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天已经黑了,气温也骤然降至了冰点。

荒漠的夜晚,皎月当空,天空格外近,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那散落天际的数不清的星子。

从傍晚至此刻,约莫过去了两个时辰。

这期间,司丝和君屹都没怎么说话,节省体力是其一,更主要的是二人都心情沉重,没有说话的心思。

小红一直没回来,时间越久,希望越渺茫。

现在回想起来,小红下午突然发疯发狂,十有八九是中了蛊。

荒漠一望无际,缺水、断食、寒冷、身中蛊毒,再加上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毒物和埋伏,这样的情况下,小红怕是早已凶多吉少。

沙地要比平地更难走,越往前走,越是干渴难耐,君屹也渐渐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胸口发闷、发烫,逼得他喘不过气。

起初,他只当自己是缺水口渴,可口渴又怎么会痛,胸腹之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灼烧,越演愈烈,逐渐蔓延到身体四肢……

熟悉的感觉让君屹心绪忽而下沉,脑海中闪过了些什么。

媚蛊。

然而媚蛊发作很有规律,距离下一次还有五六天,又怎会突然出现这种感觉?

媚蛊发作意味着他需得做那事。

君屹不确定他现在这样是不是受到了媚蛊的影响,可他却知道无论是或不是,现下都不是做那事的时候。

他竭力隐忍着,不让司丝发现他的异样,加快脚步,强逼着自己忽略身体的痛苦。

两人仍在继续前行。

痛苦不曾缓解半分。

他想要什么?水……

还是别的?

君屹分不清,只能借由冷风来缓解痛苦。

可却杯水车薪。

脚步越来越虚乏,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整个人直直向前倒去。

司丝余光察觉不对,反应十分迅捷,在君屹身体触地的前一刻将他扶稳,“殿下!”

唇瓣干裂,脸色苍白无血色,呼吸急促,浑身灼烫。

“怎会这样?”

司丝大惊失色,赶忙扶着君屹躺下,边检查边焦急询问状况,“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您可是口渴了?您喝点水!”

司丝急忙去拿君屹的水囊。

意识混沌,手脚无力,君屹再没有力气去阻止。

水囊里哪有水?

有的只是黄沙。

待水囊里的细沙淌了出来,司丝整个人突然僵住,眼前阵阵发黑,“水呢?!”

司丝看向君屹,“殿下!水呢,您的水呢——”

君屹无力勾起唇,哪有什么水,除了他身上那小半壶,所有水都在她身上。

刚才不过是骗她罢了。

身体像是要烧起来了一般,连呼出来的气流也带着灼人的温度,他想要水,从没像此刻这般渴望过。

然而他却没后悔把水给了她。

她也算是他的女人吧,他虽然瞧不上她,对她存着利用的心思,但他是男人,他断不会踩着自己女人的性命偷生。

力所能及之时,他会护住她。

况且她到了光狼城后还有用处,扔下肯定是不能的,若她半死不活渴晕在路上,最后被连累的还得是他。

可现在……连累人的好像是他。

想到军中重伤的将士,君屹闭了闭眼,他拒绝了司丝送到他唇边的水囊,从衣襟取出一块令牌,“十九……”

司丝俨然已经猜到之前发生了什么,她顾不上他要说什么,颤声道,“殿下!您先把水喝了,属下这还有水!”

君屹摇头,看着她问:“还能不能走?”

司丝重重点头,“能走!属下还有劲,您先把水喝了,属下背着您走!”

“不……”君屹再次推开水囊,“水你自己留着,此行路程已经过了大半,你辨明方向一直往东走,脚程快些天亮便能赶到光狼城。”

司丝一惊,“您让属下自己……”

“听我说完!此去光狼城,必定有一场恶战等着你,你拿上调军令牌,去找赵三台调兵遣将,旁人说什么一概不必管,若有人胆敢阻拦,只管斩杀!你记住,无论用什么方法,务必在后日天亮之前把补给送到前线。”

司丝沉默着,许久不应声,君屹忍着灼痛,竭力抓住她手腕,“你可听明白了?”

司丝咬着牙,“听明白了,但……属下不会丢下您!”

司丝看着君屹的眼睛,态度极其坚决,固执的将水囊送到他唇边,一字一句重复刚才的话,“殿下,属下绝不会丢下您!”

在这荒漠虚弱至此,落单就是死。

君屹心知肚明,可前线将士等不了了,“我让你走!”

司丝恍若未闻,手臂拖住君屹后背,让他倚在自己怀里,一手拿着水囊送到他唇边,一手捏住他下颌,不断用力。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君屹呼吸一窒,他想推开她,却毫无抵抗之力。

她手劲极大,而他却被病痛消磨去了几乎全部的体力,若非如此,他不会让她拿到调兵遣将的权利。

“十九!你敢!”

司丝忽略了他急怒的目光,淡淡道:“殿下曾给属下赐了名。”

仅剩下的一点水,最终还是被司丝强行喂到了君屹口中,可却起不到半点缓解的作用。

直至此刻,君屹开始怀疑自己根本不是媚蛊发作。

因为很疼,被烈火焚烧一般的疼,且他没有那方面的欲望,他只想要水。

呼吸又烫又急,胸膛剧烈起伏着,司丝意识到这根本不是缺水的症状。

她握住君屹的手腕把脉,尝试给他灌输内力,用尽了几乎所有她能想到的办法。

然他的脸色却毫无转好的迹象,且唇瓣干裂,溢出了鲜血。

皎洁月光下,那嫣红的液体一下子刺痛了司丝的双目,她慌了神,却又强逼着自己冷静,说话的声音里全是紧张恐惧。

“殿下,您哪里难受?您可是还觉得口渴?!”

君屹大口喘息着,强撑力气怒目瞪着她,“我让你走!”

可她依旧是那副固执的模样。

固执到让人生怒、生恨。

怒急的吼声早已有气无力,司丝垂下眼帘,似是在委屈,又似是在思索犹豫。

君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莫名觉得酸楚,心中像有什么东西在冲撞。

不多时,司丝终于有了反应,松开紧握着他手腕的手,身子动了动。

她终于肯离开了么?

君屹强撑着沉重的眼皮,看着她,心中的酸楚不知怎的变成了失望,然而也不过短短一瞬。

这才是正确的。

在家国大业面前,一切都该让路。

君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凝聚起全部心力,想再对她说些嘱咐的话,可就在这时,他却见她突然拿起了他的长剑。

电光火石间,君屹想到了什么,“你做什么——”

嘶哑的急吼和利刃划开皮肉的声响几乎同时响起,原本细微不可察的割裂声在这一刻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伴随着顷刻而出的血珠,一瞬间刺中了君屹的心。

“你做什么!十九!”

君屹开始挣扎,尝试着坐起来。

司丝见状按住了他肩膀,致使他再一次跌回她的怀抱,“殿下,莫要乱动。”

她笑着,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惨白,可笑容却那样明灿。

她将手腕递向了他唇畔,“出发前您不是说,若属下弄没了水,您便吸干属下的血么?”

君屹双眸猩红,她竟真的要用她的血哺喂他!

她疯了!

她简直是疯了!

若她死了,若她死了……

君屹抿紧唇拒绝她的哺喂,满心气恼,气她意气用事不顾大局,气她随意伤害自己,气她……

复杂的缘由勾缠在一起,到最后,连君屹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气什么。

而她始终不肯放弃。

先前,君屹并不知道她是不是那人口中要他提防的人,他一直怀疑她、试探她,把她留在身边监视盯防,只为等她露出马脚后一击铲除。

可现在,他突然有了答案。

她不是。

她只是喜欢他,并不是他看错了。

“殿下,属下知道此去光狼城要做什么,您不必担忧,我们都不会有事的,属下会将您安然带过去,属下会保护您,会一直保护您!”

司丝仍在劝说,信誓旦旦做着保证。

君屹又气又想笑,然而眼下情形危在旦夕,全身痛极的他却笑不出来。

“本皇子还不至于让你这小女子保护!”

虚乏至极,却傲气十足。

没预料到他突然开口。

司丝:“……”

是谁早前说他合该被她保护?

又是谁在宝明寺用银针射她的腿害她险些丧命?

好吧,那是为了保护君长霓,不是他自己。

司丝噤声不语,手腕落在他唇上,不多时,她张口说着软话哀求,“殿下,属下已经挨了一剑了,血水涌动不止,你就张嘴饮下吧,不然属下这痛就白挨了!”

君屹置若罔闻,死咬着齿关,哪怕他早已渴望到了极点,恨不得当即咬住她正在涌血的手腕。

见他不肯妥协,司丝低头稍作思忖,之后拖住他脖颈调整二人姿势,迫使他枕在她腿上,蒙住了他的眼。

鼻间全是她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君屹不知她要做什么。

没过一会,她的嗓音传了来,“殿下,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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