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贴身炸弹

钟瑖和陈同面面相觑，世事无常，真是见识到了，一个酒厂的副总，说进去就进去了。钟瑖还没什么感触，陈同在这家酒店吃了几年饭了。饭店老板和他混熟了之后，就给他们推荐红琥珀黄酒，陈同一喝就喜欢上了，不像传统黄酒那么浊，也不像清酒那么寡淡，清新爽口，一瓶入魂。有次吃饭，还见过那个副厂长，两人还干了一杯。这个年纪的人，碰到合适自己的挺难，不管是人，还是东西。好不容易碰到一款合心意的酒，马上就没的喝了。
  陈同留下两瓶，和钟瑖一人一瓶，其余的，递给那帮手下，让他们也尝尝。
  到了酒，两人干了一杯，酒是好酒，甘爽清冽，可惜入了愁肠。两人的心情处境，虽然比那个副厂长好多了，可目前环境，说朝不保夕有点夸张，但战战兢兢，一点不夸张。
  搞技术的人，人简单，酒桌上也没那么多人情世故，两边的人，聊得挺投缘，很快就开始推杯换盏，喝得热火朝天。钟瑖陈同两人，也不用去应酬手下，两人你给我倒一杯，我给你倒一杯，没多久，两瓶酒就干了。钟瑖觉得包厢里有点闷，跑到阳台上去透口气，陈同也跟出来了，从口袋里掏出两支细华子，自己嘴里填了一支，递给钟瑖一支。
  钟瑖奇道：“你不是不吸烟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同一口就吸了一半，“吸了快一年了吧，烦，酒喝多了，又怕误事。不瞒你说，我也去过酒吧，那种特别躁的，轰轰隆隆两三个小时，再喝点酒，头昏脑涨，就不烦了。可去次数多了，搞得神经衰弱，回来整宿睡不着，第二天，脑子还是嗡嗡的，什么都干不了，也不敢再去了。只好靠这个。”
  钟瑖拍拍陈同的肩，他也经历过这段低潮期，那时候还好在有ginger陪着，让他没那么难受，晚上撸撸猫，听听猫呼噜声，人也平静点，能早点入睡。
  钟瑖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丝坏笑，“你不是有“罗曼娜”吗？她就没安慰安慰你。”
  “别提了，我刚发现老婆不对的时候，心里憋得慌，就和她说了，她那时候还给我出主意来着。还给我介绍律师，我俩稀里糊涂就离了。”
  钟瑖心里暗道：“和小三聊自己和老婆不睦，小三要是不把你们婚姻搞黄了，自己怎么上位？陈同做事也是个稳重的人，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再一想，陈同身边也没什么亲戚朋友，父母身体也不好，这种事，还能和谁说呢？
  陈同又吸了一口，一整支烟就没了，他又点了一支。“我和老婆离婚之后，小肖就开始各种旁敲侧击，要见我父母，要带我回老家，我不想那么快再进围城，可她一直在我面前各种暗示明示。”
  都说成熟的男人，不能和同事上床，可事实上，出轨对象，大半是熟悉同事、同学。陈同这还不是普通同事，是他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的助理，两人要是相处愉快还好，万一有个差池，那个罗曼娜有很多办法，让陈同吃不了兜着走。更别提分手了。
  佛跳墙刚来的时候荷包蛋正发情。于是，那个倒霉的公猫不仅要想办法平复自己初来贵境的恐惧，还要应付一只狂野的母猫。平时看来斯文敏感的荷包蛋此时似乎发了疯，仿佛那位冲上大殿问武则天讨要驸马的彪悍太平公主附体，把佛跳墙追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好几次佛跳墙都被荷包蛋逼到书桌底下，脑袋钻到一个塑料袋里，瑟瑟发抖。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在荷包蛋不管不顾的追求下，佛跳墙很快就被攻陷，俩猫在我阁楼上肆无忌惮地放肆了好几个晚上。一般荷包蛋做的事，墨斗鱼总会插一脚，于是，佛跳墙一箭双雕，顺势把未成年的墨斗鱼也占了。
  故事发展到这，最狗血的结局是，三只猫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三P？似乎有那么点少儿不宜。可现实总比故事精彩。没过几天，俩小母猫的发情期过了，于是，一切都不理佛跳墙了。刚才还被逼着享受齐人之福的佛跳墙一夜醒来，发现自己突然变成猫不理了。它很困惑的试图再去接近荷包蛋，迎接他的是荷包蛋的怒吼和逃离。墨斗鱼更绝，佛跳墙只要稍一接近，就耳光伺候，倒霉的公猫连鼻子都被挠破了。
  可怜的佛跳墙似乎没有多少追求异性的经验，不懂得衔个礼物，讨个好之类的迂回套路。它只会勇往直前地朝两只小母猫身上冲，可迎接它的永远只有怒吼和耳光。憨直的佛跳墙发怒了----同时被两个老婆甩了，是个雄性就会发怒。仗着自己身大力不亏，开始疯狂追逐两只母猫，逼的荷包蛋上蹿下跳，钻箱入柜，连厕所都不敢上。即使这样，俩猫也不肯就范。果然是男追女，隔层山。
  前天追逐的时候，荷包蛋窜上我的书架，差点把我刚买的釉下蓝彩小瓷碗给打了，我一怒，就把佛跳墙关了一夜禁闭。可没成想，早上起来，俩小母猫竟然眼巴巴的蹲在小屋门口等着。

  仨猫玩的是什么把戏，我也困惑了，其实我也懒得管它们三个猫男女。可是，要是你，睡着睡着就被嗷的一声惨叫吓醒，然后脑袋上嗖嗖嗖的被仨猫一阵风似地踩过，最惨的是，还把嘴唇给踩破了，差点破相。你也会出奇得愤怒吧？
  我还以为只有人的感情会混乱得一地鸡毛，原来猫的也是。仨笨猫，我告诉你们，你们自己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就是把猫脑子抓出狗脑子我也不管。可要是你们再敢在我睡觉的时候在我脑袋上玩酷跑，我就把你们都阉了！
  猫通人性，人的爱欲情仇，欢喜悲苦，他都有。
  猫有老幼尊卑，天热，猫们晚上也会溜到卧室蹭空调。三只老的大模大样睡床上。十二岁的佛跳墙睡老婆头边，十岁的墨斗鱼睡老婆身侧。九岁的妙脆角有时睡床脚，有时挨着她爹佛跳墙睡。
  三个小的很少上床，偶尔上来，老猫们喵呜着抱怨几句，他们就很识相的下来了。饭团有时会跑到儿子小床上睡。一人一猫睡得没大没小。饭团四脚朝天，睡成一个大字，像人。儿子蜷缩到床的一角，像猫。倒也不是饭团奴大欺主，他到家时刚三个月，儿子就把他抱到自己床上睡。那时只是一个盈盈一握的小毛团，摊开了睡也就半个枕头大小。现在长成十四斤的巨无霸，可还像小时候那样睡，天冷还要钻进儿子被窝，枕着儿子枕头，大剌剌的样子，就像他是我小儿子。睡得熟了，还会像小时候那样，翻身趴到儿子身上，儿子把他拨开，却不肯赶他下床。说饭团是他好伙伴，要有床同睡。
  可乐脸皮厚，会趁大家睡着了，偷偷爬上床，卧在床尾。但不敢睡实，我们稍一翻身，他就臊眉耷眼地下了床，伸长四肢，躺在地板上，像个毛绒绒的毯子。
  糯米脸薄，很少上床，偶尔进来凉快下，没多久，就自己开门走了。当初果汁在的时候，没大没小，自己上床不说，还呼爹喊娘，把糯米和饭团一起叫到床上。母以子贵，老猫们都宠果汁，也就不追究那一家子僭越。俩大猫轮流舔舐果汁，间或还互相舔一下，一副舐犊情深兼伉俪情深的样子。果汁走了之后，俩大猫很少上床睡了，互相之间再也没了以前那股亲热劲，有时擦身而过的时候，还会彼此给对方一爪子。
  人类夫妻感情靠孩子维持，原来猫也一样。
  糯米和可乐都是别人弃养的。糯米原来是一家猫舍的种猫，不到一岁就生了一窝小猫。产后状态不好，猫舍主人就送到我一卖猫的朋友那里寄卖。我带儿子去那玩，儿子一眼就看中这只猫。我拗不过他，就买回来了。朋友提醒过我，这只猫从小就被关在笼子里，不太会和人互动。要我们对她耐心点。等抱回家，才发现，那真是一只漠然得没存在感的猫。来家头三个月，不是在桌子下躲着，就在床下趴着。拒绝任何人亲近，除了吃饭的时候。她对食物极度的渴望，每次吃饭，她都要跑过来要嘴。她不像别的猫，喵喵叫着撒娇要。她就闷声不响往身上爬。爬到你身上，直接伸爪子往你嘴边钩。给她一块，就叼到一旁躲起来吃，像只大老鼠。其余时间，人一接近她，她就惶惶然四窜。
  到家一年半，才学会卖萌要嘴儿，不过也只是在你脚边蹭蹭，喵喵叫几声。你要是不理她，她还会伸爪子抓着你腿往身上爬。
  有个兽医说，猫和人一样，幼年的习惯，会伴随它一生。一岁前，要是没教会它和人互动的规矩，以后就很难了。还好糯米是美短，天性纯良，虽然没什么规矩，却也不会伤人。最近几天，她终于开始粘儿子，儿子写作业的时候，她会爬到书桌上陪他，侧着身子，全无戒心得露出小肚子。盯着儿子写作业。时不时地还会伸头蹭蹭儿子。
  环境能改造人，也能改造猫，估计再过一段时间，糯米就能完全接受我们，我们就能像撸别的猫那样撸她了。
  刚来家不到三个月，糯米就又生了一窝。一直躲在床底下，没看见她出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和饭团和佛跳墙斗论的。本来以为是带球进的家门。后来小猫生下来，俩二哈脸，长毛，一看就是饭团的种。一只阴阳眼波斯，就像佛跳墙拖出来的。
  饭团显出暖男的样子，糯米出去上厕所吃饭，他就跑到窝里陪孩子。小猫在他身上乱爬，他也无所谓，一个一个细细地舔，除了不会喂奶，照顾小猫比糯米还用心。
  佛跳墙是渣男，孩子生了，送到他面前，吓得直往后躲，之后更是连放猫崽子那屋都不进了。小猫刚断奶，佛跳墙就又要行苟且之事，只是一接近糯米，就被耳光伺候。那时佛跳墙已经十岁了，貌老体衰。犬齿也掉了两颗。再也不能像年轻时那样，咬住母猫脖子霸王硬上弓。急得围着糯米团团转，却没有一点办法。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年轻时风流倜傥的佛跳墙，曾引得无数小母猫主动自荐枕席，等到年老色衰，体弱多病，竟然被一个柴禾妞嫌弃了。

  糯米倒是不拒绝饭团。百炼钢也怕绕指柔，虽说饭团模样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但那时正青春，又能腆下脸来使出小心意来哄糯米。潘驴邓小闲，他占了四样。这样年轻温柔，知冷知热的年轻壮男猫，估计没什么母猫能拒绝得了。
  等儿子大了，要向他这个猫弟弟好好学学。胆大心细脸皮厚，无论是泡猫还是泡人，都有用。
  老婆怕再搞出猫命，赶紧把糯米给绝育了。可绝育头半年，猫还是会发情。糯米饭团偶尔还会光天化日，没羞没臊一次。看的佛跳墙眼底冒火，拿糯米没办法，就把气撒到饭团身上，追着饭团咬。有次我伸脚拦他，素来对人乖巧的佛跳墙，竟然一口咬穿了我的拖鞋。色胆包天，色迷心窍，雄性生物都一样。
  饭团从小被佛跳墙欺负怕了，虽然那时他已经比佛跳墙胖大了许多，可还是怕佛跳墙。被撕咬的毛都快掉光了。
  自然界的优胜劣汰在家里，起不到什么作用。佛跳墙再强硬，也没办法把饭团赶出家门，更杀不死他。每次饭团被咬了，糯米就会偷偷跑去安慰他。依旧对佛跳墙不假辞色，靠近就耳光。佛跳墙徒有一身霸王般的蛮力，面对看不上他的糯米，只能徒呼奈何。
  问了兽医，公猫打架无解，除非变公公。佛跳墙年纪大了，兽医不敢给他动手术，说怕上了麻药醒不过来。只好把饭团做了。家里总算安静了。
  安静没几天，我又抱了可乐回来。可乐是只很少见的高地蓝猫，灰长毛，大饼脸，臭脾气。据说是一个在国外的孝顺女儿买给妈妈的礼物，想让小家伙代替自己陪陪妈妈。可女孩有心却无脑，她连老妈讨厌猫都不知道，也没和老妈商量，就花大几千块买了只猫塞给了老太太。很多老一代人都那样，对子女只管付出，不奢望子女回报，也从来不和子女说自己想要什么。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吧。有的子女心也大，既不会观察，也懒得问，盲人瞎马，碰到什么就送什么—--反正我孝心尽到了，喜不喜欢是你的事。
  加上蓝猫性子烈，不会讨好老太太。一人一猫相看两厌，没事就互相伤害，你揍我一顿，我挠你一爪子。妇人到底年纪大了，在年轻力壮的猫身上占不了便宜。于是一气之下，白菜价卖给我那朋友。
  朋友当时以为占了便宜，谁知竟然砸手里了。老太太根本没照顾过猫，他毛都粘成一坨一坨的，看着就像只脏地鼠。再加上被老太太打毛了，对人极不友好，见人就抓。本来朋友想给他剃毛，让他卖相好看点。可刚一动推子，就被抓了两手血。
  这种又丑又凶的猫，当然不会有人要。
  我去朋友那玩的时候，朋友指着那只猫说，要是再过几天还卖不出去，只能人道毁灭了，免得浪费猫粮。我见猫可怜，说要不我拿回去试试？朋友大喜，象征性收了点钱，就把猫给我了。
  回家老婆看这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就叫他可乐，为让他舒服点，找兽医给他剃了毛----那次他一连抓伤三个医生，一战成名。一年多过去了，现在兽医一见可乐，还嚷嚷着要小护士把防咬手套拿来。之后可乐展现了更多古怪顽劣，他讨厌人，摸他要抓，动他猫食盆要抓，甚至在他面前走过都要抓。抓之前也不打个招呼，闪电般就给你一下。老婆和丈母娘都被抓过血刀子。还好她们没和可乐一般见识。
  可乐对别的猫也不友好，除了果汁，谁接近就给谁一爪子。
  转变是他生病之后，他得了膀胱结石。尿不出来，我们大半夜送他到医院，住了一礼拜医院，终于把石头冲了下来。等到回来，他突然开始接受我们了，终于不板着臭脸了，眼神也不再阴阴的，抓人还是照抓，只是抓之前会警告几声，也知道把爪子收起来了。
  很奇怪，猫还是那只猫，模样没变，只是眼里少了点戾气凶蛮，多了点娇憨天真，可看着状态完全不一样了，有点可爱了。
  戾气少了，调皮劲一点没少。开始各种恶作剧，最喜欢躲在猫厕所边上，猫进去上厕所，他就把人家堵在厕所里。吓得他们喵喵乱叫。等我们听到动静过去，他又像没事人一样若无其事走跑开。别的猫都佛系，懒得理他，他又跑去挑战佛跳墙。
  佛跳墙虎老雄心在，哪受得了小家伙挑衅。他年纪虽大，可战斗技巧还在，久居上位养成的霸气也在，哪怕被咬的鲜血淋漓，也绝不让步，还是一个劲的追着可乐咬。没几个回合，可乐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就被打怂了。几次过后，他都被打出了阴影，见了佛跳墙就绕着走。可佛跳墙打出火来了，宜将剩勇追穷寇，仍旧咬得可乐满屋跑。
  猫族和人族一样，领导地位，大多数是打出来的。
  成王败寇，打输了，就要付出代价，老婆又把可乐给做了。免得他再寻衅生事。可乐也成了我们家第一只没后代的猫。
  佛跳墙战胜了所有试图挑战他的猫，却输给了岁月。从年初开始，突然消瘦，嘴里一直流口水。那时宠物医院都不开门，老婆只好在微信上咨询医生，网上卖药给他吃。然后又专门买了老年猫罐头，亲手喂给他。

  终于把命救回来了。可身体一直没恢复过来。健美壮硕时，佛跳墙是一只骄傲的猫，对猫固然予取予求，对人也都不卑不亢，家里来了客人，他会大模大样踱到人家面前，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样，直接就往人怀里钻。在人家膝头蹲一会，再施施然走开。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这也算一种侵扰，但谁会介意被一只漂亮健壮的猫团子侵扰呢？大家都接受甚至享受。
  唯独我妈不喜欢猫，有次直接把突然跳到她身上的佛跳墙拍到地上。
  佛跳墙回头看我妈的眼神很奇怪，只有三分委屈，倒有七分不解——怎么会有人不让我趴在他身上？
  心理学上说，人的性格和身体状况有很大关系。壮硕者多外向鲁莽，体弱者多内向细腻。猫也一样，自从佛跳墙变得瘦弱，再加上口涎，身上脏臭。他再也没了以往的骄傲霸道，变得敏感懦弱，自惭形秽。没事就缩在屋里的一角，人来了也不往前凑。甚至晚上睡觉，也要我们抱上床，他才肯在床上睡，不然就自己可怜兮兮蜷缩在床底下。有次老婆见他可怜，把他搂在怀里抚摸，佛跳墙竟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喵喵叫着，直往老婆怀里拱。骄傲从容不再，乖巧谄媚得让人心酸。
  在别的猫面前，也没了之前凶狠霸道的样子，只是早年积威仍在，也没有猫敢去惹他。
  当初老爹住院，同病房很多老人，看模样气质，也都曾是有头有脸的人。只是见到医生护士，甚至自家孩子，都会自觉不自觉流露出一副怯生生，给你添麻烦了的表情。
  老病孤舟，鸠形鹄面，生存都要仰人鼻息，无论是人是猫，滋味都不好受。
  佛跳墙老了还有我们，我们老了，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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