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无名剑冢1
宁饶站定。
既然前面那个光源不是萧逢奕,那他又是谁?
明明和萧逢奕走的是同一条路,为什么他们和他还能走散?
萧逢奕在那头说:“此墓蹊跷。宁饶,咱们这次有的玩了。”
纪长息在这边问:“宁道君,您为何停下了?”
“走错路了。别害怕,没事。”
慕寒宵道:“走错路?这里不就一条路可走?”
宁饶召起惊月,指了指之前以为是萧逢奕的那个光源和人影,惊月遂疾飞而去。
灵剑再回到她的手中时,远处复归黑暗,想来是障眼法破了。
不过惊月到手的另一个感受是——她的灵力,似乎被压制到了原来的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的实力,她不一定还能护得住他们。即便护得住,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在此处遇见更可怕的东西。
宁饶一边传音告诉萧逢奕。一边转身对三个少年人说:“墓里机关危险,我们原路返回。”
慕寒宵道:“为何?”
她道:“此处不仅有幻术能分散我们,还有阵法能压制灵力,不容小觑。”
三人立刻往回跑,可是慌乱的脚步声中宁饶听见云盼儿惊叫一声:“眼睛!壁画上的眼睛动了!”
哪里有眼睛?!
那画上人脸不都是模糊的吗?!!你如何看得清他们的眼睛??
轰隆隆一阵雷声无端响起,立刻便有无数落石相继滚下堵住回路。几人还未站定,又惊觉这脚下墓道开始旋转起来。
天地颠倒之后,他们再次站起来,却发现这时他们正踩着方才品评过的人像了,墓道壁变成地板,一群人像是在滚筒里转了一番。壁画之前还受过地下水的浸润,走一脚都打滑。
慕寒宵说:“云姑娘,你方才说这壁画上的眼睛在动?”
纪长息惊魂未定,伸脚给他指指:“我也瞧见了!方才这男人的眼睛是闭着的。”
慕寒宵说:“我并非是看不见眼睛在动,我的意思是,那眼睛在何处?”
宁饶低头仔细去瞧纪长息指着的地方,可是那地方在她眼里就跟打了马赛克似的,哪里看得出来有眼睛的轮廓?
她道:“我也看不出来,应该又是幻术。”
云盼儿问:“既然是幻术,那为何只有我和长息两人能看见呢。”
宁饶想了一想:“大约是一种随机选择,用以分裂我们的力量,道理就像它把萧道君随机分散到另一个墓道、让我们走散一样。”
慕寒宵:“也可能是秘境的选择。不是吗,师尊。”
“你这么理解当然可以。秘境有灵,确实会主动选择有缘者。有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有诱惑,能抓住机会夺得秘宝很好,可是我更希望你们能为自己的安危考虑。”
“那就……继续向前走吧,都走到这里了。”最先说话的竟然是之前一直有些害怕的云盼儿。
“走!”纪长息也决定下来。
真不愧是热血励志有胆就上的主角团啊。
宁饶说:“既然已经出现了选择,我就不能保证一定能保护到你们了,即便如此,还是要冒险?”
“多谢道君深思熟虑,但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纪长息道,“说不定我们就是这里的有缘人呢。”
……身负男主光环的你么,确实可能是有缘人。
“好罢,再走一程,但是不要轻举妄动。”
四人继续向前走,终于见到了些像模像样的东西——避水珠、丹鼎珠……如此种种,五行齐全,就连向阳木、摧日砂这样的材料也被炼化成了珠子,嵌在墓道上方的壁画上,作为人物法器上的鲜艳装饰,彰示着这墓主人的独特审美。
这些材料的属性极纯,泛着盈盈灵光,在暗沉的壁画上光华流转如星河,倒暂时驱散了那壁画上人物面孔的违和感。
这条墓道是个单行道,越走越宽,到了尽头的死胡同时,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当然,其实在宁饶眼里这只有一条通向右侧的那条道。可是纪长息和云盼儿说,他们只看得见通向左边那条路。
秘境的选择,让他们只能进入不同的路。
宁饶叮嘱了两人几句,告诉他们及时传音,又送出了两个潜山的信号烟花。然后便同慕寒宵走了另外一条路。
萧逢奕的传音又响在她耳边,先是对她吐槽了几句自己没遇上什么好东西,听了他们的境况后又感叹主角光环不愧是主角光环,倒个斗都能开出不同的墓道盲盒。
宁饶问:“你见过那剑灵没有?”
他唉声叹气:“你觉得这种好事能让我遇上?”
“你现在走到哪了?形容一下场景。”
“一个大池子,我猜是地下河。现在正走在桥上呢。”
“你走得就这么顺利?”
剑灵不在他那条路上,难不成真会乖乖恭候主角驾临?
“我倒是想遇见点儿新鲜的——”
他的话忽然一断,取而代之的是铮然一声剑啸。
他在拔剑!
难为萧逢奕忙着出剑还能记得向她抱怨:“说什么来什么,宁饶,这东西可真是新鲜了。”
他看来兴致不错。
“你遇见什么了?”
“我说是个赛博鲸鱼,你信吗?”
“别开玩笑,专心对敌。”
“真的,赛博鲸鱼,”萧逢奕振振有词,“虽然cyber是那个意思,但是你绝对不会看见比这东西更符合赛博鲸鱼这个定义的玩意儿了。”
“你认真一点打,我等会儿再聊。”
宁饶和慕寒宵走的这条路上什么都没遇见。慕寒宵和纪长息传音了一会儿,了解到对方也碰上了麻烦的东西,似乎是些有意识攻击的空壳盔甲们,不过还好,两人合力能应付得来,还顺便锻炼了武技。
宁饶整合了一下信息,她猜萧逢奕遇上的约摸是一只巨大的、钢铁拼合而成的机械鲸鱼。
剑身为万兵之首,这冢里的剑灵,想来是将御器和炼器两项修炼到了极高的境界。
他们两边儿的惊险,倒衬得宁饶这里走得格外顺遂了。
这条望不到尽头的通道上,只有壁画上鲜妍明丽的色彩在黑暗中静静延伸着,像一条奇谲诡异的长河。
“师尊,我们这般漫无目的地走,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慕寒宵有些沉不住气。
事实上,宁饶的耐心也快用尽了:“兴许是遇上了障眼法,做个记号罢。”她在两面墙壁上随手用剑刻了两道半米的长线以做标志。
不知过了多久,萧逢奕的声音再次传到她耳边:“宁饶,我打赢了。”
“恭喜。没受伤吧?”
“没受伤,还捡了个装备。”
“法器还是什么天材地宝?”
“一品镇妖石一颗,品相完美,就镇在那鲸鱼背后的阵眼里——”
他的声音突然开始断断续续,很快萧逢奕自己也意识到这点,“喂……宁……你们没事——”传音彻底断了。
有事。宁饶想说。她的境况此刻好不到哪去。
她看着墙上那附着自己的剑气的剑痕标记:明明是她亲手所刻,为什么却比她方才所刻的长了足足两倍?
慕寒宵也注意到了:“师尊,这里有个东西在捉弄我们。”
不能耽搁下去了。
“既然它自己不愿意出来的话,那就逼它出来。”宁饶说罢,一剑聚力,刺入旁边的墙壁。
轰的一声,墙壁登时崩裂开来。
“师尊此举是否过于轻率?”慕寒宵拧眉,看上去不怎么同意这种打草惊蛇的行为。
“你这时候说轻率也晚了,退后。”宁饶运行剑意,轰然击碎这堵墙。
墓道墙壁上噼啪崩落的砖石背后,有金红色的液体大片大片地迸溅开来,她立刻后撤躲开,却听见落到地上的金石之声。
是铸剑时烧红的铁水!
这里的剑灵竟然是想用炼化剑的方式对付他们吗?
“……师尊,您这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慕寒宵毫不吝啬对她的吐槽,驾起防护法器离远了一些。
霎时间,铁水倒灌,翻涌崩腾如怒涛,一股脑儿浇进来,两人架着剑浮在半空,看见金红色铁水一寸寸没过斑驳不平的壁画,壁画上的男男女女忽然张开嘴,尖叫起来,五官狰狞扭曲如厉鬼。
宁饶悚然。
铁水漫过他们的脸孔,漫过突出画面的、左右乱转的眼睛和正尖叫着、深不见底的嘴。他们的声音也愈发痛苦,惊恐、诅咒,咆哮、哀求、呜咽,还有求救。他们五官上鲜艳的颜色在水里熔成一团污糟,仿佛大海在一寸寸蚕食溺水之人的性命。
慕寒宵突然身形一歪,宁饶忙去看他,却见他双目赤红,额上青筋直跳,似乎头痛难忍,连自己的剑也控制不稳了。
本想看看这铁水能搞出什么名堂,但现在宁饶又担心他是受了这里的干扰,只好先引毕方之火于剑,只待一燃。
“嘭——”
烈焰炙烤之下,火红金水哔剥作响。它烧上一会儿后,宁饶收了剑,于是那水也缓缓冷却成为灰黑色的铁壳,泥泞地贴在那些华美沧桑又风格诡异的壁画上。
她扶着慕寒宵站定,道:“打坐静心,运气凝神。”
“你和他说这些?没有用的。”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空荡荡的墓道深处传来,与此同时,两面墙壁飞快展开,像一个立方体的模型正在展开它的两个侧面。轰隆如雷声之中,宁饶仿佛能看见无形之中有什么机关正在迅速拼接暗合,直到有刺目的亮光从四面亮起。
一时间墓内明亮如白昼。
她被亮光炸得睁不开眼,再次睁开眼时发现竟已身处一间四四方方的巨大墓室。
更准确地说,是那些折叠的墓道打开成了墓室——原来他们一直在走着像在绕圈子的墓道,在空间上真如迷宫一般、折叠又回旋。
那脚下延伸的壁画也随之铺展,但是数量太广,乍看之下像是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图案的地砖行行列列地排满墓室的地面和天花板。这墓室四角供了长明灯,却空荡荡没别的陪葬品,只在水银池中心存放着一架棺椁。
宁饶猜这声音就来自那里的剑灵。
可是她并不想同它搭话。
萧逢奕和两个孩子都联系不上,慕寒宵又浑身哆哆嗦嗦双眼迷蒙像是神智受了干扰。她便坐下来替他梳理体内乱流的真气。
“我说了,你这样是救不了他的。”
仿佛是应了它这句话,宁饶被慕寒宵反手一掌拍开。
退后三步,宁饶打量着他,试探:“慕寒宵?”
毫无反应。
也不能说是没有反应——他只是站起来,抽出他的剑,然后剑锋指向她。
杀意像火花,在静默的空气中一触即发。
宁饶不觉得自己需要畏惧自己的徒弟,但是任谁遇上这样一个听不见、也看不见,似乎仅凭直觉来拿剑的对手,都是要谨慎一些的。
于是她看向那个漆黑的棺椁,终于回答那个声音:“那依阁下来看,我应当做什么才有用?”
“自然是该拔剑,你来我往,杀上一杀。”
“我不能。”
“为何不能?你是懦夫?”
“自然不是。我不向亲者和弱者拔剑。”
“剑道于众生,一视同仁。从来就没有什么远近亲疏、强弱高低之分。何不拔剑?”
它试图蛊惑她。
“拔剑,之后便如你所愿,自相残杀、同归于尽吗?”宁饶出剑挡下慕寒宵失控之下暴起袭来的一刺,语气平淡无波,“难为你看场戏还要费心跟我说这些。”
空寂墓室内,只余刀剑交错之音。
片刻后,那声音忽然大笑不止。
它笑够了,说:“你猜对了。”
“瞧,你看看你脚下的那些人。”这声音听上去愉悦至极,甚至还有心情跟她聊天:“你认得他们么。”
这壁画上的人们,有的脸孔上覆了厚厚一层铁壳,有的被宁饶的剑底焰燎黑了看不清容貌。还有的线条倒是还算清晰,不过面部表情彻底定格在他们张嘴惊叫五官扭曲的时刻,配合大胆的色彩搭配,神仙来了也难认。
“如此模样,您觉得我应该认识吗。”
“你嫌弃他们的模样?啧啧啧,众生之苦皆如此,千篇一律,不足为怪。”
“既然不足为怪,你又为何要同我说起他们呢。”
眼前慕寒宵的攻势越发猛疾,宁饶撤后几步,拿出一张定身符来。
那声音还在回答她:“自然是因为这些人在我面前,也都曾像你这般能言善辩……那时真是热闹。”
“用幻术迷惑我们,使我们丧失理智,以致走火入魔、两败俱伤?你叫这热闹?”
“不不不,你误会了,两个疯子杀红眼能有什么意思,自然要留一个聪明又清醒的,就比如你。现如今,你这个徒弟要杀你,你当如何?”
“他和我没什么深仇大恨,没有情感基础支撑他的杀意。被杀意驱使的傀儡而已,不足为惧。”
“你脚下的那些人,他们也曾是至爱夫妻、至亲父子,也多的是挚友至交、骨肉兄弟,可你猜猜他们最后下场如何?”
宁饶在慕寒宵的攻势下游刃有余:“即便他想要杀我,也是杀不了我的,他实力不够。”
“不要小瞧拿了剑的兔子。更何况,你这位徒弟是条狼。”那声音仿佛在幸灾乐祸:“养敌为患,我还从未见过你这么大度的人族。”
宁饶的太阳穴开始钝钝地生疼,有点儿不对劲……对手的攻势很奇怪。
慕寒宵的剑势忽而大盛——像一团要烧尽自己也烧尽对手的烈焰,不管不顾、近乎疯狂。
宁饶全力格挡,却最终被他一剑刺在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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