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告知
流川天，紫宸殿。长玦正在批阅奏折。
司军仙君走进来，躬身∶“天君，小仙查过了，婆娑山里的那条河并没有异常。”
没有异常？长玦放下奏章，沉吟。自从上次在婆娑山见到那条河，他就总感觉那条河和锦薇有种莫名的联系，是以他特地叫司军去查，此时司军又说没有异常，他疑惑更深了，皱眉：“都仔细查看过了吗？”
“上下游都查看过了，无论是汛期、含沙量、结冰期还是水生动植物的种类，都和凡间的其他河流无异。”司军道。
罢了，或许真的是他太敏感，这么多年，一想到锦薇就会胡思乱想。
“好，本君知道了，你退下吧。”
耒华拿起桌上的奏折接着看，却发觉司军没有退下，他将目光从奏折上抬起：“还有事？”
司军神情犹豫：“天君，现下妖魔夺取神器失败，势必心有不甘。十大神器归由碧落殿一处保管，臣担心有什么意外。”郑重一揖，“臣斗胆逾越建议天君和帝君尽早商议神器归置问题，最好能像之前一样将神器分给各仙族镇守，这样也能分散风险。”
长玦沉思，颔首：“卿说得有道理，本君一会儿就与耒华帝君商量神器归置问题，卿且放心。”
“天君英明！”
司军一揖道，忽然又想起什么，“天君，您说这十大神器聚首真的能释放那个什么魔神之力吗？臣听说在十万海的时候杀寤寐可是实实在在地启动一个法阵，难道魔神之力真的存在，而且妖族已经掌握了释放的方法？”
五万年前，十大神器突然出现在三界各地，与此同时，渐渐有流言传开，称只要集齐十大神器，再辅以秘法便可释放魔神之力，统摄三界。此流言一出，三界局势瞬间陷入混乱，各部族竞相争夺神器，意图重置三界秩序。最终天族众仙合力收服散落各地的神器，混乱才得以结束。虽神器被天族收服，但万年来围绕十大神器的争夺和争议从未停止，至今无人知道那个流言是真是假，也无人知道流言中所说的秘法是什么。
长玦摇头：“这个本君亦不知，不过当初天族收回十大神器的时候并未激发什么魔神之力。至于杀寤寐在十万海底启动的法阵到底是为了激发某种力量还是对付耒华帝君，本君也不清楚。但你的这种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事细想起来确实蹊跷。这样吧，你派人盯紧妖族那边，有任何动向立刻禀报本君。”
司军道了声“属下遵命”后便退下，长玦拿起奏折继续批阅，忽然又听到脚步声走近，以为又是司军，正准备问“还有何事”，一抬头却看见落英提着一袋东西朝殿里走来。
“落英你怎么来了。”惊喜。
听说落英回了九重天，他早就想去找她，可天宫洪灾刚过，事务繁忙一直没有时间，此时看到落英过来，不免有些惊喜。
“诺，给你带的。”落英微笑将手上提的袋子递给长玦。
“这是什么？”
长玦接过袋子打开，只见里面装满红通通圆滚滚的樱桃。
“这是婆娑山的樱桃，原本结了很多的，但是大部分都被大雨打掉了，只剩下这些，我全部摘来送你。”落英说着抓起一颗樱桃递到长玦眼前，“知道你们神仙不用吃东西，但长玦你尝尝，很甜的。”
看着面前的樱桃，长玦沉吟不语。九重天上的樱树从来都只会开花不会结果，花开了又落去，长年生活在天宫，他已经忘了最后一次见到樱桃是什么时候，但是第一次品尝樱桃的那种幸福感和安全感，他却是永远难忘。
望着面前通红的樱桃，长玦口中突然迸溅出甜蜜的果汁，仿佛置身燥热的空气中，仿佛穿梭在一片原始的森林中，仿佛，回到了生命的懵懂时期。
记忆中，也是这樱桃汁水的味道，甜蜜和温暖了最初的他。那是在一片莽榛的原始森林里，有沼泽，有湖泊，有植物，还有参天的大树和各种各样的动物。那天，他才初初产生意识，不知怎的惹怒了一头暴龙，遭到猛烈的攻击。他拼命地奔跑，想要摆脱暴龙的追咬，可是暴龙体型庞大，长得比树木还高，他只会简单的法术，飞得甚至还没有那头暴龙高，最终，他被暴龙追上，拼尽全身法力与暴龙搏斗，才勉强逃脱。
他满身是伤，躲在一团草丛中，惊恐地看着不远处的暴龙，祈祷它不要发现自己，然而暴龙却一步步向草丛这边走过来，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暴龙猛地朝草丛冲过来，他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下要成为暴龙的腹中餐了，但是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即使浑身上下已经筋疲力尽，他也下定决心跟这头暴龙拼了。他正准备起身迎战，突然，一束刺眼光的红色光芒从天而降，直直击中暴龙头顶，紧接着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暴龙轰然倒地。
他睁大双眼看着倒在地上的暴龙，正惊魂未定时，突然感到有只手拍自己的肩膀，一激灵猛然转身。只见一位女子站在面前，一袭粉色衣裙飘飘，身材颀长，双眼如波，正微笑看着他。
女子笑容温和，不似坏人，然他意识刚觉醒，哪里分辨得了好坏，加之刚才被那暴龙无故攻击，他只觉得这个世界危机四伏，弱肉强食，是以潜意识里很自然地认为女子是坏人，不禁微微往后瑟缩：“你……别过来！”
“别怕。”
女子微笑依旧，慢慢蹲下，手伸到衣袖里，似乎在踅摸什么东西。
他以为女子是在掏武器，不禁往后瑟缩更厉害了，然而他每瑟缩一点，女子跟进一点。女子的手慢慢伸出衣袖，他的心也慢慢紧绷起来，身后是荆棘，面对女子一点点逼近，他已经避无可避，咬牙准备作拼死一搏。
谁料，女子从衣袖里拿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抔晶莹剔透，发着红色光泽的东西。
女子双手捧着那抔红色的东西，温声：“你饿不饿，吃点樱桃吧。”
见女子拿出的不是武器，他松了口气，随即又对女子手中的东西了产生好奇。自有意识以来，他从未吃过东西，自然对食物不了解，更没有吃这个概念，好奇地看着女子手中那一抔红彤彤的东西，问：“什么是吃？”
女子闻言噗嗤一笑，拿起一颗樱桃放入嘴里：“这样就是吃。”捧樱桃的双手递得更近了：“吃吧，虽然你是神可以不依靠食物维持生命，但是你现在法力太弱，吃东西可以维持体力。”
他将信将疑，学着女子的动作试着慢慢拿起一颗樱桃放入嘴里，甜蜜的果汁瞬间溢满口腔，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小颗小颗红色的东西竟然那样好吃。果汁的鲜甜瞬间激起了他的食欲，他狼吞虎咽地很快吃完女子手里的一捧樱桃，女子微笑着帮他顺气：“慢点吃，别噎着。”
……
一颦一笑，仿若昨天，长玦在心里一叹，想不到，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了四十万年。
看着长玦出神的模样，落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长玦，你怎么了？”
长玦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接过落英递来的樱桃放进嘴里：“很甜。”
落英微笑：“真的么，那你多吃点。”又从袋子里捧出更多樱桃，然而发现没有地方盛放，道：“长玦你这里有没有盘子什么的，我总不能这么捧着樱桃给你吃吧。”
“有。”
长玦衣袖一挥，桌上旋即出现一个精美的玉盘，落英见状大喜，随即将袋子里的樱桃倒进玉盘中，两人便吃了起来。
“长玦，如果你喜欢的吃樱桃的话，明年我们可以一起去婆娑山摘。婆娑山有很多樱桃树的，只是今年下大雨所以结得少，不过明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结很多，到时候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长玦微笑：“好。”
“那些樱桃树是你栽的吗？”他问。
“不是，是山上野生的。”落英从盘中拿起一颗樱桃扔进嘴里，如实回答道，“说来婆娑山上的其他果树很少，偏生了很多樱桃树，也不知道是人栽的还是它们自己野生的。”
说到婆娑山，长玦沉吟。从见到落英的第一眼开始，他便旁敲侧击地试探她的身份，可是越探究疑惑就越多。落英不仅九转金丹对她没有效果，就连命薄也是空的，甚至地府的轮回簿上也没有她的相关记录。他上次亲自去婆娑山，也是想亲自查探一番，可是除了山中那条奇怪的河流之外便再无其他发现。现在，就连那条河也并无异常了。
一切显得如此不合理，但又找不到破绽。
长玦沉吟半晌，终于还忍不住问：“落英，上次去婆娑山我看周围也没有人家户。你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那里？”
落英又抓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不知道，自打我有意识起就生活在那里了。”
“那你的父母呢？”追问。
落英摇摇头：“我也想知道他们在哪里，可能我就是一个孤儿吧。”语气失落。
看着落英的神情，长玦知道她是真的对自己的状况一无所知，便不再问下去。
“长玦，你到底想要问什么啊？”看着长玦凝重的神情，落英疑惑道。
长玦踌躇半晌。
“落英，其实那天我和红尘仙君骗了你，你的命薄其实是空的。”
“什么！”落英震惊。
“也就是说我根本不是神仙命格，成不了仙了？”
“不仅如此，我去地府查了你的轮回簿，发现你的轮回簿也是空的。”长玦深深看向落英，“空的命薄、轮回簿，代表你连凡人都不是。”
凡人都不是？落英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长玦你可别吓我，我不是人还能是鬼啊。”
深深看着他。
长玦，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把这件事告诉她不仅得不到任何答案，反而只会让她感到不安。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不合适，长玦在心里自责道，急忙设法补救。
“但是……”
落英暗淡的双眼又亮了起来：“但是什么？”
“但是命簿和轮回簿是空的也不见得是坏事，这证明你超出轮回之外，恰恰是有仙缘的征兆，所以你不用担心。”
嘴上这么说着，长玦心里却深知人、仙两者的本质区别，凡人都不是，更遑论成仙了。但此刻为了让落英安心，他也只能这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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