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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李府驱鬼1


“我得去趟舜华城。”

        说这句话的时候,萧逢奕试图从烤炉里折腾出披萨来,并为此付出了三天的努力。

        他虽然不务正业,但是烤出来的圆面包尚可入口。

        不过即便如此,经历了炸厨房之后的杜元瑶,也绝对不会同他一起研究厨艺了。

        厨房里被分成两个阵地,学院派杜元瑶和野兽派萧逢奕同场竞技。

        宁饶说完这句话,两人抬头:

        “师尊去做什么?”

        “宁饶你要是买菜回来就帮我瞧瞧那里有没有木瓜卖。”

        “……舜华城在北边儿,不产木瓜,而且现在并非木瓜上市的时候。”宁饶解释道,“而且我并不去买菜。”

        “我去找找你师兄。”这话是回答元瑶的。

        杜元瑶诧异:“师兄?慕师兄在舜华城吗?”

        “……上次有个人大约是需要驱鬼,我就让他去了。”

        “师、师兄还没回来?”

        宁饶点头。她忘了……

        “师兄应该没事吧……”杜元瑶小声道。

        她也希望,但是估计慕寒宵没事的可能性极小。

        现如今她试过联系慕寒宵,发现短程传音无效,远程可用的传讯鸟飞出去,又如石沉大海。向潜山的人问他回去了没有,得到的结果也是说他未回过潜山。

        那这一个月来,他做什么去了?莫非那鬼真是个棘手的?

        宁饶第二次弄丢个大活人。她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

        萧逢奕鼓捣他的炉子,闻言投过来古怪又同情的目光。

        低头,他从袖子里变出一样东西,信手扔给她。

        宁饶接过去,发现那竟然是一个镯子。这镯子银质金纹,嵌有五色掐丝琉璃珠,用色明媚鲜艳,颇有几分异域风情。银底刻有大片符文,深深浅浅与金丝莲瓣纹融为一体,总之,相当用心的一件法器。

        “你做的?”她有些怀疑他的手艺。

        “……我买的。”萧逢奕没想到她这么高看自己,又急忙找补,“但是我改造了一下,加了不少功能。”

        “什么功能?”

        “把短程传音阵和长途通讯鸟的作用结合了,传音只能短程,通讯鸟只能单向,但我这个镯子可实现远程通话功能,只是需要费些灵石当燃料。还能定位。”萧逢奕眨眨眼睛,“看你需要,送你了。”

        “有什么缺点么?”

        “有特殊之处,但是不算缺点。”萧逢奕斟酌道,“那就是只能和我一人联系。”

        “确实算个缺点。”宁饶如若未闻,“你方才说能定位。那你用什么办法定位到我,准确么?”

        “当然,我找你打了那么多次架怎么可能不准确——瞪我作甚,肯定准确,那里熔了一块我的剑胎,你要是带着,我的剑能感应得到。”

        “行,多谢。你在家照顾好元瑶和怀风。”宁饶想了想,又说,“算了,你照顾好你自己吧,别让他俩照顾你就好。”

        难得知己,萧逢奕冲她露出阳光灿烂的微笑。

        宁饶又向杜元瑶嘱咐了几句。启程去舜华城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舜华城却因为地势偏高而尚有零星几株花树,这座城无甚新鲜的风景,宁饶开了索灵盘,探寻四周灵气的波动,可是一无所获。

        “你那大徒弟,说不定早就走了。”她佩在腰间的黄金剑开口。

        “是吗?他有什么可去之地吗?”

        宁饶自从他化形之后便常常将他视若无物,月在本以为宁饶对于他这句随口说的话不以为意,谁知竟得到了回应。

        而这回应,竟不是“他为什么要走,”而是“他有什么可去之地。”语气之傲慢,好像留在她身边才是理所当然的。

        这和他以为的不同。他笑意里有几分恶劣,好心地提醒宁饶:“他为什么不能去别的地方?你忘记他是哪里来的了吗。对他来说,离开你才是正道。”

        “宁道君演戏,倒把自己演进去了。”

        宁饶瞥了他一眼,实在很想知道这家伙到底能从被蛊惑人脑中幻想的图景中获得多少信息,他竟连慕寒宵的半□□世也知道。

        既寻不到灵力波动,那只能追根溯源了。宁饶拦住一路人,问:“打扰,请问您知道这城里哪家闹鬼了吗?”

        这种丑事比不过寻常八卦,而且她的业务不怎么熟练,即使说了也让对方疑心她是个初出茅庐的骗子。好在她耐心非比寻常,月在嘲笑了她前三次后也笑不动了。

        他忍不住道:“你们上衡九山教的都是你这样的木头?”

        上衡九山,是来明洲之外、修士修习的神山仙岛的统称。潜山自然属于其中的一份子。不过月在这么说,宁饶便问:“你不是上衡之人?”啊不,之灵。

        除了上衡和来明这两处人间之外,就是鬼域和妖界。

        月在:“我当然不是。但是我劝你最好现在仔细看路,你没瞧见,那边有人大张旗鼓地招江湖郎中么?”

        “我又并非郎中——”宁饶看见那在药铺里进进出出的几人,捕捉到他们争执中的“失魂症”几个字。

        “失魂症?”

        宁饶走上前去,问:“几位在招大夫?”

        对方是一位小厮,打量她几眼,点头,但是语气颇为郑重:“是,我们府上的小少爷前些日子落水了又发了高烧,现如今烧虽退了,可还是病得厉害。需要一位道行深的大夫。”

        这言下之意,便是委婉拒绝她这个看上去道行深不到哪去的大夫了。

        宁饶想起那日老妇人讲到自己的小孙儿,也是这般境况。看来她确实遇上对的了,这家的小少爷,就是与那个孩子一同落水的人。

        可是她还需要更详细一些的信息:“病得怎样厉害?风寒我也是能治的。”

        小厮摆摆手:“不是风寒,要更、更厉害一些。”

        宁饶虚心求教:“我行医多年,再严重的例子也是见过的。”

        小厮还是拒绝:“姑娘,不是我看不起您,实在是怕我家小少爷的模样吓到您,您还是不要勉强了。”

        宁饶:“贵府少爷莫不是撞了邪?这样的失魂症,我略懂一二。”

        与小厮同来的是个年纪不小的丫鬟,闻言坐不住了:“当真?那姑娘可否为我家小少爷看一看?”

        “哎你怎么——”小厮没想到她这般心急,正要阻止,却被对方截住。

        “你管那么多呢!夫人现在急着,饭都吃不下了。”大丫鬟反而斥他,“还不如让这位大夫去看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那么两位,带路吧。”

        李府的小少爷患的失魂症不太像失魂症。

        失魂症往往和重症患者一样,印堂发黑、生气不稳。但是这位小少爷却只是行为举止怪异,活人气儿还是有的。

        至于怪异,那确实怪异。

        宁饶不太会形容这种状况,但是感觉和那位老妇人说自家的小孙儿的状况不同。她说自己孙儿自高烧后便昼伏夜出、爱吃生食。这家的小少爷呢,却什么都要尝一口,也别提什么昼伏夜出了——他四脚着地,用力爬着,瞧见什么都要抓一把,见谁都痴痴笑着,偶有不快便放声大哭。

        像个婴孩。

        难道落了同一片水,还能遇上两个邪不成?

        宁饶要求去见见那个孩子们落水的池塘,才知那是府里早些年间废弃的园子、早就有池子怪异的传说,小少爷也是不信邪偷偷跑进去玩的,现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大少爷已经叫人把园子锁了。宁饶保证再三,才得到那把钥匙。

        荒园僻静,屋内积灰甚重,但亭台水榭画梁依旧,野树花繁,瞧得出先前是个小姐的精致闺阁,只不过如今杂草丛生,斜阳落照,更添几分荒凉的余晖。

        月在冷不丁道:“你今夜宿于这里?”

        宁饶:“怎么?”

        “太脏了,你知道这种地方晚上有多少虫子吗?”

        宁饶没想到一个灵体也洁癖至此,不理他,兀自找寻园子里可疑的踪迹。

        可这里实在野趣横生,宁饶在被第五个大型昆虫险些蛰到之后,终于明白有些讲究的必要性。

        月在猝然冷笑一声。

        他阴阳怪气的频率几乎和慕寒宵接近了,再妖孽的皮囊也不能平静宁饶三番两次被打断的怒火。

        她站在一簇被压倒的草前,拧眉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剑灵屈尊降贵地走过来:“就这么好看?”

        宁饶:“……你在说什么?”

        银发的男人下巴抬了抬,指指她面前的这丛草,笑着问道:“宁道君,你是不是想知道,这是不是你那徒儿留下来的踪迹?”

        宁饶:“嗯。”

        “那可要恭喜宁道君了,倘若是真的,您那位徒儿在这里说不定和谁有一段露水情缘。”

        宁饶从这说话方式中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此野、合过的痕迹,大约是府里哪个小厮丫鬟夜里寂寞了来此消遣。并不是慕寒宵特意留下的记号。

        月在看着宁饶的脸,很想从她脸上读出羞赧或者愤怒之类的情感,可得到的回答便是对方冷冷道:“你看见那这池子水没有?”

        “我无眼疾。”

        宁饶问:“你看这水怎么样?”

        “浑浊脏污,不堪入目。”

        宁饶又问:“你觉得慕寒宵如果来到这里调查的话,会不会下水去看看?”

        “该当如此。不过,那又如何?”

        宁饶微笑:“你要不下去瞧瞧,看看他有没有留下点儿什么?”

        男人的脸色一黑,似乎也没想到她如此丧心病狂:“你——”

        宁饶不需要他的拒绝:“我方才所说的是命令,去做。”

        如意契不如他意地促使他一步步迈入水中,然而那池子水实在浅,宁饶估计不过两米深。果然一会儿,这水面上乌幽幽的绿藻上露出人的脑袋,月在憋了口气,这才呼出来。冷冷地注视着她,汇报道:“没有。”

        “什么也没有?”宁饶被他看得背后发冷。

        “没有你那徒弟的踪迹。”对方半点不愿意待在水里——哪怕他并不能接触到水,他还是拂了拂自己的白衣,赤脚凌空,虚虚站在水面上,才把自己的下半句话说完,“但是有具女人的尸体。”

        宁饶:“什么模样,你能把她带上来么?”

        “不能。”月在睨着她,忽而一笑,“不过你想看见她,也很方便。”

        宁饶:“我不会下去的。”

        “不必,”他慢条斯理道,“你转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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