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为我梳头
眼见不对，他们迅速飞身分开，站在两侧，宁休手握苍生剑挥向跌坐在地的女子，姜虞再次聚集散落在棋洞之中的灵气，换起全身剑意狠狠向其劈去。
可是还是迟了。
只见老人周围聚起结界牢牢地保护了二人，姜虞与宁休两人竟不能破这结界半分。
结界内光芒大盛，其界壁上道纹闪烁，老人又明显地苍老了，女子的脸色却慢慢红润起来，看得出来她的伤势在慢慢恢复。
没有办法停手了，走到现在，他们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逃不了的。
宁休手上苍生剑震动轰鸣，姜虞站在一旁，她脸色惨白，感受到体内经脉的再次破损，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痛呼，手中再次汇聚灵气，等待最后一击。
宁休轻轻偏头看了她一眼。
他转头看着结界中苍老异常的老人，冷声喝道：“楚木，再不停手你就要死了。”
话音刚落，结界中的女子睁开了眼睛，飞身破开结界。
姜虞和宁休也立即运用所有向她攻去，可惜的是，这一击并没有把她再次击倒，瞬间她就握住了疏狂剑抵挡回击。
局势又一次发生了反转，姜虞吐血倒在墙角，汗水与血水沾湿耳旁的碎发，她真正地陷入虚弱。
宁休一边抵挡疏狂剑的进攻，一边看向姜虞问道：“你还好吗？”
这是蠢话，他很少说蠢话。
他突然有一丝丝后悔，他不应该在空间缝隙内威胁系统而致使自己受了重伤、实力折损。
他凝神，将所有灵力用在最后一击上，苍生剑剑身闪亮，无形剑意荡开层层波浪，与疏狂相撞，棋室内回荡轰鸣之响，地上棋盘石土翻飞破碎。
宁休跪在姜虞面前，苍生剑扎入土中，挥手布下结界挡住剑势鸣波，体内混乱窜流的剑气围绕他，他遍体鳞伤，血色肆虐，浑然一个血人。
姜虞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宁休，他身上布满零零散散的剑痕，本是洁白无瑕的道袍也被血染得黑红深沉。
他身体压在她身上，头就垂在一旁。
“宁休！宁休！你还有意识吗？你不要死。”
她不敢用力摇他，只能用手轻轻拍拍他的脸，凑在他耳边呼唤他的名字。
“咳……咳……，没死，你真……吵，我……才……”
他的眉头紧蹙，微微仰起头看她，边咳血边回应她的话。
“好一对情深意重的有情人啊。”
女子站在两人面前，她看着两人，却神情恍惚又似透过他们看一些其他的东西。
她回神，嘴角勾起，她俯视着地上的两人，向他们走近，她这次很确定，他们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她看向虚弱的宁休，饶有兴趣地问：“你很喜欢她吗？”
姜虞一怔，不明白都已到这种时候她为什么还要问这样的问题。
“咳咳……咳……”
“当然，很喜欢很喜欢。”
宁休回应了。
他掩下心中莫名的情绪，忍着伤痛，转头不与姜虞对视，看着俯视他们的女子坚定道。
脑海中回忆起姜虞担忧的眼神，他想，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姜虞皱眉。
女子听了这个回答，笑得更愉快了。
“那你们就更应该留下来了，留在这里永恒不变的地方，把这份至死不渝的感情停留在这一刻。”
“生不能同衾，死却可以同穴。”她大笑出声。
不知何时，老人走到了女子的身旁，他实在是太过于衰老了，如果不是两人亲眼看了他衰老的变化，几乎认不出来这人就是楚木。
芊芊也震惊了，她从未见过楚木衰老成如此模样，这是由于她的缘故。
“阿木，对不起……”
老人笑了，那笑容中的悲伤太过浓郁了，姜虞只瞧他一眼，就能够感受出他面上的哀伤与苦痛。
他叹息摇了摇头，一瞬，他就化身成一个模样俊秀的青年，一身白衣如雪，气质清冽，眉目清和。
那应该是他年轻时的样子。
他面含歉疚地向姜虞和宁休说：“抱歉。”
这是他临死前的愧疚。
看着女子惊讶疑惑的样子，他对她无奈一笑：“芊芊，我要死了。”
“不，你不会死的，楚木。我现在就救你。”听了这句话，她眉头微皱，立马提起疏狂剑转身向地上的两人走去。
楚木拉住她的手，震开疏狂剑，抱住了她。
她呆愣住，没有挣脱。
“芊芊，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我都快忘了。”
“还是说，你只记得恹巳的样子。”
楚木把她身体转过来，温柔地抚摸她的脸，突然用力掐住，看见她被弄痛眉头皱起却也不放手。
“你什么时候讨厌我那副皮囊的？”
女子用力挣脱了他，后退数步，看着楚木惊异道。
“楚木你做什么？”
“我一直喜欢的都是恹巳。”
她被他这些奇怪的举动和强势的话语震惊，感到无所适从，强烈的恐慌涌来，总感觉会失去什么。
她有些不受控制的急躁、焦急。
“楚木，你怎么了啊，你不会死的，等他们两人成为你的养料，我们还可以一直呆在这里，我们永远在一起。”
“一直在这里做什么？等你的恹巳吗？他不喜欢你！他不会回来了！”
楚木突然情绪爆发向芊芊吼道，他捏住她的手一步一步把她逼到墙边，一句一句逼问她的心，撕破她不敢面对的现实。
“闭嘴。”
芊芊靠在墙上，呆愣愣的，她被他吓到了，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楚木放下她的手，后退与她拉开距离。
他看向她的眼神情绪复杂，有爱意、难过、痛苦、歉疚和恨意。
“芊芊，你当真全忘了吗？那些记忆就那么让你痛苦到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芊芊，抱歉。”
“什么？”女子呆滞看着楚木。
“我给了你希望却又打破它，我要死了，你的梦也该醒了。”
“你不会等到恹巳的。”
说完他竟畅快大笑出来，却又逐渐转为悲痛的哭泣。
他的身体正慢慢地化为星星点点散去，女子反应过来去抱住他，却只见他对她微笑，嘴巴一开一闭，他的眼泪嘀嗒落在她的脸上，最后消失不见。
他在对她说我爱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
“楚木！楚木！楚木！”
姜虞两人在角落默默围观，只见楚木完全消失的那一刻，棋洞摇晃剧烈，他们也瞬间出现在沙漠中。
两人跌倒在沙漠中，姜虞压在宁休身上，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竟然没有了之前的相互敌视防备，沉默。
宁休赶紧翻身把姜虞推倒，起身。
姜虞踉跄起身。
“没想到这场战斗是以这种方式结束。”
她捂着手臂上血淋淋的伤口对着宁休说道。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与合作，她已经渐渐地没有像最开始一样对他布满防备的刺了，想起刚刚他说的喜欢，她虽然仍不敢相信，心下却有微微触动。
宁休擦了擦嘴角的血说：“这个小世界应该就是楚木创造的。”
“那棵树或许已经支撑这个世界到达极限了，所以他的外表也是到达垂暮之年的老者，他已经丧失生命力了，他仅有的能力范围就是小院。”
“而他死去，这个世界也会死去，芊芊或许也会有所失去什么。”
姜虞看了看天色，太阳红火高照，明月悬挂于空，异常刺眼。
两人相互扶持在沙漠中行走，他们要回到小院中，楚木灵体消散但他的实体应该留在那里，而这或许是他们真正的离开此地的关键。
“宁休，我真的很好奇你的目的。你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姜虞转头看着宁休的脸问道。
“你从前来自何方？又是如何成为剑灵的。”
宁休笑了，他沾着血痕的脸露出一抹讽刺的微笑，没有看姜虞，视线瞄向远处。
“你这么好奇我？之前不是准备进入云山秘境利用我后就摆脱我吗？”
“合作对象而已，合作顺利，自然对你产生几分了兴趣。”
“姜虞，我的目的就是让你爱上我。”
姜虞撇了他一眼，宁休的眼神认真，脸上依旧是一抹讽刺笑意。
“玩笑话还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在云山密林里第一次看见你，你大敌当前临危不惧，淡定从容，甚至最后一刻还布下魂阵，很有意思。我喜欢上了你，自然喜欢你能对我有回应，爱上我。”
这是假话，姜虞冷笑，不予回应。
“至于我的来处嘛，我其实与楚木一样从前是一株小草，最终努力修炼化形成人，然后爱上了一女人，最后被她杀死，就变成剑灵了。”
俗套的妖怪修炼陷入爱情最终被辜负的故事，姜虞听了，松开宁休的手臂，看着他讥笑道：“我看你化形前是一只狐狸吧，满口都是骗人的谎话，张嘴就来。”
“你不应该穿白色道袍，你现在的样子就很符合。”
她扫视宁休，看着他的脸有些愣神，白色道袍清冷高洁，血衣却带有邪狞、残忍之感。
他很危险。
宁休看她的眼神在他脸上停顿，他眉头微皱一些不好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之中，偏头回避。
他们终于走回了小院处，兜兜转转又是这个地方。
宁休走上前去推开院门。
意料之中，女子坐在院中的树下，她听到声音转过头看他们，脸上露出笑容。
小院已经大变了模样，像是被岁月侵蚀了许多年，房砖木瓦都已破落，院中花草也已枯萎，更为显眼的是那棵树，树干苍老萎缩，光秃秃只余枝干。
两人踏进了院门。
他们这是送上门来，但不得不如此做。
既然楚木已死，世界生源已断，但他们两人还未离开，芊芊亦未死去，那接下来三人还要再交手一遭。
女子换了一身白衣，头发披散，坐在树下，轻轻抚摸树干。
“我想你们再不来，我就要出去找你们了。”
她眼神幽深看向两人，语气诡异。
“楚木已死，你的生机也快断了吧，芊芊姑娘。”
姜虞神情悲悯地看着女人缓缓说。
“阿木没有死，他只是陷入了沉睡。”
她抚着树干，温柔地陈述这句话，声音轻柔好似真的有人睡着了。
“她疯了。”
宁休对姜虞说道。
“楚木已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翻不出什么浪花的。”
虽然楚木没有说过什么，但独创此方小世界实是大能之举，或许几千年前他确实是可以颠覆世界的人，可惜现在这个小世界已经快覆灭了，太阳和月亮一同出现，时间法则混乱，生机消逝，无法挽救。
他们或许可以在这里等，等芊芊死去，等世界毁灭，但怕的是等不起。
现在两人都是强弩之末，姜虞受伤严重，这个世界又缺少灵气，她根本没有时间等，而宁休剑灵识海颠倒翻覆，他这个剑灵再不吸纳灵气修养生息，恐怕会变回剑身陷入沉睡。
或许是这几日剑灵识海内乱象显现，系统也缩在山巅石壁处，不敢再打扰宁休。
芊芊摸了摸手中的两人木人，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把你们两个给阿木做养料，他就会醒来，给我梳头发。”
说完就将木人放在地上，抬手将姜虞两人吸了过来。
姜虞听了这句话，再看看她手中的两个木人，顿时感到不妙，那是他们之前讨论过的木人，楚木雕刻的他们。
太快了，根本没有剑道交战，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困住，姜虞望向天空，这是世界的力量，他们两人无法违抗世界意志。
无法违抗芊芊的意志。
这是楚木最后留给她的东西吗？
三人都坐在树下，木人各放在两人身边，芊芊闭眼施法，点点光亮散在三人身上。
两人受到控制，都做修炼状，身前的木人也变换了和他们一样的形态。
宁休黑了脸，体内的剑灵识海又是云雾变化，电闪雷鸣，黑海波涛汹涌，怒吼哀嚎。
白毛小狗蹲在石壁旁瑟瑟发抖。
它祈祷宁休不要因为一时无聊和怒火就自我毁灭，它的真魂融在剑识灵海之中，宁休死，苍生剑毁，它也玩完。
随着女子施法，姜虞易容术破灭，真容显露了出来，木人果真与她有四分相似。
姜虞见宁休盯着她，不解地与他对视，宁休转头看向院中女子。
罢了，他倒要看看这世界最后还有什么。
“无上幽幽，生泽神意，与我欢愉，感命返新。”
“开！”
女子念完，两人就瞬间被吸进入木人之中。
“噗”
法诀形成，口中腥血没抑制住吐在地上，女子脸色惨白，乌发也转瞬如雪。
她扶着树起身，拿起地上的木人，颤颤巍巍地向屋子走去。转身进入房间时，她顿了顿身，望着院中枯树，眼神温柔如水。
“阿木，我先休息了，等你醒来为我梳头。”
她把两个木人放在桌上，向床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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