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帮你了却心愿,让你看清现实!”
李太妃怒声控诉着,身为母亲,她永远知道怎么做会让萧玄景更痛。
看着萧玄景失神陷入回忆,她恶狠狠开口,像迫不及待拖人下炼狱的恶鬼。
“她根本不喜欢你!今次你见到她了,她对你说了什么?她可曾听你解释,可曾原谅了你?她必定没有!她恨你!”
“梦境是你意识深处真实想法的衍生,你见的不是她,是你自己,连你自己也不肯给你解释的机会,你知道她不会原谅你,她不会来见你!”
“事实便是如此,她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事,她根本不愿见你,你这种恶毒阴暗之人,她便是做了鬼也会躲你躲得远远的!”
闻言,萧玄景笑了,他不否定李太妃说的,梦境真真假假,谁知道她是真的来过,还是那只是他的自我欺骗?
唯一确定的是,从今以后,他命里再也没了她,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或许不恨他,可他却恨自己,这世上他最恨的人是自己。
看着眼前这犹如恶鬼一般迫不及待蚕食戕害他的他的母亲,萧玄景心中早已没了往日的心痛。
他冷冷注视着她,“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朕,还是为了你自己,你心里清楚!莫要以为朕不知你从前做的那些事!”
“殿外等着伺候的侍女是谁的人?她们又将要做什么,若朕宠幸了她们,后果你当真以为朕不知晓?”
闻言,李太妃瞳孔震了下,“……你什么意思?”
他说这话,是真要和她撕破脸?
他未免太过自大!
他刚登位,根基不稳,他难道不怕李家将他拉下来吗!
“你想要朕死!不只是朕,所有不合你心意的人你都要除掉!”
萧玄景看透了李太妃所思所想,再不愿听她狡辩一句。
“出征那日早晨,司丝为何会突然想要秦惊秋的那碗咸汤?是你前一晚给她下了药,你比我了解她,为了要她死,你真是煞费苦心!”
“在她身在南陵皇宫时,你便想要除掉她,碍于君屹的严密防护,你始终没能成功,直到她到了北地大营,你终于寻到了机会,一环扣一环,你想嫁祸给秦惊秋、嫁祸给君屹,可怜君屹聪明一世,到最后也不知有你这只黄雀在背后包藏祸心!”
“不只是如今,从前也是,我从没想到豫儿和梓林出事也是你做的,司丝是外人,可豫儿和梓林却是你的孩子,你拼了一条命生下的孩子!你究竟为什么做这一切!”
此时此刻,在萧玄景身上,李太妃再也感受不到从前他对自己的孺慕之情,他满目凶戾怒视着她,拔高的声线只因为愤恨。
都说父母对子女的爱最无私,其实不然,最无私的是子女对父母的爱,无论父母是天潢贵胄,还是乞丐流民,打从子女降世的那刻,父母便是他们最崇敬、最难割舍的人。
而此刻,李太妃已然失去了这些,她心中怅然若失,有悔恨,也有不甘,却并非因着失去了萧玄景的崇敬,她只遗憾自己没了衬手的武器,自此没了有分量的筹码。
落得此番下场,是她技不如人,她承认,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
这样想着,李太妃突然松了口气,以往压覆在她身上的枷锁终于可以抛弃,她那温柔艳丽的面孔因着一瞬间破笼而出的怨恨愤怒扭曲成一团,眉目中满是戾气。
她本就不是个温善的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压抑着自己过活。
她抬眸看向萧玄景,狞笑着,双目赤红,“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为了什么很简单,为了报仇,我恨死萧穆了,我恨他!”
萧玄景拧起眉,萧穆正是先帝的名讳。
忆起前事,李太妃眼神毒辣,“为了李家的财势,萧穆他设计害死了我最爱的人!他毁了我一生的幸福!”
萧玄景从未听说过这些,心惊的同时,荒诞的情绪亦在心中蔓延,“所以就因为那个男人,你杀了豫儿,害得梓林断腿瘫在榻上,将这些统统嫁祸给了我?那是你的骨肉,我也是!”
虎毒尚且不食子,她怎么忍心这么伤害他们?!
自豫儿身死,他便一直背负着害死他的骂名,他也一直自以为有罪,终日活在愧疚的折磨中,惶惶不得安宁!
他曾怀疑过自己非李太妃所出,可到头来,她竟是为了个男人报复他们!
李太妃笑了声,“就因为一个男人?萧玄景,这话你说得好生轻松,你不也为了个女人在这为难你的母亲?”
“我站在这是因为你恶贯满盈,死不悔改!”
李太妃轻嗤,“有什么区别?我恨他,也恨你们,萧玄景,你本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进宫,是萧穆设计欺辱了我!”
“豫儿死了,是我亲手刺死的,梓林的马也是我设计,只有你还好好的……莫要以为你是特例,我曾想过无数种方法把你弄掉,可你就像那索命的恶鬼一样,缠着我,死嵌在我腹里,怎么也甩不掉!”
“你命大,你求生的欲望多强,和你那恶心人的爹一样!你总问我为何要做这些,这世上从没有平白无故得来的东西,萧穆他毁了我下半生,我便要他用后世子孙的命来偿还!”
吼声过后,四下陷入一瞬间寂静。
李太妃看着萧玄景不可置信的神色,歪歪头故作不解,“瞧你的眼神,怎么?你觉得我很可怕是吗?看起来像个怪物!”
李太妃颤抖抚摸着自己的脸,陷入癫狂,“我原本不是这样的,我也很干净、很纯粹,谁不是从天真的年纪过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渴望一直善良下去,可我的天真善良换来了什么,是欺骗和利用!”
“莫说我小题大做,仅仅为了个男人便做尽恶事,若你有机会报仇,你会比我更疯,往昔你做的一切便是证明!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
她表情几经变换,一会笑、一会怒,表情扭曲,已然疯魔。
萧玄景此前并不知晓她的遭遇,如今得知,除了震惊,以己度人,他心里另又多了分同情。
他心痛看着她,“李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恨萧氏一族,只管报复便是,为何连李家也拖下水!”
“你安排侍寝的侍女中,很大一部分是李家宗室之女,若朕出事,她们难逃一死!”
李太妃摇摇晃晃后退,张开双臂,仰目望向青空,她漫不经心道:“那又怎样?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惹怒你会有何下场吗?他们什么都知道,可他们不在意!”
“你真当李家是在辅佐你?自古外戚干政存的都是夺权的心,饱暖思淫欲,过惯了不愁钱的日子,李家早就想尝尝手握权柄的滋味,那些宗室女和我一样,不过是他们谋权的工具,从没有人真正在意过我,只有他!只有他!”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的模样,他死的多痛苦啊,手指一根根被斩了去,他抓着我的衣角不愿放手……那是我最爱的人!”
言尽于此,埋藏在心里二十余载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李太妃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所有做了恶事的人都将遭到报应,不论是她,还是李家,抑或是看似得胜的萧玄景!
许是心中轻松了,李太妃的笑意更加浓郁,她本就极美,如今一笑,便像黄泉路上的如火一般盛开的彼岸花,满身殉命断魂的诡艳之气。
她看着萧玄景,好似恢复了神志,笑道:“你做的那些事,你父皇其实都知道,不论是早些年你设计暗算大皇子,还是近来与君屹勾结毁了与将军府的婚约,李家是权势滔天,可莫要忘了天外还有天!”
“你早便是萧穆看好的继位人选,为了磨砺你,他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让你恨他的招数也使了出来,他骗了所有人!你能走到这一步,应当不会单纯以为他将司丝许给你,是为了所谓的制衡吧?”
萧玄景怔住,李太妃见状又给他泼冷水,她讥笑道:“你竟从没往这方面想!愚蠢!你莫要天真多想,怀恋什么父子情谊,萧穆看中的只是你治世的才能,若非如此,你以为你能活多久?大皇子他们便是你的下场!”
“为了萧家的天下,他可以牺牲一切,情?爱?他心里没有爱,也没有仁慈!”
“为君者可以多情,可以无情,唯独不能专情,因而就算你不设计退婚,萧穆也绝不会容许司丝嫁给你!色令智昏,谁让你那么喜欢她?”
得知司丝早便在先帝戕害之列,萧玄景心一紧,登时怒不可遏,“那只是你们,不是朕,朕不会徇私枉法,她亦不是以色魅主的人!”
她根本不该有那些遭遇!
鹬蚌相争,最终得利那人竟是早已死去的先帝!
李太妃丝毫不信萧玄景的话,却也懒得跟他辩驳,是不是又有何意义,人已经死了,事情早已成了定居。
她笑着看他,夹带着喜悦的笑容是那样的残忍,脱口而出的话如同诅咒。
“萧玄景,这世上从没有人真正爱过你,从前不曾有,以后也不会有,你便好好守着你的皇位,好好感受孤家寡人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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