕路斯也一样,他从昨晚司丝开始忙活的时候,脸色就不怎么好看,生着闷气,司丝自然也注意到了。
将自己收拾好,司丝故意转着圈向他展示自己。
对方臭着脸,在听到她的询问后,他不冷不热回了句‘一般’。
司丝扑哧一笑,回到卧室里拿出一套同样崭新的衣服摆到他面前。
罗慕路斯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笑的,见到衣服也不接,只是冷着嗓子问,“这是什么?”
“给你的新衣服呀,惊喜!快穿上看看!”
“给我的?”
“给你的!快去穿上!”
罗慕路斯其实早猜出来这衣服是给他的,捧到他面前的还能是给别人的?
他只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罢了。
而此刻她已经将衣服塞到了他手里,推着他往卧室走,边走边唠叨,将他心中的烦躁唠叨跑了一些。
“这可是你非要我穿我才穿的。”
努力压着想要翘起来的唇角,罗慕路斯依旧是不情不愿的样子,将愉悦掩饰的极好。
只是司丝还是听出了端倪,她顺着他的话,“是是是,算我求你穿的呢!”
罗慕路斯进了卧室,外面司丝唠唠叨叨的毛病又犯了,而当他听到‘西尔太太’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前几天,他路过西尔太太家门口的时候听到了些话,她说隔壁的穷姑娘拜托她给她的伴侣做一身新衣服,求了她好久,还给她送了一整筐鸡蛋。
那时候他并没有把西尔太太口中的穷姑娘和司丝联想在一起,这里的穷姑娘太多了,而司丝也没有攒鸡蛋。
可现在,罗慕路斯确定那个穷姑娘就是她!
她要给她的伴侣做新衣裳,所以她也给伊泽准备了吗?还是说他才是那个‘也’,给他准备新衣服只是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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