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5
盛清和早在十四岁就过了乡试，沈先生嫌他心高气傲又拘了他四年，等到他年满十八才写了封推荐信，将他推荐到了自己京城的一位朋友那读书。
只是他动身之际，母亲李氏突然身患恶疾，于是他又在母亲床前侍奉了两年，等到母亲病逝，才重新打起去京城的念头。
“是我的错。”沈先生叹息道：“再加上三年守孝，平白耽误了你七年时间。“
盛清和说：“即便当年去考了，也不一定会中，反倒是我要多谢先生引荐我到京城读书。”
沈先生摇摇头，他们二人都知道以盛清和的才华，若是去考会试必定提名，拘着盛清和不让他离开清水镇不过是他自己的私心罢了。
他心里总不安生，不想让这孩子太早沾染名利。
只是有些事情命中注定，又怎么避得开呢？
沈先生长叹了口气，咽了下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将引荐信和银两交给了盛清和后就催他离开。
回家的山路上，艳鬼忽然开口，“你要去京城了？”
他语气平平无奇，艳丽的眉目却阴沉下来，整只鬼攀着盛清和的肩挂在他身后。
山路崎岖，盛清和留心着脚下的石头，神色自然地嗯了一声，“本来想过了孝期再去，只是这里的熟人太多，和你一同生活多有不便，你也不会自在。”
江小鹿：……
他本以为对方是要去京城找高僧将他除去，没想到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他神色古怪地道：“你是为了和我一起才想去京城的？”
“否则呢？”盛清和踩裂脚下的一根枯枝，反问道：“京城有什么好？”
“考取功名、高官厚禄。”
盛清和道：“我若是想要这些东西，我四年前就可以去。”
他停了脚步，“你真以为先生拦得住我？”
江小鹿抱臂飘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那你现在怎么又想去了？”
为了和他一同生活这种鬼话，连鬼都是不会信的。
盛清和挑了下眉，突然凑近捏住艳鬼的脸，“你不信我刚才说的话？”
艳鬼没说话，只是有些恼怒地去掰他的手，脸上的表情昭然若揭。
“不信便不信罢。”盛清和突然又松开了手，低眸凝视了他片刻，大步向前走去，声音淡淡，“既然已得到了山洞里的宝物，又何必留恋潮湿阴暗的山洞呢？”
艳鬼连忙追上去，好一会才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瓷白的脸颊泛起几缕红晕。
回去简单收拾了行李，辞别了熟识的邻里，没过几天盛清和就带着艳鬼踏上了通往京城的道路。
艳鬼虽然不惧阳光，却也不喜欢，因此白天总是恹恹地藏在盛清和胸口，唯有清晨傍晚才飘出来与盛清和作伴。
“我忽然想起一事。”江小鹿飘在他身边说。
盛清和等他说下去。
“我听那老头说你还在孝期，那我们做那些事岂不是犯了禁忌？”
盛清和说：“你倒是想的周全。”
江小鹿讥讽道：“伦理纲常与我何关，我是怕你误了我修炼。”
“若是误了要如何？”
江小鹿翻了个白眼，“自然是掏了你的心肝下酒。”
“不好不好。”盛清和慢条斯理地摇头道：“这样虽然报复了我，但岂不是永远断绝了你的阳气来源。”
”你做了几十年的鬼才找到一个我，找到下一个又要多久？“
他压低了声音，“依我看，不如你半夜褪去衣衫，以□□我。盛某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况且区区一介凡胎，怎能抵抗艳鬼的威力。”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江小鹿当然知道他在调侃自己，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出言调侃，竟然被气得怔愣在了那里好一阵无法反驳。
6
临近傍晚，他们找了家客栈歇脚。
这里离官道有一段距离，前后都是荒山野岭，方圆几十里内就只有这么一处地方可以供人休息。
因做的是独一份的霸王生意，客栈虽然破旧，留宿的客人却异常得多，大堂里摆的几条长板凳都坐满了，中间坐了几个喝酒的男人，一男一女坐在角落吃饭，还有一个老婆子坐在了靠近门口的桌边。
盛清和刚刚跨进门槛，另一只脚还未落下，吵闹的大堂忽然安静了一瞬，众人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盛清和神色自若地走向柜台，像是没察觉到之前那一瞬的异常。
“劳烦。”他压低了声音，佝偻着身体窝在柜台后面算账的老掌柜拨弄算盘的手指停下来，抬起头露出一双被透明白膜覆盖的眼睛。
“请问还有客房吗？”
掌柜的眼睛在他胸口停顿了一瞬，随后又低下头拨弄算盘，声音滞涩沙哑，“几间？”
“一间。”
老掌柜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号牌递给他。
“二楼紧里头那间。”他说：“最后一间房了，有点破旧，给你打个对折。“
盛清和找到自己那间房，房间像是几个月没人打扫过，地面和桌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屋里唯一一把椅子瘸了半边腿，木板床上铺着一层破棉絮。
盛清和在原来的床上铺了一层自己的床单，江小鹿这才纡尊降贵地现出身形，勉强在床上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也叫有点破旧？”
盛清和说：“住一晚而已。”
他解开包袱露出昨日在酒楼打包的点心，拿了一块送到江小鹿嘴边，“吃吗？”
江小鹿是可以吃东西的，被他吃过的东西虽然外表不会改变，但味道会变得像石头一样冷硬无味，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江小鹿看了一眼，嫌弃道：“都干了，我才不吃。”
盛清和于是收回了手自己吃。
江小鹿捧着下巴看着他吃，乌黑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唉，你说……”他忽然压低了嗓音，清脆的声音让空旷的房间染上几丝诡异，“这家店里明明只剩下了一件客房，刚才那个老头为什么还问你要几间房呢？”
盛清和漫不经心地道：“可能是看见了你。”
江小鹿对他如此平淡的反应十分不满：“你就不奇怪吗？我又不是什么街上卖的大白菜，所有人都能看到。”
“人老了总能看见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盛清和教育他，“你不能歧视老人。”
江小鹿翻了个白眼。
盛清和提醒道，“眼睛歪了。”
江小鹿：……
他吓了一跳，忙慌慌张张地从盛清和给他准备的小包袱里翻出镜子。
铜镜虽然模糊，但依旧能看到镜子里的鬼眉目乌黑，鼻梁挺直，每一根睫毛都翘得恰到好处，明明还是最开始的那只美貌艳鬼。
江小鹿气得摔了镜子。
他就是对盛清和太好了，所以现在才连一点做鬼的威严都没有了。
“楼下那个老掌柜都比你有趣。”他指着盛清和的鼻子，借着怒火把自己不想呆在这间破屋子里的想法冠冕堂皇地表达了出来，“你就自己吃那些破糕点吧，我要下去找乐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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