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太子容与
只见如墨浓雾与金色剑光相撞间,两道强横的光芒同时炸开。
浓黑的雾却并没有因此消散,甚至在四分五裂中急切地向四面八方逃去。
与此同时,本是两道光芒炸开之间,一道金白色身影似划破虚空浮现,稳稳逆光而立。
那人手腕翻转间,金色光芒便在他掌心汇聚成一条翻腾的金龙。
他手间动作行云流水且快得让人根本无法看清,待得再醒目,便见金色光芒早已四散在黑雾之外,凝实成一张紧密严实的天罗地网,铺天盖地地朝黑雾笼罩而下,让之再逃脱不得分毫。
裴姝未看到此处,手中的剑在无声无息之间融入了风中,转身便要悄无声息地离开。
然而她不过方才一转身,身后凌虚于半空之中,本是专心对付黑雾的人却像是早察觉了她的离意一般,开口叫住了她:“仙友且留步。”
是一道清澈朝气的少年音,娓娓动听。
裴姝未寻声折身。
黑雾已在她折身间被足以遮天蔽日的金网牢牢锁住,漫天之间再不见丝毫晦暗,只余光芒万丈。
正是绣瑶花盛开的时节,成团成簇的繁盛花朵缀满枝头,方才两道光芒相冲,炸得枝头金色的绣瑶花纷纷扬扬坠落,如下了一场金色的花雨。
簌簌花雨之中,着一袭浅色金衣的少年凌空而立,收拢的金网锁着浓黑的魔雾,被他修长如玉的指尖轻巧地勾起。
似是察觉到她看了过来,少年笑了,氤氲笑意的声线之中满是清华:“方才唤住仙友是我想与仙友道歉。”
花雨未止,汇聚成金色的阶梯,少年便踏过漫天花雨,沿着这金色的阶梯向下,步步走近裴姝未,“方才仙友与太白仙上在此之时,其实我也在。”
在裴姝未开口之前,他又道,“但我并非有意偷听,我自太白仙上来之时便掐诀封了自己五感,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歉意且认真地道,“只是我毕竟在此,还望仙友不要怪罪。”
也是少年越走越近之时,裴姝未才发觉少年所着衣裳并非是她所以为的金色,而是流光白衣之上隐隐浮动着一层浅金色的光芒。
这样的颜色透过阳光的映射,远远看去便如金色般璀璨生辉,也似少年一般耀眼夺目。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之事罢了,仙友不必放在心上。”三十六重天,金龙剑光,极高的修为,虽然年纪似乎不太对,但却也不能排除眼前这个少年是太子容与的可能。
随着少年的身影渐近,逆光渐散,裴姝未也慢慢地看清了少年的眉目。
两道相撞的光芒早已散尽,连飘落的花雨都在渐缓。
可却有那么一瞬间,裴姝未甚至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但偏偏眼前不是虚幻,而是再清晰不过的真实存在。
一样的长眉入鬓,一样的狭长双眸,一样的薄唇挺鼻,甚至连左眼角下那颗恰到好处的泪痣都是一模一样。
分毫不差的容貌。
一阵凉风肆意招摇而过,浸骨的凉意在这一刻席卷裴姝未满身。
顾寒觉?
他没有魂飞魄散?
可这又怎么可能?!
不倘若顾寒觉真是太子容与,他还活着又有什么奇怪?!
三界至尊之子,自然不可能被她一剑斩杀。
正在裴姝未凝目间,耳畔清澈朝气的少年音又试探着响起:“仙友?”
裴姝未猛然回神,复又看向眼前人,便见得了少年关切的目光。
这一次,她的目光细细流连于少年眉目间。
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顾寒觉不会有这样干净的眉眼,虽然是一模一样的容貌,可顾寒觉一身气势如云,眉眼之间俱是威势,举手投足间皆是教人不敢直视的压迫威仪。
眼前的少年通身气度虽是令人敬畏的高贵滟华,可眼角眉梢里如沐春风的雅致却悄无声息地融化了那份不可亲近的疏离,只叫人觉得少年风流该是如此。
裴姝未在少年又一声轻唤中不着痕迹地收了眼中情绪,“下仙失仪,还请仙友见谅。”
“无妨。”少年不甚在意地笑笑,那双与顾寒觉一模一样的狭长眼眸之中不是令人畏惧的威势,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星河万里,灿烂生辉,“惊扰了仙友,本就该是我向仙友道歉。”
他掌心翻转,黑雾便在他手中收拢无踪,微顿须臾,他目光似怔怔在裴姝未眉眼之间徘徊良久,又略有迟疑地问道,“不过我们之前是认识吗?”
认识?
裴姝未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一跳,何以认识?
片刻后,她略略避开了少年的目光:“仙友何出此言?”
彻头彻尾的失望与绝望之后,回首再见这般容颜,哪怕眼前少年也许并非那人,她心间甚至都翻涌出隐隐的厌恶与深刻的杀意。
“我总觉得仙友很是熟悉,而且我见仙友见得我便惊讶如此,便猜想我们当是相识。”
少年似是察觉到了裴姝未的回避,略有歉意地收回了流连的目光,含笑道,“不知我猜对没有。”
裴姝未复又轻抬眼间,连眼底深处那仅有的一丝厌憎都销声匿迹,不置可否地道,“仙友既是觉得我们相识,何以还须得猜想?又何以还须得只是觉得熟悉?”
裴姝未虽是应着少年的话,可通身尽是瞧不见温和的冷然,连言语间除却该有的礼节之外也再无半分情绪,只容与似瞧不见裴姝未一身的冷淡般,迟疑片刻后便道,“此是与之过。”
他道,“是此前我历劫丢失了不少记忆,倘若我们之前真的相识我却忘了,还请仙友不要生我的气。”
提及丢失的记忆,少年那双盛满星河的眼都略有暗淡。
历劫。
果真是太子容与。
很是突然地,裴姝未便想起了此前渡意的话。
——“听说呐,太子殿下历劫时被他在凡间的道侣一剑证道了。”
——“你是不知道,魂飞魄散那位可是强行拆散太子殿下与玄音天女在先,杀太子殿下证道在后!”
——“甚至听说后来还歹毒地生生剖了太子殿下和玄音天女的心!”
虽然她没有魂飞魄散,顾寒觉和苏棠宓也并没有被她一剑剖心,但她也的确取了那两人的心头血。
这般相似的历劫经历,这般一模一样的容颜。
她真的可以就此肯定眼前的少年不是顾寒觉吗?
裴姝未心间疑虑如山野杂草般在东风的吹拂之下止不住地疯狂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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