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院门被司丝一脚从外面踢开。
吵闹的院子倏然幽静,几个正在抢夺的妇人回头望去,就见司丝一身清冷如月的劲装站在那,无形的威慑力犹如凝结许久的冰凌,泛着森然寒气,冻得她们下意识抖了起来。
“小将军!”
秦越冬放声高喊,激动的声音传到了秦惊秋耳里,他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先是不敢置信,在触及司丝眼底的愤怒之后,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
司丝把秦惊秋的表情尽收眼底,除了未散去的震惊怨恨,还有信任、依赖和委屈,眼眶泛红,像是下一刻就要落泪。
怒火在心中愈演愈烈,司丝眼尾带着冷戾,迈步走了进去。
“小将军,她们把你给我们的东西抢走了!”
秦越冬哭喊出声,心中狂喜,前一刻挨打也没落泪的他,现在仅仅是见到了司丝,眼里便覆上了一层水雾。
司丝冷着眉眼往他身边走,她个子矮小,可胜在气势足,再加上她身后跟了几名小厮,个个威猛强横,更衬得她威压强势。
看着他们向自己逼近,山哥娘神情错愕,下意识松开了手。
山哥娘后退两步,外强中干,贪狠的目光打量着司丝,拔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司丝没理会她,从容缓步走到秦越冬面前,“哭什么!”
司丝眼神不善,话音却柔和许多。
安全感如和煦的春风将秦越冬包裹,他仿佛一下子看到了靠山,鼻尖更酸。
“我没哭!”
秦越冬使劲吸着鼻子,抿着嘴想笑,却没憋住哭腔,鼻涕眼泪一同淌了出来,打嗝声也越发急促。
司丝无奈,从衣襟取出条手帕递过去,却见秦越冬还被个妇人押着。
她抬眼望去,“手不想要了?”
妇人早被吓住了,闻声立刻松手,押着秦惊秋的妇人同样像是被烫到一般缩起了手脚。
秦越冬得了自由,泥鳅一样躲到司丝身后,揪着她的衣袖,委屈道:“小将军,她们抢走了你给我的汤婆子,还打了我哥!”
司丝拍拍他的手,“莫怕,有我在这没人敢动你们。”
说罢,她看向山哥娘,语调陡然转冷,“你就是你身后那两个兔崽子的娘?”
上次在司丝手上吃过亏,刚才一见司丝进来,山哥和翠儿就躲到了山哥娘身后,畏缩如鼠,如今被骂也不敢吭声。
“你骂谁兔崽子!”
山哥娘却不怕司丝,不过是有些钱财的小门小户,她上面可是有府衙老爷顶着,府衙上面更有朝中大人物,她就不信这小崽子还能翻了天!
司丝沉吟片刻,眼神在母子三人身上逡巡。
不多时,她笑着开口:“我这个形容确实不恰当。”
山哥娘冷哼一声,刚要得意开腔就听司丝又说,“我这么说你们,兔子听了估计不愿意,兔子何其无辜,吃草睡觉,也没干恶事。”
“你!”
“我怎样?触景生情,你就占了俩字,老畜生带着小畜生四处撒野,缺笼子就叫两声,爷乐善好施,赏你们两个,嘶……也不对,畜生想来是也不愿与你们为伍的……”
司丝叹气摇头,一脸轻蔑,山哥娘脸色彻底黑透,“你这崽子!”
山哥娘一边怒骂,一边伸手要去抓司丝,可却连司丝的衣角都没来及碰到,手腕就被人紧紧攥住。
山哥娘吃痛,哀嚎着想要甩开,可军营里出来的兵将哪里是她拧得过的。
司丝依旧是刚才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眼神从对面聚堆的人身上扫过,几个妇人脸色煞白,山哥和翠儿也吓得大气不敢喘,见自己母亲疼得嚎叫也不敢上前。
“可有伤到哪?”
司丝转身看向秦惊秋,“我带了药来,都是顶好的,抹上便是连疤也不会留。”
秦惊秋不在意这些,但他手腕后背都疼的厉害,尤其是脸颊,火辣辣的疼,眼睛视物也有些模糊。
可他不愿给司丝添麻烦,忍痛摇头,“我没事。”
司丝自是不信,但也没多说什么,转而看向秦越冬,“你呢?”
“我也没事,小将军,那个翠儿抢走了你给我的汤婆子!”
秦越冬是真没伤到,罪都让秦惊秋挡了,此刻有了司丝这个主心骨,他连疼也忘了,满脑子都是他的汤婆子。
司丝莞尔,点了下他的鼻尖,“放心,这就给你抢回来。”
说罢,司丝冷脸转身,翠儿触到司丝骇人的目光,全身血液逆行流走,当即俯身要把抱在手里的汤婆子放到地上。
“送过来!”司丝伸出手。
翠儿仓皇顿住俯身的动作,钉在原地,睫毛眨出一串泪水。
她不敢靠近,可更不敢违抗司丝的命令。
汤婆子刚送到眼前,秦越冬就一把夺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一脸神气的仰头看着鹌鹑一样的翠儿,恶狠狠道:“你们完了!”
司丝纵容看着这一幕,随即转身,避开伤口拍了拍秦惊秋的肩膀,眼神柔软,“别怕,很快就能解决了,有我在,保准让欺负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秦惊秋身体一僵,片刻之后心中汹涌澎湃,泪水几乎要漫出来,他死命憋住,闷哼一声。
他有多久没体会过被人保护照顾的滋味了?
司丝走到山哥娘身边,“刚才在门口我听你说翻案,翻什么案?”
“这有怨才有翻案一说,你刚才那般信誓旦旦,莫非……关于秦副将一案,你知道内情。”
司丝话音笃定,掷地有声,山哥娘慌了神,“你,你胡说!我才没说那样的话,你少血口喷人!”
司丝懒得和她辩驳,冲身后的小厮挥挥手,慵懒道:“带回去。”
山哥娘被拖着外走,她见势不妙拼了命挣扎,“你们干什么!没有证据的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抓我!”
司丝笑了,“你跟我要证据?天王老子管不管我不知道,可你欺负人欺负到了我头上,这事咱们没完。”
说着,她做了个手势,声音冷酷无情,“全带回去,严加审问。”
一片求饶嚎叫。
眨眼功夫,作恶的妇人便被押走,山哥娘在最后,双目怒瞪,大声气喘。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我两个弟弟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你有话去将军府说,我爹司恒渊一定会好好招待你!”
……
乱糟糟的院子终于恢复了安静。
冷风在院子里呼啸而过,旋卷着尘土,迷了人眼。
三人回到了屋里。
屋里,刚用了没几天的碗碟变成了碎片,壁橱里的物件都被翻了出来,桌椅东倒西歪,暖炉也被人踢倒,炭渣淌了一地。
清晨还好好的一个家,不到中午便不成了样子。
看着这满室狼藉,前一刻还抱着汤婆子神气十足的秦越冬眼神落寞下来,他低着头,哪怕不看,司丝也感受到了他的悲伤。
秦惊秋亦然,他走到一边,一言不发扶起脚边的木椅,接着默默开始收拾,动作熟练。
这样的场景秦惊秋早已见怪不怪,从他爹出事以来,那些强盗隔几日便会来一趟。
从前家里没有东西让他们抢夺,顶多是些鸡蛋粮食,每次拿完东西,他们都会到处摔砸翻找,就好像毁了他们的家,他们就会很舒爽。
如今家中多了许多好东西,他早料到他们会来,也等了许久。
秦惊秋把桌子扶了起来,之后是炭炉、木桶,他拿过抹布,仔细将桌椅擦拭干净,秦越冬也拿出了茶具。
司丝在一边看着,突然就明白过来他们要做什么。
她心中泛酸,愧疚油然而生。
她后悔了,她不该用这样残酷的方法逼他们面对现实。
他们都只是孩子,本就该被好好保护着,可她却残忍的再一次撕开了他们的伤口,为了所谓的任务。
“放着一会再收拾吧,先把伤口处理了。”司丝涩声道。
秦惊秋却摇头,秦越冬亦是坚持,恩人帮了他们忙,他们没什么招待东西,只能为她奉上一杯热茶。
……
司丝劝说不动,只能和他们一起收拾。
不多时,屋子里就重新暖和起来,茶杯里有了热水,药膏也摆上了桌。
可气氛却比刚才更加沉凝。
只见木桌上多了把唐刀,司丝坐在桌边,食指叩击着桌面,紧抿着唇看着低头站在她面前的秦惊秋。
这唐刀是她刚才帮着收拾东西时偶然发现的,就藏在床底,若不是炭灰淌到了床下,她拿着扫把过去清理,绝不会发现。
一开始发现这把唐刀,她只觉得怪异并未多想,可小孩子心虚藏不住心事,稍一询问就暴露了心思。
“刚才若我没来,你要干什么?”
沉默许久,司丝突然出声,秦惊秋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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