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时间到了就该回家
“崔世冕对蒙尘。”
两名选手上台，观众们又陷入了寂静。
这个叫做崔世冕的选手长得实在骇人，一对眼珠子竟然全是黑的没有眼白。
乍一看还以为是邪门歪道。
台下，李世民又在摇头晃脑地念叨：“真是奇了怪哉，这个崔世冕又是哪儿冒出来的神仙。诶，我刚才去看了眼赔率，崔世冕竟然是十赔一？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姜婵看向崔家坐席，此时的崔家坐席除了两位皇子和那位叫做天流云的男人，其他崔家人竟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之中。
甚至有点恐惧？
姜婵对楚秋说道：“若是崔世冕真的深藏不露，为何一开始不参赛？”
楚秋平静地回答道：“因为他需要珍藏在藏书阁的《东郭先生养元神杂录》。”
姜婵没听过这本典籍，问道：“你说的‘元神’是指念师的元神吧？可是你怎么知道他要这本典籍？”
在所有派别的修士当中，念师是极其特殊与稀少的，因为他们格的是自己的精神与灵魂。
但当他们成功之后，便能修得元神。
寻常修士都是在修苦海，而念师则在修元神。
楚秋说道：“因为念师长时间神游之后，再入体，会有诸多后遗症。若是寻常的后遗症，有许多解决的办法。但他的不行，我猜他要找的应该是这本。”
李世民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有什么后遗症？”
楚秋说道：“因为他是崔万生。”
李世民愣了一下，问道：“崔万生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吗？”
楚秋说道：“身体换了，但元神肯定是崔万生。”
众人听得毛骨悚然。
李世民难得严肃地说道：“若真是这样，纲常伦理岂不是要乱了。”
当崔世冕打算登台之时，他便没想过瞒天过海。
对于李宝根和叶时这样的人来说，崔世冕的情况一看便知。
看台上，漆黑轿子边的干瘦仆人震惊地说道：“没想到真让崔万生琢磨出来了？”
轿内人沙哑着声音说道：“损阴德的老鬼，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陛下怎么想？有什么可挂念的，安心去了便是。”
“崔......世冕？”演武台上的考官皱起眉头，他直觉此人的气息极为熟悉，但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此人。
崔世冕转过漆黑的眼珠，看向考官，淡淡说道：“正游，多少年了，你的感知还是差着火候。”
考官陆正游瞪大了眼睛，喃喃说道：“你，你是。”
听到这熟悉的口吻，陆正游终于想起此人的身份。
早年他还在书山求学时，书山的院长便是崔万生。
陆正游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他知道此时不是合适的时机。
而且他一个小小的书山课师也没有这个资格。
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一定会亲自接见这位前国师。
长安也要热闹一阵了。
十年前风光大葬的大唐国师崔万生，竟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陆正游目光复杂，深深地看了一眼崔世冕，说道：“比试开始。”
这一场明显没有火药味。
比赛开始了十来秒，两人只是遥遥相望。
蒙尘摆着拳架，不知为何却没有战斗的欲望。
这感觉就像面对他的父亲或者祖父一样。
崔世冕幽幽说道：“你认输吧，我不想欺负小辈。”
蒙尘精神一震，目光坚定地说道：“我不怕输，怕得是输了一次之后不敢再输。”
崔世冕摇了摇头，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蒙家不管是哪一辈都是一个模样。”
随即他对陆正游说道：“正游，降神术可以用吗？”
陆正游面色紧绷，说道：“可以。”
降神术，那是崔万生的独家神术。
崔院长竟真的复活了吗？
崔世冕看向了看台上的崔家坐席，便有一名未入品阶的下人跳了下来。
他对这个紧张的下人说道：“不用紧张，施了我的降神术对你只有裨益。”
崔世冕这样说了之后，这名下人便愈发紧张。
但他只能说道：“多谢老祖施术。”
崔世冕伸出手掌按在下人的头顶，未见什么动作，这名下人突然如同触电了一般抽搐起来。
数秒之后，崔世冕收起手臂。
这名下人睁开眼睛，神色呆滞，但气息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场下的少数几人这下才确定。
崔万生真的回来了。
降神术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招式，还需要海量的见闻与知识。
其实质并不是请神，而是将脑海中存储的招式模拟出来。
当然，这种程度的模拟很多念师都能做到。
但是崔万生的模拟完全不一样。
太一剑宗宗主柳南曾有评价。
如神亲临。
下人睁开眼睛看到蒙尘的第一时间，就说道：“蒙尘啊。”
蒙尘一下子就怔住了。
这语气竟跟他死去的祖父一模一样。
崔世冕原地盘坐下来，淡淡地说道：“目前境界有限，只能请出洗髓境的蒙山。就让他与你对战吧。”
蒙山，便是蒙尘的祖父。
蒙尘眼含愕然，但既然对方已经出招，他也不再收着。
一套极有气势的蒙家拳打了出来。
但让他震惊的是，对方使的竟也是蒙家拳。
一招一式之间，与他自己如同复刻一般。
蒙尘抿紧嘴唇，他的内心开始动摇。
他的拳法便是祖父手把手教授的。
眼前这个奇怪的下人，竟连收拳的动作都与祖父一模一样。
“我们认输。”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演武台上的比试。
陆正游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一名穿着轻盔的亲兵，他的身后站着一名矮壮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盯着崔世冕，目光深邃，藏着炙热的怒火。
陆正游又看向蒙尘，蒙尘似乎也理解了父亲的意思。
他走下了演武台，连招呼也没打。
但陆正游完全能够理解。
降神术是一项神技。
但，有违人理。
尤其对于家教森严的蒙家来说，甚至比死还难以接受。
但崔万生偏偏当着蒙家的面请来了已过逝的蒙山。
要说崔万生没有算到这一步，陆正游是绝对不信的。
而且蒙不理作为兵部代表人物，与皇室向来不对付。
过去几十年，大唐国师崔万生一直是陛下对外的门面。
蒙尘下台之后，便随着父亲离去。
但大多数观众都处在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世民看着慢慢悠悠下了台的崔世冕，对楚秋说道：“其实当今龙椅上的那位一直不是很喜欢崔万生。”
“哦？”别说楚秋，就连姜婵都不知道这件事。
李世民说道：“但崔万生的确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崔万生死后这十年，甚至出现一种论调，若是崔万生还在世，北齐断然不会像现在这般猖狂。”
姜婵默然，她也听过这种言论，并且在长安的多数圈子里被普遍接受。
李世民稍稍皱眉，说道：“但崔万生此人，当真是一个极其讨厌的人。”
但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姜婵、牛青山、卓放纷纷看向楚秋。
天流云看着楚秋。
崔家坐席的众人也看着楚秋。
干瘦仆人和那顶漆黑轿子内的人也看着楚秋。
所有观众都在寻找楚秋。
在场的人之中只有牛青山亲眼见过楚秋出剑，但也只有一剑。
接下来却是一场完整的战斗。
这是楚秋今世的亮相之战。
楚秋起身，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很熟悉万众瞩目的感觉，只是不喜欢罢了。
楚秋起身之后，发现姜婵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笑道：“这是要送行吗？”
姜婵说道：“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有点仪式感。”
牛青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楚秋甩了甩手，往演武台走去。
李世民笑了笑，真是个妙人。
这下观众们终于知道楚秋到底是哪个了。
但不少识货的一见到楚秋便是一脸愕然。
“这是开玩笑？”
“有这么玩的吗？”
“这家伙......”
看台最高处。
李枢瞪大了眼睛，怪叫了一声。
皇无岁瞪着漂亮的大眼睛，满脑袋问号。
干瘦仆人见到楚秋真的往演武台走去，还是充斥着荒诞的不真实感。
看台另一边，来自天道符院的顾文和嵇上也看到了楚秋，一脸懵逼，转头对一名满脸笑容的阳光青年说道：“瞿师兄，这家伙就是来搞笑的。我看你也别上去了，说不定考官都不会让比赛开始。”
瞿白摇了摇头，温和地说道：“要尊重每一名对手。”
语罢，瞿白也走向了演武台。
陆正游见到楚秋，稍稍一蹙眉，问道：“你确定你要比试？”
虽说规则不禁止未入品阶的凡人参赛，可这还需要说吗？
楚秋点了点头，自顾自走上了演武台。
楚秋之后，瞿白也上了台。
陆正游对瞿白说道：“注意点，最好还是别闹出人命。”
他认得瞿白，没想到他竟从关外赶回来了，替掉了顾文的八强名额。
由于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入山试一开始没把他列进去。
但在早期的预测之中，瞿白才是排名第一的那个。
瞿白走上了演武台，看着楚秋，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很尊重你的勇气，但是你只是凡人之躯......或许你有一些办法，但是对我没有用。我建议你最好认输，我可能控制不好，会让你受伤的。”
楚秋笑了笑，此人一看便是符师，常年与符打交道的修士看起来总是和善与谦虚，说道：“你应该看了比赛，你觉得你打得过天流云吗？”
瞿白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楚秋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但他还是仔细思索了一下，诚恳地说道：“我应该是不及的。”
楚秋问道：“你为什么要参赛呢？”
瞿白再次猝不及防，依旧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当然是为了魁首。”
楚秋笑道：“既然你是为了拿魁首，但又打不过天流云，那为什么不把机会让给我呢？”
瞿白张大了嘴巴，说道：“你是在劝我弃权吗？”
楚秋点了点头。
台下的姜婵等人早就看呆了。
难道楚秋这趟上台就打算用嘴炮攻势吗？
看这瞿白认真思索的样子，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天道符院的顾文和嵇上无语了，而他们也知道自己这位师兄最是心软，素来与世无争无欲无求。
这一下子还真有可能被这家伙说服。
话说这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
顾文在台下大喊道：“瞿师兄！”
言外之意自然是让瞿白别稀里糊涂地给忽悠了。
瞿白朝顾文摆了摆手，对楚秋微笑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前提是你需要证明你比我的机会更大，不然就是伪命题了。所以，不能弃权的。”
顾文和嵇上纷纷松了一口气，看瞿师兄的表情，应该是想通了。
瞿师兄虽然心肠软，但认定的事情却是固执得要命。
楚秋叹了一口气，神态之中尽是遗憾。
台下的观众们都无语了，这家伙刚刚绝对是抱有期待的。
这家伙到底想不想比啊？
陆正游也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
按照这节奏，八强四组对决中，最后可能就只有皇无岁和李枢那组好好打了。
结果楚秋又对陆正游说道：“再给我一点时间，不用多，五分钟即可。”
陆正游皱起眉头，此人该不会是来作秀的吧？
瞿白宽容地说道：“行，我没事的。”
既然当事人没意见，陆正游也准了。
楚秋缓缓闭上眼睛。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想干嘛。
但逐渐的，不少观众品出了味道。
瞿白也看出了楚秋的意图，一脸的惊讶。
楚秋，竟想在此时入境。
先不说此时没有外力协助，单从这个场面来说，那是多大的压力？
修炼最讲究心境。
这楚秋莫不是失心疯了？
嗖。
一股清风平地吹起。
便是连高台上的叶时都微微变色。
竟真的让楚秋引动了天地间的气。
“还远远不够。”老道士李宝根淡淡说道，投向楚秋的目光却带着赞赏：“先不论能否成功，单从这心性来说，绝对是上好的苗子。”
一旁的李枢有些酸楚地说道：“不过是仙气共鸣罢了。”
平时连他自己也极少得到师傅的称赞，这家伙何德何能？
楚秋缓缓睁开眼睛，身边的气流若隐若现。
但也仅此而已了。
距离破境还有十万八千里。
老道士李宝根遗憾地摇了摇头。
此时，却见楚秋伸出了手掌。
观众们愣住了，他又想干嘛？
姜婵等人这才发现，楚秋竟然没把影焰带上去。
是忘了吗？
楚秋感受着气的脉络，心境逐渐圆满。
修炼不是算数、不是背书、不是计划。
修炼一途，没有万无一失，只有心性而已。
楚秋微微抬眉。
此时，时间便到了。
他的手指微微一勾。
回来吧，影焰。
安静地躺在姜婵怀里的影焰突然一动。
咻。
半空中划过一道剑影。
剑气逼人，刮得瞿白皮肤刺痛。
下一秒，影焰静静地出现在楚秋的手中。
嘤嘤。
一道极欢愉的剑鸣。
瞬间打破了气的平衡。
他抬起头，目光严肃。
轰隆隆！
身边的仙气如同爆炸一般骤然猛增，将他的身影整个吞噬。
此时，人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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