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噩梦

夜晚，碧落殿，华灯初上。昏暗的大殿登时亮起来，黑暗慢慢褪去，寸寸金碧辉煌逐渐浮现。耒华走向上首的天帝宝座，脚踏玉墀，步步流光。

        大殿中央无数貌美的仙娥跳着艳丽的舞，欢快的丝竹声顿时响起。两名貌美且衣着暴露的仙子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妩媚地将酒杯递到他的嘴边，他喝了一口酒，然后左拥右抱，猛然朝她们扑了上去。在激荡的丝竹声中，他们激烈缠绵、撕扯。

        终于，他累了，也喝醉了。他平静地躺在天帝宝座上，微微闭着眼，享受着仙娥的体温和拥有掌控一切权利的惬意。突然，丝竹声停，有脚步声走进大殿，他未睁眼，但是他强大的神力已经知道来人身份，来人是他的战神。他听到战神在大殿中下跪的声音，仍然未睁开眼，用手惬意在宝座上打着拍子，听着战神的禀报。

        “禀报陛下，属下已经带兵踏平流川天，拿下了长玦天君的首级，特来请帝君过目。”

        他打拍子的手停了下来，猛然睁开眼，灼灼看向玉墀下战神双手呈着的托盘，托盘上的东西被一块红布盖住，他猛然揭开，长玦血淋的头颅安静地摆放在托盘上，七窍流血，双目紧闭，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

        “啊！”他尖叫一声，瑟缩在宝座上，两名美貌的仙娥轻抚着他的背，温声细语：“陛下不怕，他死了。”他抬头看去，两名仙娥的脸变得和落英一模一样，七窍流血，正诡异地冲他笑。

        “啊！”他猛然跳下宝座，疯狂往大殿外跑去，中途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眼前突然模糊，陷入一片虚空。

        “啊！”

        耒华猛然惊醒，批阅了一天的奏折，他竟然伏案睡着了。他坐起身来环顾四周，上首的天帝宝座没有了，跳舞的美貌仙娥没有了，地上的长玦的首级没有了，那两个长得和落英一样的仙娥也不见踪影……

        殿中一片昏暗静谧，只剩他一个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原来是个梦，一个亦真亦幻的梦……他慢慢地站起来，心里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他踱到门边，慢慢推开殿门，殿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整个碧落浮岛一如既往地寂静。夜风吹来，他不由颤抖了一下，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寒冷了。

        一轮明月从浮岛下面缓缓升上来，望着昏黄的光芒，他心里感到微微暖意，纵身飞离碧落浮岛。

        所有的事情都是时候结束了包括刚才那场噩梦。

        ·

        这天早朝过后，神仙们在中天殿外聚作一团，议论纷纷。今天早朝，耒华帝君当众宣布迎娶南海鲛人族的素荑公主为帝后，婚期择日而定。

        众仙当时虽面上表现得镇定，内心却震惊不已。在他们的认知中，耒华帝君就应该像史书上记载着的过去十几万年一样，有如天理法则一样无欲无求。而如今，他们的世界观已经崩塌，是以一出大殿便迫不及待地三三两两聚作一处议论此事。

        一位接近南海鲛人族的上仙满脸欣慰：“素荑公主这么多年的守候终于没有白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也算是值得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神仙则满脸忧愁地喃喃自语：“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要发生了吗？”

        一位年轻的小仙听得急切：“紫薇老君，把话说清楚些，什么最担心的事？”

        紫薇老君摇头叹了口气：“唉，但愿是老朽多虑了。”径直走下台阶。

        “别管他，他总是这么神神叨叨的。”

        一位略年长的神仙深沉道：“吾也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是呀是呀，刚才你们看到了吗，长玦天君脸都绿了，小仙在天界百年还是头一次见长玦天君那种神情。”一位青年神仙附和道。

        “嗳，诸位难道没有听过那些传言么，两位天君其实不像朝堂上看着的那样和谐，私底下暗暗较劲呢，听说这二位私底下已经万年不曾走动了呢，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都在暗暗较劲呢。”一位小仙环顾四周，小声道。

        这么多年来，关于两位尊神的传言有很多，对于两位不和的传言众仙自然有些耳闻，大多不知真假。毕竟九重天上的生活本就无聊至极，谁又能保证不是哪个杀千刀的无聊的神仙为消遣捏造的谣言，是以多年来众仙虽心里好奇，但都藏在心里，未将此事拿到明面上来议论。眼前这个小仙，显然是刚飞升没多久不懂得规矩，众仙皆睥睨了他一眼以示鄙夷，但由于今日太过震惊，鄙夷之后还是忍不住接下了这小仙的话头。

        “真的么？”

        “是呢，下仙也听说了。”

        “不知诸位可听说过轮回盏？”

        “轮回盏？那东西不是失踪了数十万载了吗？”

        “是的，但是听说数月前耒华帝君与魔尊紫霰对战时此盏在突然现身冥界。”

        众仙联想到数月前群仙宴上长玦天君极力推荐耒华帝君前去冥界调查轮回鬼魂骤然减少事件，又联想到此前有传言说轮回盏其实是被长玦天君收服的传言，不禁心里一紧。

        如此看来，两位尊神不合的传言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也是有迹可循的了。

        “你是说……长玦天君与魔族联合一起对付耒华帝君？”

        “小，小仙只是转述了一些传言，并未说什么……”那小仙急忙解释道。

        “是了，这就说得通了，龙族千年前获罪被囿于十万大海，南海鲛人族便代替龙族统领了人间水域及水族，千年来势力发展得很大，耒华帝君答应这门亲事，多多少少有点结盟的意思在里面了。”

        一位神仙满脸忧心地说：“这么说来，恐怕不久之后三界就会有一场血雨腥风了。”

        他旁边的一位神仙则一脸超然：“历来有生灵的地方就有斗争，这是天理法则，我们做神仙的也不例外，忧心忡忡不如顺其自然，况且这次还是我们天界两位尊神之间的斗争，我们也干涉不了，只求少点生灵涂炭就好。”

        众仙皆言说得有理，又议论猜测了一番，终于在唉声叹气中结束议论，悻悻离去。

        ·

        早朝结束之后，耒华飞回碧落殿，刚飞到一半，空中突然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向他袭来，他闪身躲过攻击，往攻击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长玦站在不远处的云团上眼中满是怒火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突然要娶素荑为帝后？”长玦怒目圆睁地质问。

        耒华面无表情，淡淡道：“没有为什么，喜欢罢了。”

        “呵，喜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么做无非是想和鲛人族结盟对付我！”

        耒华面色平静：“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长玦的声音和缓了些：“耒华，不是说好的吗，我们三个还是和从前一样，一起守护天地秩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么做落英知道了该有多伤心？这几天我也想通了，我答应你，只要你肯接受落英，我不做这个天君就是了，我把权力让给你，从此你就是真正的三界之主，好不好？”

        耒华依旧面无表情：“你清醒点吧长玦，别天真了，她不是锦薇，你也没必要这么做！”说完径直转身飞走，没给长玦再说话的机会。

        长玦呆呆地立在云头，看着耒华飞远的身影，苦笑一声。耒华还是一点都没变，明明简单就能得到的东西，却非要做得那么绝。就像刚才他只要说一句“好”就能得到三界至高的权力一样，当年要是他能早点把想法跟锦薇说，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他却偏偏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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