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不知从何时起,十九这个数字总能在君屹心中掀起别样的情绪,从前是安稳、是救赎,如今却是心虚和罪恶,一夕之间,她仿佛成了他心中旁人不能轻易触碰的存在。
君屹不敢面对君长霓,同时也不敢面对十九,她对他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以至于很多时候他明明在思索有关君长霓的事,可一回神,她竟不知什么时候又挤进了他的脑海。
有那么一瞬间,君屹甚至觉得她才是他和君长霓之间的最大阻碍,并非是怀让,也并非君长霓与怀让之间难以割舍的感情。
只要她消失在世上,他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无需再安排其他,无需再顾及君长霓是否能接受她的存在,全身心投入和君长霓在一起。
是她的存在让他变得犹豫不决。
君屹静静看着君长霓,笑意淡了些,沉默片刻,不甚在意问:“你见她作甚?”
君长霓心虚,条件反射低下头,不敢看他,“我,我有些事想与她说。”
她不知君屹何时才能看清自己的心意,与其拖着等他开窍,不如将此事告知于十九,若要成就好事,他们之中总要有一人主动不是么?
他心里是有十九的,他们之间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君长霓支支吾吾,显然有事瞒着,君屹表情稍冷,“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与我听,我视情况帮你转达,她有自己的事要忙,无暇抽身见你。”
这怎么可以?!
君长霓登时摇头,她尚且未从回到从前的错觉中抽离,下意识道:“都是些女儿家的私密话!我想当面跟她说!”
君屹眼眸微眯,目光审视,“你们之间何时有私密话可说了?”
“就——就是……”
君长霓这才回想起来她和十九除了宝明寺见过一面以外,从没有过交集,她们甚至没有当面说过一句话。
她们之间确实没有什么私密话可说,她甚至连十九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可她就是挂念着她。
慌乱间抬头,君长霓对上了君屹的眸子,她最怕他冷脸审视的模样,脑子里登时一片空白。
语塞半天,君长霓一个合理的理由也没想出来。
君屹等得有些烦躁,闭了闭眼,声线压低,“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十九她有要务在身,短时间内抽不出时间过来,你要真有急事,我可以代你转达。”
拒绝的话一出,气氛陷入了僵滞,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同一件事——十九的生死安危。
君长霓怀疑十九已经遭遇了不测,君屹则因着君长霓适才的询问,联想到了替嫁一事。
他确实有考虑过让十九替嫁,作为目前身边唯一他可以全身心信任的人,无论是从身形声线,还是武艺应变力,她都是最合适的。
但此行艰险,他私心不想让她去,哪怕她去可保万无一失。
她早前求过他,她想活下去。
清漪这个时候要见十九,莫非是怀疑替嫁那人是她?
又或者她担心十九的安全,想要通风报信,将他的杀心告知于她?
想到这,君屹忽感愤怒,愤怒中掺杂着些不易察觉的恐慌,此时的他尚且并未意识到他害怕司丝知道他在君长霓面前说过让她消失的话,哪怕他将此事深思熟虑过千百遍。
他只意识到自己的愤怒源自于君长霓的不信任。
毫无商量余地的拒绝又一次将君长霓不安的心提了起来,她思维发散得极快,几乎如君屹预料的那般,想到了司丝的结局。
她踉跄后退,眼里溢出惊慌,“莫非她……”
“莫非什么?”
君长霓下意识的闪躲使得君屹面容彻底冷了下来,温情消失殆尽,他步步紧逼,“莫非她是那替嫁之人?还是莫非她已经死在了我手上?清漪,你是想这么问吧。”
君屹的反问好似坐实了某些事实,君长霓眼睑微颤,手脚冰凉,“你真对她动手了?”
闻言,君屹冷笑。
瞧瞧!他悉心对待呵护长大的人就是这么看他的。
在她眼里他究竟是什么?
滥杀无辜的疯子,还是毫无温情可言的刽子手?
他对她的好她记不住,他说句气话她全当了真!
悲愤中滋生出一抹暗嘲,君屹眸中掠过阴翳失望,最后统统化为了疑惑。
他哑声道:“你就这么在意她?她不过是救了你一命。”
不过是救了她一命?
轻飘飘满不在意的语气激起了君长霓的不忿,怨气来得毫无征兆,她怒视着他道:“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宝明寺那次十九伤得有多重你明明知道!如果没有她,你我早已死在了淳于昌刀下!”
“那是她该做的!”
君屹同样失控吼了出来,他受不了君长霓颐指气使指责他的样子,受不了她为了外人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他,他们才是最亲近的人!
“区区一个暗卫,我养着她、教她武艺为的就是让她为我卖命,你当我是什么大善人,好善乐施?”
君屹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痛色,下颌绷紧,额角青筋隐现,“是我给了她活命的机会!我便是要了她的命又如何?她那条命本就是我的!”
“你只道是她救了你,我亦救了你!时至此刻我体内依旧残留着那媚蛊,你既记得那日发生了何事,总不至于将我为你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君长霓面色一僵,她自然没有忘记他为她付出的一切,他将那致命的蛊毒转移至了自己身体里,代她承受了无尽的苦楚……
一切她都记得,也正因如此,她才站在这里劝他,她不想他因为她错失了自己的幸福。
可君屹俨然已经不想听她辩解,他抢在她开口前恨声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和她在一起?因为她声线与你相仿,因为她喜欢我,她自愿为我解蛊!”
话说到这,君屹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他眼底泛着血色,仿佛到了忍耐的极限,他一把握住君长霓双肩,死死捏着,逼她看着他。
“清漪,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人,我与她在一起想着念着的都是你!”
“你不知道她声音与你有多相似,夜里与她在一起我不敢点灯,我不敢看她,我听着她的吟哦,听她一遍遍喊我的名字,只有这样我才能骗自己身边之人是你!”
君屹话音激动震颤,字字清晰,君长霓仿佛见到了他口中的场景,未等将自己代入进去,她便一阵反胃,恶心止不住往上涌,“莫要再说了,莫要再说了!”
“放开我!不要碰我!”
君长霓无法接受君屹的触碰,她死命挣扎,“你这根本不是爱!若你爱我怎会接受旁人?!你只是自私,从没有人要你去找旁人!”
“所以我就活该承受媚蛊的折磨,活该等死?!”
君长霓发了狠,抓挠产生的剧痛使得君屹更加恼怒,俊美的脸庞狰狞到扭曲,“解蛊是她自愿的,我亦没有逼过她!”
“那是因为她爱你!”
伴随着君长霓失望的吼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门外,十六遍体生寒,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君屹怔住的瞬间,君长霓奋力挣脱了他的钳制。
她看着面色阴沉的他,一步步摇头后退,声嘶力竭控诉:“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她心悦于你!”
“你明明什么知道!为何还要做伤她的事?她为你做的一切你都看在了眼里,你根本就在意着她,你为何不承认?!”
“我在意的是你!”君屹声线再度拔高,“这话我不止一次说与你听了,你又为何不肯接受!”
“我们之间是错的!”
“错在哪!?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错在了哪?!”
君屹阔步而来,逼视着她,咬着后槽牙,话音发了狠,“公主和宦官同样不容于世,你不畏不惧,怎么到了我这就天理难容了?!”
“怀让都能得到你的心,为何我不可?我比他差在哪?容貌、地位、权力、秉性!我对你不好吗?我把所有我能给的都给了你,你为何就不肯看看我!”
“我本来是想放弃你的,我想过放你自由的,可你偏和怀让一起激怒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要我将心爱之人拱手让人,我做不到!”
说着,君屹拽起了君长霓的手腕,他像是疯了般笑着,“清漪,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有多痛苦,那种朝夕相处却不能相守的感觉有多难受你——”
“我不喜欢你!”
君长霓恨极了他的固执,怒吼打断了他的剖白,“此生此世,我心里只会有坏让一人!”
“他已经死了!”
“那又怎样!”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天际,夜幕终于降临。
夜凉如水,死寂迫人。
门外,十六瞳孔无意识聚焦,陡然一惊,只听屋里又传出了交谈声,她背后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浸湿。
十六听见了君长霓满是疲惫的话音,“君屹,你对我的感情并非是你想得那样,你对我的喜欢早已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你只是放不下执念,你只是习惯了看着我,你的心早已不在我身上了。”
回答她的是君屹的笑声,凄凉、愤怒,如疯似魔。
他说:“你不用说这些来为你自己开脱!我想要什么我自己清楚,你们不要一个两个显得多了解我?若你真了解我,就不会说这些话来伤我!”
一个她,一个司岑,还有素未谋面的那人,他们都劝他珍惜眼前人,一口一个他爱着十九!
他们哪里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只是单纯地想和他的清漪在一起,她是他想了那么多年的人,他不能放手,他没错!
君长霓看到了君屹眼神里的固执,沉郁到令人心惊,压得人喘不过气。
不过短短几句话,君长霓便仿佛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心力,“君屹,看在过往情谊的份上,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莫要伤害十九,否则终有一日,你一定会后悔!”
君屹冷笑,“你用未发生之事威胁我?”
“那我也告诉你,十九我不会留,来这之前我本打算留下她,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要她死!”
闻言,君长霓心头重重一颤,她感受到了他满身戾气,他竟是认真的!
“君屹!你敢!”
君长霓不管不顾冲了上去,拼命捶打,“我不准你动她!”
怒极之时,君屹听不得旁人一句反驳。
他笑容阴翳,“清漪,你且看我会不会后悔!我不会让这世上有除了我之外其他让你偏爱的人活着,清漪,你是我的,你只能看着我!”
说着,他不顾君长霓的厮打,唤了门外的十六进来。
“去告诉十一,替嫁的人换成十九,让他做好交接准备!”
“不!不准去!”
君长霓眼角急出了眼眶,眼泪扑簌簌下坠,“君屹!我不准你动她!”
“这……”
十六一脸为难,她与十九相熟,在暗营里说是一路扶持也不为过,她并不想让十九掺和此事。
君屹已然怒到极致,见十六站着不动,吼道:“还不去!”
威压兜头罩下,十六不敢抗命,“是。”
……
深夜,君屹早不知何时离开了别院。
君长霓惨白着脸蜷缩在门边,她看着外面院子里凄冷的月光,瘦弱的身子不停打颤。
她一遍遍低喃着怀让的名字,泪水湿了整张面庞。
怎么办?她好像做了错事。
她没想激怒他,她只是想劝劝他,可却害得事态更加严重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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